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武(1901-1956),四川江安县人。
1919年赴北京,在法文专修馆学法文。1920年,考人北京大学。
毕业后历任万县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第十三师师长罗觐光处政治部主任,成都省立女师及国立四川大学教员,《白日新闻》社编辑,泸州川南师范学校校长,四川边防军总司令李家钰部任司令部秘书,成属联中教员,成都抗敌后援会任秘书,陆军四十七军军长李家钰司令部秘书。
1939年元旦,刘希武赴西康省教育厅任秘书。到职第四日,刘希武拜访了著名学者黄静渊先生,论及康藏文艺事。刘以为“康藏开化已久,其文艺必多可观”,并索书于黄。黄遂抽案头藏英文合璧罗桑瑞晋仓央嘉措情歌一册以示之,曰:“试译之,此西藏文艺之一斑也。”
刘希武“读(黄赠本)而喜之,因携归寓,译为汉文,凡六十首。夫余之所译,盖根据拉萨本,并参证时贤英译及汉译语体散文,其于藏文原意有无出入,余不可得而知,然余固求其逼真者矣。” [iii]
根据上面这段刘希武的自述,刘译本所据原本应为黄静渊所赠藏英文合璧罗桑瑞晋仓央嘉措情歌一册,刘称之为“拉萨本”。然从所译的60首情歌内容来看,与于道泉当年所据之54节“拉萨本”和55节的“达斯本”都大有不同,而且刘自述黄静渊赠本为“藏英文合璧”,未提及有汉文,也应不是于道泉的译本,时所据何本,不得而知。
然刘希武提及“不谙藏文”、“参证时贤英译及汉译语体散文”,且去除减少的6首外,刘译情歌的排列顺序与于道泉译本完全相同,其译者序的内容也多与于道泉的《译者小引》相类,可见刘希武译本是深受于道泉译本的影响的。
刘译本为五言古绝,发表于《康导月刊》1939年1卷6期,但影响不大,笔者未见有后人引用。
刘希武对仓央嘉措认识是“酣醉于文艺而视尊位如敝屣,其与南唐李煜何以异?”[iv]以为其诗“其事奇、其词丽、其意哀、其旨远”。[v]从中可见刘是将这组情歌视作缘情托旨之作的。这里有个问题值得注意,刘译本较于道泉译本所减少的6首如下:
若以这样的精诚,用在无上的佛法。
即在今生今世,便可肉身成佛。(于道泉译本)
黄边黑心的浓云,是严霜和灾雹的张本;
非僧非俗的班第,是我佛教法的仇皮。(于道泉译本)
须弥不动住中央,请牢稳地站着不动。
日月旋转的方向,并没有想要走错。(于道泉译本)
住在十地界中的有誓约的金刚护法,
若有神通和威力,请将佛法的冤家驱逐。(于道泉译本)
若不常想到无常和死,
虽有绝顶的聪明,照理说也和呆子一样。(于道泉译本)
死后地狱界中的,法王有善恶业的镜子,
在这里虽没有准则,在这里须要报应不爽,
让他们得胜啊!(于道泉译本)
除了第一首在情道两可之间外,其它五首都有很明显的“道歌”倾向。这六首没有翻译,是所据原本的问题还是译者有意为之,笔者尚无据可考,但从译者对仓央嘉措及其情歌的定位来看,笔者更倾向是译者为了保持情歌风格的统一性而有意不译的。
这组情歌刘以五言古绝译之。众所周知,五言古绝起于汉代,时多为民歌,形式上清新朴素、多用比兴,与仓央嘉措情歌实多相通之处,所以刘希武这组情歌译文拟高古之气息,着民歌之风味,很好的保留了仓央嘉措情歌“玉润珠圆,唾吐自然”的特点。
如:
自从见佳人,长夜不能寐,相见不相亲,如何不憔悴。
去岁种禾苗,今年未成束,韶华忽衰老,佝偻比弓曲。
对照《汉古歌》
高田种小麦,终久不成穗。男儿在他乡,焉得不憔悴。
可见语言气息相类,朴素清新。
再如:
黑字已书成,水滴即可灭,心字不成书,欲拭安可得。
日规置地上,可以窥日昃,纤腰虽抱惯,深心不可测。
对照《汉古绝句四首》
菟丝从长风,根茎无断绝。无情尚不离,有情安可别?
运用比兴,手法相近。
刘希武为了保证情歌清新流畅的民歌气息,对文体的把握并不严格。如:
最好不相见,免我常相恋,最好不相知,免我常相思。
放弃了隔句押韵的绝句通例,使用换韵的形式,流转自然。
当然由于“不谙藏文”且使用古体,刘希武译本也存在一定的瑕疵,主要表现在表意的偏差和汉语典故、修辞的运用上。
如:
去岁种禾苗,今年未成束,韶华忽衰老,佝偻比弓曲。
对照于译本
去年种下的幼苗,今岁已成禾束。
青年老后的体躯,比南弓还要弯。
一“已”一“未”,意思遂有偏差。
又如:
日规置地上,可以窥日昃,纤腰虽抱惯,深心不可测。
对照于译本
虽软玉似的身儿已抱惯,却不能测知爱人心情的深浅。
只在地上画几个图形,天上的星度却已算准。
可见日规之比,纯系译者创造了。
又如:
倘得意中人,长与共朝夕,何如沧海中,探得连城璧。
多谢当垆女,撮合双鸳鸯,两情苟构怨,此责卿须当。
獒犬纵狰狞,投食自亲近,独彼河东狮,愈亲愈忿忿。
情人我所欢,今作他人友,卧病为卿思,清瘦如秋柳。
诗中大量使用“连城璧、双鸳鸯、河东狮、清瘦如秋柳”这样的汉文化特有的典故和修辞,反而使译文失去纯美之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