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行日记》,郑振铎著,良友文学丛书第十四种,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4年10月31日初版,1936年4月15日再版,布面精装,初版三千册,再版两千册。
日记一体,身前结集的,在民国的作家中,并不多见,有者也多是游学海外,思情而记,徐志摩的《爱眉小札》是其中的经典,朱湘的《海外寄霓君》就要等而下之了,太多鸡毛蒜皮,琐碎小事。郑振铎的《欧行日记》则和上述两书,有所不同,书里行间虽也夹杂着对夫人的思念之情,本来就“只是写来寄给君箴一个人看的”,骨子里还是一部欧洲问学记。“杂着些具有真挚的情感的话”,读起来反倒不至于枯燥。
这次欧行,时在1927年,郑氏正值而立之年,颇有一番抱负的:“希望把自己所要研究的文学,作一种专心的正则的研究……希望能走遍各国大图书馆,遍阅其中之奇书及中国所罕见的书籍,如小说,戏曲之类……”一共列了四项,其中最主要的一项便是去各处图书馆“搜索阅读中国书”。这些中国书,即日记中时时提及的中国宋元以来的各种通俗小说及戏曲古籍。
5月21日,从上海出发;6月25日,船到马赛。30日,便去法国国立图书馆办了四个月的长期阅览券,“第一次借出敦煌的抄本来看”。此后的几个月,郑氏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其七月二日日记云:
“……中午因为看书很起劲,忘记了时候,未吃。”
在法国国立图书馆,郑振铎常常是因为被书所迷,而错过了午餐时间。
从日记所记借书目录来看,郑振铎所阅几乎都是明清两朝的各种小说刻本,这也是他当时研究和收藏所好。
《欧行日记》对郑氏的交游,也多有记述。
此次欧行,船上的同伴有四人,其中“一个是陈学昭女士”。陈学昭是浙江人,浅草社成员,也是一位作家,后在1934年获克莱蒙大学文学博士。上海到马赛,船要走一个多月,“我们决定多写些文字,每到一处,必须要寄一卷稿子回去,预备为《文学周报》出几个Athos专号……这提议在昨晚(5月21日)傍晚,而今天下午,学昭女士已写好了一卷《法行杂简》。写得又快又好。”Athos是他们乘坐的轮船。在日记中的最后的一天(即8月31日),也写到了陈学昭:“和杨太太及学昭女士同到喜剧院看《维特》。”这是在巴黎的日子。
郑氏欧行交往之人中,还有梁宗岱、戈公振、朱光潜诸人,像六月二十七日日记:“又在路上遇敬渔隐、梁宗岱二君,同来旅馆中闲谈了一会”。七月二日日记:“杨太太请我和朱光潜、吴颂皋等在万花楼吃晚饭……晚后,光潜、宗岱及元来谈,十时走。”
万花楼在《欧行日记》中被时时提起,这是一家中国菜馆,一个广东人开的,在巴黎的日子,郑振铎常和友人去那里吃饭。
《欧行日记》记于1927年,出版已在七年之后,这中间因为几次搬家,还有四分之三的原稿,不知散失何处,难以寻觅了,“这部日记,其实只是半部之半。”欧行首日是5月21日,从此日起,基本都有日记,直到8月31日,而郑氏在欧洲年余,所佚者当是此后的日记了。
《欧行日记》在匣中保存了七年,“不愿意,且也简直没想到,拿去发表。”所以要印行,一者是怕再经一次的浩劫,“便也将和那四分之三的原稿一样,同埋灰堆火肠之中。”其二也是为了换点买书的钱:“一半自然是为了穷,有不得不卖稿之势。”郑振铎当时见古籍散落,大量佳本名椠为外国人运往异乡,乃四处搜寻善本,欲以一己之力保存国粹,免得更多的学人像他七年前那样要到远涉重洋去欧洲访书问学了。
“我对于书,本来有特癖。”(《求书目录》)郑氏一生爱书如命,抗战时期,蛰居沪上,为国家抢购了大量古籍珍本,其中尤以“九千金”买下钱遵王也是园旧藏孤本元明杂剧为世人所称道。
郑振铎1949年后曾任国家文物局长,1958年在一次访问国外途中飞机失事去世,时年6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