爱德华四世1483年4月9日去世时,他的儿子爱德华年仅12岁,不过此前他已指定他的兄弟格洛斯特公爵理查作为小国王未成年时期的摄政官。爱德华四世去世的时候,他的儿子正住在拉德洛,与他的舅舅里弗斯伯爵安东尼在一起,而格洛斯特公爵则在英格兰的北部。当时爱德华已经娶伊丽莎白·伍德维尔为妻,但伍德维尔家族声誉不佳,已经很难控制伦敦的咨议会。伍德维尔家族无法阻止理查摄政,这是很清楚的,但是他们希望建立一个摄政委员会来辖制摄政官的行动。他们很快就把新国王从拉德洛送回到伦敦。
几乎在新国王离开拉德洛的同时,理查离开约克郡,于4月29日在诺丁汉与他的骑兵队汇合。都铎王朝的史学家们常常带有偏见地将理查描写成一个邪恶残忍的怪物,而事实上,他并非如此。他对他的兄弟非常忠诚,是一位出色的指挥官和勇敢的战士。他精明强干,只是在利益面前太好冲动。他是当时那个时代的典型产物:雄心勃勃,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采取一切残酷手段。他的这一特点在与侄子在米德兰相遇时充分暴露出来:他解散了新国王的威尔士卫队,逮捕了新国王的舅舅里弗斯伯爵、同母异父哥哥理查德·格雷爵士以及新国王的侍从托马斯·沃恩爵士(这些人以后均被处死)。在去伦敦的路上,他一再向这位不知所措的孩子表示效忠。他们于5月4日到达伦敦。
理查也许并没有想在这个时候就给自己加冕,但他已下定决心,绝不允许任何人干扰他在新国王未成年期间的摄政统治;为此他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使一些仇视伍德维尔家族的贵族效忠于他。白金汉公爵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爱德华三世第五个儿子的直系后裔,其野心不亚于理查。起初白金汉公爵给了他巨大的帮助,当6月中旬理查开始考虑自登王位时,白金汉公爵设法让年幼的国王“更舒适地住进”伦敦塔。爱德华王后及其一家在威斯敏斯特教堂避难时,他又陪同理查和坎特伯雷大主教前往威斯敏斯特教堂,说服爱德华王后极不情愿地交出了她第二个儿子约克公爵理查德,让他随同他的哥哥住进了伦敦塔。这两个孩子后来都死在了那里,被害的时间很可能是1483年的秋天。
与此同时,白金汉公爵积极在伦敦为理查登基制造舆论,6月23日他甚至率领一个代表团晋见理查,对他表示效忠,希望他作为理查三世登上王位。新国王如期于7月6日加冕。但是3个月之后,白金汉公爵不知因何缘故(据推测很可能是出于强烈的野心)改变主意倒向了伍德维尔家族。他们与玛格丽特·博福特(那时已与斯坦利勋爵结婚)取得了联系,并通过她为她被流放的儿子亨利·都铎 [ 注:亨利继承王位的希望微乎其微,因为他的血统有点私生的味道。他母亲是爱德华三世之子冈特的约翰(理查二世批准其姓博福特)的重孙女,他的父亲埃德蒙·都铎是欧文·都铎和亨利五世的遗孀凯瑟琳的儿子。 ] 在布列塔尼公爵的支持下率军入侵英国作了准备。他们计划在亨利入侵的同时由白金汉公爵在国内西部地区策动暴乱。亨利确实航行过海了(只是有些延误),但是他到达普尔时只剩下了两只船,而且国内暴动已经失败,白金汉公爵已被处决。亨利的入侵计划虽告失败,然而它却告诉理查,与他争夺王位的大有人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理查的王位变得更加不稳,他到处面临着叛乱。1484年4月他的儿子威尔士亲王离开了人世,而且据说他的妻子再也不能生育。许多人都赞成约克家族的伊丽莎自与亨利·都铎的拟议中的婚姻,他们把这看成是结束约克家族和兰开斯特家族争斗的一种手段,因为这种争斗太令人厌烦了。当在法国绑架亨利并把他交给理查的图谋失败后,亨利在英国的追随者更多了。也许当理查获悉长期威胁他的兰开斯特家族的入侵肯定要到1485年夏天才会进行时,他多少感到轻松了一些。这一年的6月他住进了诺丁汉堡。他在主要公路上每隔20英里设一个驿站。通过这驿站他能与外界保持密切的联系。
亨利于8月1日从阿夫勒尔起航。随他同行的有他的叔父牛津勋爵贾斯泊·都铎和一些与他共同流放的骑士,他的舰队满载着大约2000名法国雇佣兵。他于8月7日在米尔福德港附近的米尔贝登陆,这里是他童年时就了如指掌的地方,好像他的伟大冒险注定要从这里开始似的。他首先向哈弗福德韦斯特、继而又向阿伯里斯特威斯挺进,并于8月10日到达那里,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然后他继续向东部和东北进军,攻下威尔士浦,并于8月15日占领了什鲁斯伯里。这之后他又占领了纽波特、斯塔福德、利奇菲尔德、塔姆沃思和阿瑟斯通。8月20日他在阿瑟斯通宿营。
亨利离开法国在威尔士登陆,以及他通过威尔士进入英格兰的日期都是确定无疑的。但是,关于两军的作战准备,战斗部署和战斗进程人们却知之不全,甚至对战场的位置究竟在哪里这一问题人们最近还在争论。目前,这些未知因素只有一部分得到了解答,大部分的问题需要靠我们通过对现有证据的仔细研究和对古战场的缜密考证作出推测。
使大多数人较能接受的两种说法是《克罗伊兰编年史》和波利多尔·弗吉尔的描述。《克罗伊兰编年史》的后续作者(其身份不详)很可能参加了那场战役,但是从他的描写极其简短来判断,他可能所见不多。波利多尔·弗吉尔(一位意大利学者,1510年加入英国籍)的描述是现存的最有说服力的文献,但此书是1506年之后应亨利七世的请求写的,距那次战斗的实际发生有一个时代上的间隔,或许有点偏见。然而尽管弗吉尔在一定程度上作了些处理(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他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来真实地再现历史事实的。
在途经威尔士向前进军的过程中,亨利无疑吸收了众多的追随者,无论是南方的沃尔特·赫伯特爵士,还是北方的威廉·斯坦利爵士,都没有阻挡他。对他帮助最大的是迪内弗尔家族的里斯·阿普·托马斯,他是卡马森郡、彭布罗克郡及卡迪根郡中一个有权势的大土地所有者。里斯是一个著名的兰开斯特派的同情者,虽然直到8月13日亨利到达威尔士浦时,他才带着他的大部队与亨利的部队会合,但几乎可以断定,亨利在远征前曾经与他有过联系。他给亨利计划了能防止南面侧攻的进军路线。在什鲁斯伯里,吉尔伯特·塔尔伯特爵士率领500名士兵加入了亨利的队伍。此后,亨利的进军路线主要是服从他争取斯坦利兄弟——斯坦利勋爵托马斯和他的兄弟威廉爵士——的需要。
与此同时,理查的情况如何呢?理查是于8月11日得知亨利登陆的消息的,当时他正在诺丁汉,更确切地说是在诺丁汉附近的贝斯克伍德洛奇。看来在威尔士至少有一部分人是依然忠于他的,因为虽然当时英国有很好的驿站网(不过内地威尔士驿站很可能不这样发达),但要在4天之内骑马跑200英里仍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情。他不久便得知,除了其他人之外,威廉·斯坦利也背叛了他;但是他对其兄弟托马斯仍抱有一线希望。
理查对亨利轻易而迅速地通过威尔士既吃惊又气恼。在亨利抵达什鲁斯伯里时,他尚未集结起他的全部人马。斯坦利勋爵一直在兰开夏视察他的庄园,东区的诺森伯兰伯爵也行动迟缓。但是,当理查的快速行动部队(骑马侦察兵)向他报告,亨利已到达利奇菲尔德时,他意识到他不能再在诺丁汉呆下去了,因为叛乱者可能决定直奔伦敦。8月19日,保王派军队(包括那天率领部队刚刚到达的诺森伯兰伯爵)离开诺丁汉开往莱斯特。
亨利从什鲁斯伯里推进到斯塔福德,然后折向东南,经利奇菲尔德和塔姆沃思向阿瑟斯通推进。在利奇菲尔德和塔姆沃思,他收集了一些大炮,这些辎重影响了军队的推进速度,而在此之前,他的军队的进军速度本来一直是很快的。在阿瑟斯通,亨利会见了斯坦利兄弟,但此次会晤没有结果。8月21日,理查和亨利的军队都到达了接敌位置。亨利从阿瑟斯通推进到一个叫怀特穆尔斯的地方,这里位于罗马大道以北,距阿瑟斯通5英里;而理查则从莱斯特向西开进到了萨顿切尼西北的高地。
国王的营址很可能位于向申顿方向延伸约1英里的一个山梁的东北端。这里是山梁的最高点,高达417英尺,因此可以使理查对周围大部分地区看得清清楚楚。制高点安比昂山南面的那块地方叫作雷德莫平原(这场战斗最初就叫雷德莫之战),这场战斗发生时,这里还是一片崎岖不平未曾开垦的土地。山的东面和南面是一大片沼泽地,关于这片沼泽地的大小,多少年来人们的描述有许许多多。它之所以重要,原因有二:一是这里是亨利想要与理查军队厮杀就必须避开的地方;二是斯坦利勋爵及其随从的阵地就设在这里。人们一致的看法是,这片地区为东西走向,从萨顿切尼南面不远的地方延伸至安比昂山的西南面,从北到南的平均宽度为600码,因此它是保护理查左翼的一道令人生畏的屏障。
安比昂山的西端距国王设营的地方1英里,这里是这片地区最好的作战场所。8月22日早晨,保王派军队很早就拨营向这一阵地进发。部队很可能是成战斗纵队前进和战斗的,诺福克公爵指挥前卫部队走在最前,国王率主力部队紧跟其后,无精打采的诺森伯兰伯爵率领后卫走在最后。关于理查军队的人数,历史学家的看法不尽一致,最高的估计认为有大约1.2万人。这个数字很可能太高了,即使加上叛变者和逃兵,国王的军队也到不了1万人。诺福克的前卫部队大约有1200名弓箭手,他的儿子萨雷勋爵率200名胸甲骑兵构成其侧翼。国王的主力部队由钩镰枪手和长矛兵组成,以重骑兵为其两翼。诺森伯兰伯爵率领着大约2000名钩镰枪手。理查的大炮可能分配给了诺福克部队南面的左翼部队。
亨利·都铎的军队从法国扬帆过海的时候只有2000名法国雇佣兵和少量的流亡伙伴,而他到达怀特穆尔斯的时候,人数已经增加了一倍多。在开战前不久,由于约翰·萨维奇爵士(威廉·斯坦利的女婿)以及其他重要叛逃者赶来投奔,这个数字又有所增加。即使如此,除斯坦利兄弟外,他的军队总数也不超过5000人(斯坦利兄弟大约掌握有4000人,他完全有理由希望他们站到他这一边)。亨利要想获胜就必须得到斯坦利兄弟的合作,然而自从阿瑟斯通会晤之后,直到战役胜利,亨利一直无法与斯坦利兄弟再次会见,每次亨利请求合作,他俩都给予模棱两可的回答,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他们一直是令人恼火的未知因素。
亨利向安比昂山开进的情况大概和理查差不多,也是以骑兵为两翼成战斗纵队前进,牛津勋爵指挥前卫部队,亨利和彭布罗克勋爵(贾斯珀·都铎)率主力跟进。牛津勋爵沿着沼泽地边缘前进,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安比昂山脚下,与在他上面的诺福克公爵的弓箭手相距仅几百码。这样的时刻一定令人非常不安,但他以令人赞叹的沉着,把他的前卫部队展开成弓箭手在前,钩镰手在后的战斗队形。吉尔伯特·塔尔伯特爵士在右翼指挥从什罗普郡征来的士兵,约翰·萨维奇爵士在左翼指挥威尔士人。都铎的右侧有沼泽地掩护,但左侧极易受到攻击。
亨利不是一个真正的武士,看来他在这次战斗中所起的作用并不大。入侵者一方实际上指挥作战的是牛津勋爵。牛津勋爵打算将手下人全部投入战斗,因此,当战斗刚一开始,牛津勋爵便用大炮猛轰对方。而与此同时,诺福克公爵一方的弓箭也雨点般地射向牛津勋爵的前卫部队。一般说来,先打炮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鼓舞先头部队,激励他们尽量接近敌人,使他们敢于以较为适当的方式与敌人短兵相接地拼杀。然而这次炮击刚开始不久便奇怪地中断了。牛津勋爵害怕在他的整个部队展开成战斗队形之前被敌包围,便下了一道严格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向前超过他的军旗10英尺。这种似乎不合情理的踌躇,起初使诺福克公爵的士兵为之一惊,他们怀疑其中有诈。结果在两军发起进攻之前,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间歇。
战斗持续了大约2个小时,它对理查来说是一场背信弃义和损失惨重的悲剧。当诺福克公爵和牛津勋爵的前卫部队进入肉博战,士兵们在挥舞的钢刀、长矛和钩镰下纷纷倒下的时候,双方的主力部队都很快派出了援兵。诺福克公爵是第一个阵亡的高级指挥官,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的死对理查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很快,两军阵线都开始出现宽大的缺口,谁胜谁负完全取决于三个人——站在旁边隔岸观火的两个人和近在咫尺的一个人。
诺森伯兰伯爵是第一个表现出背叛意向的人。他率兵前往莱斯特时就极为拖拉,他的所作所为似乎给人一种印象:只要能不参战,他就不参战。当理查在战役的紧要关头急令他率部参战时,他拒绝执行命令,说他最好留在后面,以防斯坦利兄弟捣乱。事实上,他是在等着看斯坦利兄弟如何行动。
然而他不是唯一等着看斯坦利兄弟如何行动的人,理查和亨利·都铎都明白,现在谁胜谁负全掌握在斯坦利兄弟手里。这两位指挥官都知道打不起消耗战,因为,没有斯坦利兄弟的军队,亨利想在兵力上占优势是不可能的;理查则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人也效仿诺森伯兰伯爵畏缩不前或者临阵脱逃。亨利似乎曾经采取过一系列积极的行动争取斯坦利兄弟参加战斗。威廉·斯坦利的部队离亨利部队的左翼不远,亨利曾在卫士的陪同下打着军旗骑马来到部队左翼,希望这样更容易使威廉·斯坦利集合到他的麾下支持他的事业。
据说理查国王看到亨利的马队在左翼很显眼,易于攻击,便认定不能象他的随从恳求的那样以逃跑求生存,而是应该抓住战机,给这个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的人以决定性的一击,从而结束战斗。于是这位高傲而易冲动的金雀花王朝的国王骑着他高大的白马,迅速集合起他的王室成员和卫队(大约不超过100人),经过威廉·斯坦利的正前方向安比昂山的西北坡冲击,以期砍倒这位威尔士的篡权者。
这场厮杀真是威武雄壮,在最初的几秒钟里,理查便杀死了亨利的旗手威廉·布兰登爵士,并将以勇力过人而著称的勇士约翰·切尼爵士砍下了马。这一突如其来的袭击眼看就要达到其既定目标了,可就在此时,亨利的支持者(此时威廉·斯坦利的人很可能也参加了进来)把亨利围在了中间保护起来。红色的龙旗又飘扬起来,理查国王被施下马,死于乱刀之下。
理查就这样以传统的中世纪骑士的气概战死在沙场,他是英国历史上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战死沙场的国王。不过,尽管上述描述最为人们所接受,但也有人说,这不过是个娓娓动听的故事,其实并不可信。他们说国王是在讨伐斯坦利勋爵的背叛时,在他部队的左翼(即现在被称为理查国王井的地方),落马陷入泥沼而死的。不管哪一种说法正确,结果都一样:国王一死,他的追随者便没有理由,或者说再无意志继续战斗,他们似乎已四散逃窜。如果保王派军队死了1000人的说法准确的话,那么许多人肯定是死于沼泽地或死于短暂的追杀,因为对于一场仅仅持续了2个小时的战斗来说,1000人的伤亡数字实在太高了。胜利者一方损失最多不超过200人。
看来斯坦利勋爵没有参战,但他恭维地将理查戴过的王冠戴在了新国王的头上。王冠原戴主的尸体被胜利者剥光了衣服,用绳子挂在马上,运到了莱斯特,并在这里曝尸两天示众。经过这番羞辱之后,这位金雀花王朝的最后一代国王被埋在了方济各会教派的教堂。但即使在那里,他也没有得到永久的安息,因为当博斯沃思之战得胜者的儿子解散修道会的时候,方济各会的教堂遭到了劫掠,理查的坟墓被毁坏,他的尸首被扔进了索尔河。
玫瑰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因为博斯沃思之战两年后,一个名叫兰伯特·西姆内尔的人发动了叛乱,而实际操纵这场叛乱的人是曾经被理查指定为继承人,并且可能参加了博斯沃思之战的林肯伯爵。亨利不得不在1487年6月16日发动斯托克之战镇压这次叛乱。至此玫瑰战争才告结束。但是,正是博斯沃思之战才使英国君主政治史上最辉煌的都铎王朝得以诞生。
军队的背叛是博斯沃思之战中的决定性因素。理查也许没有抓住战机在战役初期给敌人以决定性的战术打击。如果国王在牛津勋爵心绪不安地将其前卫部队展开成战斗队形和突然停止炮击之时命令他的主力部队全线出击,他很可能迅速取得胜利。当然要采取这样的行动是不容易的,因为敌军就在几百码以外,而且还是在一个小山头上,占有有利的地形。但是战机稍纵即逝。由于我们对战斗的实际情况知之甚少,因此不能说采取某个具体行动,或不采取某个具体行动肯定具有决定意义。
亨利的最终胜利是斯坦利兄弟的行为,而不是诺森伯兰伯爵的行为造成的,因为不管斯坦利兄弟倒向哪边,诺森伯兰伯爵亨利·珀西都会紧跟的。托马斯·斯坦利娶了玛格丽特·博福特为第二个妻子。博福特原先嫁的是里士满伯爵埃德蒙·泰迪,即埃德蒙·都铎,她是亨利·都铎的母亲。她与斯坦利的婚姻是纯洁的婚姻,它给了四分五裂的英国人民弥合裂痕的机会,虽然玛格丽特曾参与了与在法国的亨利的秘密谈判,但尚无托马斯·斯坦利参与了谈判的记载。恰恰相反,经过一阵动摇(到伦敦塔的短暂拜访反映了这种动摇)之后,他更加依附于理查,并且作为宫廷总管和王室总务官,经常伺候国王;即使在白金汉暴乱时,尽管玛格丽特深深地卷入了这一事件,他的忠诚也没有动摇过。
1483年加冕之后,理查一定认为,既然几乎全国的贵族都表示赞成,他的地位肯定是稳固的。斯坦利也完全有理由为他坚定不移地忠实于国王感到庆幸。但是到了1485年春天,理查的统治基础开始瓦解。这年3月,他失去了他忠实的妻子安妮·内维尔的支持,而且一年前,他们唯一的儿子也已离开了人世。这使人们对理查王朝的前途产生了怀疑。在威尔士,人们非常同情亨利·都铎,支持他推翻理查。许多人都积极行动起来为兰开斯特家族的事业而奔走。
按理说,理查应该时刻提防那些从经历上看就很可能会出事的人对他的背叛。他一定清楚这些人中的头一个便是托马斯·斯坦利。诚然,他跟他的兄弟威廉不同,自从爱德华四世在蒂克斯伯里获胜后,不管是在和平时期还是在战争环境,他都坚定不移地支持约克家族。但是他是一个典型的看风使舵的人,从布卢尔希思到巴尼特,他都是拖拉、搪塞,总是表现得慎之又慎,先赞成这一边,然后又支持另一方。的确,谨慎是托马斯的特点,正象急躁是威廉的特点一样。到目前为止——对托马斯来说,直到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斯坦利兄弟靠谨慎、狡诈甚至很不老实的处世方法,不仅幸存下来,而且得到发迹。他们总能站在胜利者的一边,而且一旦情况有变,他们又总能逃脱背叛的坏名声。
既然理查很清楚斯坦利兄弟不可靠,而且威廉比托马斯更不可靠,他在1485年1月还让托马斯掌握一支军队就很令人奇怪了。其实他别无他择,在英国,除诺福克家族和诺森伯兰家族之外,最有权势的便是斯坦利家族,没有斯坦利家族的支持,他就不可能牢牢地控制往西北部地区。斯坦利勋爵把控制西北部地区的责任交给了他的儿子斯特兰奇勋爵乔治和他的兄弟威廉·斯坦利,前者负责兰开夏郡,后者负责柴郡。这样在局势不稳定的时候,威廉·斯坦利就负责守卫英国这片最敏感的地区,以防亨利·都铎可能的入侵。几乎可以肯定,在亨利登陆前不久,威廉·斯坦利便掌握了入侵的详细计划,但是他无意采取任何措施阻止这一行动。
然而,此时理查并没有发觉威廉有意背叛,托马斯表面上也非常忠实于国王。但是到了7月,当御前会议在诺丁汉举行时,托马斯请求理查允许他去北部巡视他的庄园,借口是这个地方他几乎有两年没有去了。这是一个十分不祥的请求,毫无疑问其他人强烈要求理查拒绝此请求,因为托马斯蛰居一地闭门不出,他的不忠确定无疑。但是那样做是不合适的,因为他的儿子将统率他的军队,重要的是理查应该表现出一定程度的信任。显然理查所给予的信任程度太小了,他提出只有托马斯把他的儿子送来顶替他,他才允许他离开。斯坦利这样做了,斯特兰奇勋爵在理查出发前一周到达了北安普敦。
当托马斯请求允许离开国王时,也许他们双方都知道亨利即将入侵,但与亨利顺利到达博斯沃思最有牵连的人是威廉。理查一听到亨利登陆的消息,便向许多人发出命令,要他们到莱斯特与他会合。但威廉不在此之列(虽然托马斯是其中之一),因为国王知道他完全明白他在北威尔士应该做些什么。但不幸的是威廉并没有恪尽职守阻截亨利,而是将他的部队带到了临近什鲁斯伯里的地方。在这里,他的军队离亨利的军队很近,虽然这两人直到8月17日才在斯塔福德会晤。会晤是简短的,而且就亨利而言是不满意的,因为威廉不准备这么早就作出承诺。
与此同时,托马斯一接到国王要他去莱斯特的命令(此时他可能正在向什鲁斯伯里前进),便提出了一个不成其为借口的借口,说他正在患盗汗症,而通常患这种病的人是很难启口请假的。大约就在此时,斯特兰奇勋爵因试图逃离诺丁汉城堡而被捕;经审问,他供认其叔父和约翰·萨维奇爵士与此事有牵连,但他拒绝承认其父有背叛的图谋。现在理查至少已对兄弟两人中的一人了解清楚,他立即将其斥责为叛逆,但他对另一人仍然抱有一线希望,因为其儿子就在他的掌握之中,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据波利多尔·弗吉尔记载,8月20日亨利在阿瑟斯通会见了威廉·斯坦利和托马斯·斯坦利,“他们商讨了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利如何与理查国王决战的问题……”这次会晤是友好的,但亨利对会晤的结果并不十分满意,因为斯坦利兄弟继续支吾搪塞不表示态度。对于托马斯来说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对于威廉来说,此时仍犹豫不决是不合情理的。
会晤结束后,亨利仍然留在阿瑟斯通直到他的军队到达,第二天他继续向怀特穆尔斯前进。斯坦利兄弟在战斗开始前和战斗过程中的确切位置难以确定。似乎可以相当肯定地说,战斗前夜威廉将他的营帐设在安比昂山北部偏西大约1英里处,这个地方距一个叫尼尔科顿的小村庄很近;但是托马斯的营帐设在哪里则不得而知。许多历史学家认为,他的营帐设在战场南部的斯托克戈尔丁-达德林顿地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即使想参加战斗,沼泽地也使他难以参加战斗。很可能他也在战场的北部地区,距他的兄弟很近。他的确切位置究竟在何处无关紧要,因为几乎可以断定,他没有参加实际的战斗。
假如威廉·斯坦利的军队与托马斯的军队靠得很近的话,从理查的阵地上一定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并且他们离亨利的军队也不会很远。战斗打响的那天早晨,理查在离开营地之前给斯坦利勋爵送去最后一道命令,要他立刻与他一起参加战斗,否则他的儿子将被处死。据说斯坦利的回答是他还有别的儿子,他将不与国王一起作战。这也许是真的,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不过斯特兰奇勋爵并没有死。
在战斗快要打响之前,亨利也给他的继父送去了一封急信,并且据信他得到了多少有点令人鼓舞的回答:他将作好部署等到时机成熟时参加战斗。波利多尔·弗吉尔说亨利“非常焦急”。对托马斯来说时机一直没有成熟。但是就在理查奋力厮杀企图砍倒亨利的时候,或者稍晚一点点的时候,威廉的军队毫无疑问参加了战斗。
托马斯·斯坦利并没有参与把他的继子推上王位的战斗,但他却因等待观望而得到了丰厚的奖赏,他的爵位上升到了伯爵。在亨利加冕时,德比伯爵穿着昂贵的黑貂皮长袍,把国王剑从伦敦塔送到了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但是贡献比他大得多的威廉却没有得到如此高的奖赏,他的鲁莽终于使他走向了灭亡。他愚蠢地参与了珀金·沃贝克事件,于1495年2月被处死。
关于诺森伯兰伯爵亨利·珀西的背叛行径前面已经简要地讲过,这里没有多少要说了。克罗伊兰编年史家写得非常生动和简洁,他写到:“诺森伯兰伯爵带着规模和素质与其身份相符的军队据守在哪里,哪里就看不见敌方的部队,也没有愤怒的交战。”
这个家族的历史是一部难以使约克家族相信这位伯爵的可靠性的历史,因为他的父亲和祖父曾为兰开斯特族作战,分别阵亡在圣奥尔本斯和陶顿。战前理查就很清楚诺森伯兰的忠诚是很靠不住的,因此他们的合作也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当国王召唤他的时候,他找了一个貌似有理的借口,说眼下时疫流行,无法从东区召集人马(毫无疑问东区的这些人肯定会忠实地为理查而战)。可见他很可能已经与亨利·都铎有了背叛性的往来。珀西家族在英国东北部很有权势,但是在亨利登陆之前,理查把诺森伯兰伯爵干掉很可能,或者说肯定,是比较明智的。从实际情况看,理查可能十分乐意让他的2000名士兵担任后卫,正象诺森伯兰伯爵天真地所说,这样可以防止斯坦利进攻勤王派军队的翼侧,因为在前方背叛所造成的损失可能会更大。
诺森伯兰伯爵和斯坦利兄弟的背叛对博斯沃思之战的结局有多大影响呢?如果波利多尔·弗吉尔的叙述是确实的,即威廉·斯坦利的军队及时介入搭救亨利,使他未在理查及跟随他疯狂冲击亨利军队翼侧的士兵的刀下丧命,那么无疑是威廉的积极支持和托马斯的消极支持使亨利赢得了胜利。假如理查在威廉的军队参战之前就已被杀死,那么威廉的介入自然就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在中世纪的战争中,一旦国王或首领被打死,部队通常会树倒猢狲散,正如理查在博斯沃思战死后的情形一样。但是如果理查胜利了,威廉求生的希望是极其渺茫的,所以看来可以肯定,当看到战斗的发展不太妙时,威廉及时介入,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自始至终,斯坦利兄弟是决定这场战役胜负的关键人物,因为如果他们与理查一起作战,亨利必败无疑。如果同意这个观点,这就引起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如果亨利在登陆之前从斯坦利兄弟那里得到了某种保证的话,那么这种保证的程度究竟有多大呢?要知道,如果没有他们和里斯·阿普·托马斯的合作,亨利的冒险行动肯定是极其危险的。一般的看法是,虽然里斯很可能事先作出了许诺,但斯坦利兄弟事先没有作出什么许诺。但是也许下面的看法是饶有趣味的:亨利通过玛格丽特·博福特和其他支持者得知,通过威尔士进军就基本上可以保证取得胜利,他还得知斯坦利兄弟对他有好感,并且他们讲道义,乐意为他的成功助一臂之力。
诺森伯兰伯爵的背叛一定使理查感到非常恼怒,因为他的背叛彻底破坏了他对战场的指挥。最初的半小时过去之后,战斗处于相持状态。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诺森伯兰伯爵能够奉理查之命将其军队投入战斗,理查完全有可能在斯坦利兄弟还在踌躇之时把亨利的军队彻底打败。勤王派军队有兵多将广和地形有利的良好条件,只有军队内部的背叛才能使他们失败,而诺森伯兰伯爵恰恰在战场上作出了背叛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