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落成蚀
我不想让此文成为Fans致偶像的赞美诗，也不想让它充斥着“正统”金属党宣泄不满的愤怒。所以，我尽可能的不带着个人感情与取向来写。
但是，完全没有个人情感与取向的文章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也如榨干的豆渣一样毫无营养。
这就是矛盾之所在。
Oft I waylay my tongue -
我总欲言又止——
Those of which are withal by my gnarléd heart not heed' d
那话语与我心所难言如出一辙
Or doth the throstle sing with more glee ,At daybreak than a twilight? -
亦或画眉在破晓时分的欢欣，盛于薄暮时的歌唱？——
Brawl not my imp, nor my cherub
小魔鬼，智天使，请莫要喧闹 ①
Theatre ofTragedy（以下简称为ToT），悲情剧院，它的历史再清楚不过，也再模糊不过。说它清楚，是因为这样一个大牌的，被认为开创了哥特金属一派的大牌乐队的资料网上到处都是；说它模糊，其原因也源自那些漫天飞舞的资料——它们并不值得完全相信，不通过个人的思考，你什么也明白不了。
这个乐队之所以能被那么多人称道，并且在金属界有如此的地位，其原因在于其前两张专辑《Theatre of Tragedy》和《VelvetDarkness They Fear》所创造并确定下来的GothicMetal风格。在这之前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各种新风潮涌进金属界，即使是发展缓慢的厄运金属中也出现了新声，而其中与本文有关的那条被称作Gothic Doom Metal的支流在英国诞生了，其中对其贡献最大的莫过于My Dying Bride、ParadiseLost和Anathema三支乐队。他们从英国特产的哥特摇滚中提取出干涩、冰冷的氛围，溶入狂暴而阴沉的Death Doom Metal中。
然而他们并没有更进一步，去更深入的尝试Gothic阴性的美感。与他们乐队不同，ToT自建团之初，音乐中女声、钢琴或是大提琴这样显得柔媚纯洁的成分就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这意味着什么？
哥特金属源于厄运金属。ToT之前的那些乐队虽阴郁，然而却停留在阿波罗式的英雄姿态当中。在ToT那两张划时代的专辑之后，人们发现原来金属乐也可以如此的罗曼蒂克，如此的柔媚，如此充满矛盾与对比。哥特音乐是酒神的艺术，它的创造者便是狄俄尼索斯的祭祀。简单的说，与它相对的日神式艺术在罗得岛太阳神巨像的造型中宣告着它的存在：遵从对称，强烈地突出秩序，阳刚而不可侵犯，如梦中的完美英雄般反抗着自然的不确定性；而酒神的醉态便于强烈的反差，秩序的颠覆，阴柔的媚态，以及对自然母亲混沌本质的顺从中显现②。
Tis the Divine Comedy - Tis the Divine Tragedy
这是神的喜剧——这又是神的悲剧
The fool and the mocking court,Fool,kneel now,and ring thy bells!
愚者与这班嘲讽的人，愚者，跪下，摇响你的铃铛！
We hold the Earth fro Heaven away
我们将凡间与天堂分离
Make us guffaw at thy futile follies,
你的愚行让我们粗声大笑 ③
就这样，悲情剧院为其后的乐队开创了一条新路，Gothic DoomMetal在他们手中真正定型并发展出了GothicMetal。然而，也限制了后继者的想向力。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哥特金属乐队似乎都是ToT的翻版，美女与野兽的双唱腔——即柔媚女声与粗暴、沉重的厄运金属式低吼构成反差强烈的对比，加上键盘或者是其他乐器营造的低沉阴郁的氛围，组成了所谓的“哥特金属三大俗”。同时期同类型的乐队，不乏优秀如Tristania、The Sins of Thy Beloved、The Gathering，但更多的是蹩脚的模仿者。
此时的ToT也酝酿着变革，但是带来的改变却让很多人始料不及——居然是越来越不金属，要知道这种改变是非常需要勇气的：它意味着要舍弃自己已经成熟并广受欢迎的套路，去探索未知——他们所尝试的是电子化的哥特工业金属。
上世纪末喜欢ToT的音乐的人，大抵都是比较死硬的金属党——那时候没有网络，能够听到这个来自挪威的乐队只有一个方法：买打口碟。而在那个年代里电子音乐是比较不被金属党（其实到现在还是）所接受的一种风格。于是，ToT就失去了相当一部分乐迷。而在其后的网络时代，人们能够得到海量的讯息却常常忘记了自己去思考，于是就有部分人还没弄清楚就跟着“前辈”们开口了：ToT的转变是为了屈从公众的爱好，是为了销量，为了钱。
实际上呢，某些人以为他们很强悍，因为他们听过/下载过很多音乐。然而那些海量的信息却剥夺了他们思考的能力，吃下去的多是别人嚼烂了的馍，恶心至极。Anathema乐队的主唱Cavanagh在01年的采访中说过一句话：“我们不会将同样的专集做两遍，我们就是不能够，所有棒的乐队都不断的变化。”也许，ToT在寻求改变之时也是这么想的。
He gave to her, yet tenfold claim'd in return -
他给了她，却要价十倍于开价——
She hath no life but the one he for her wrought
她没有生命，除了他所给予她
Proffer'd to her his wauking heart - she turn'd it down,
他将被唤醒的心呈给了她——她将它收下
Riposted with a tell-tale lore of lies and scorn
回应他谎言与讥讽的故事④
《Aégis》是ToT的第三张专辑，也是他们寻求改变之后的第一张专辑。这张碟与前面两张的不同在于：吉他、贝斯被软化，营造氛围的键盘有了更高的地位，而最大变化是：男主唱Raymond基本抛弃了低吼，更多的是在清唱，从而，除了厚重的氛围外在《Aégis》里听不到任何厄运金属的痕迹。实际上，这些改变是很好的，太拘泥于厄运金属的制式反而会限制音乐的创造力。这张碟也被大部分人（包括我）认为是ToT最好的一张专辑，它有相当多的男声部分给我的感觉就和后来的一些以男声为中心的哥特金属乐队如：Lacrimas Profundere、Tiamat、Eisheilig一样，非常美妙。
《Aégis》中ToT所作的改变为其后乐队的两张电子化专辑铺了路，而Raymond对电子音乐的偏爱从97的EP《Rose For TheDead》中的《Black As The DevilPainteth》便可以看出。2000年的《Musique》，网上对它有这样一段评价：“Musique”是THEATRE OFTRAGEDY从一开始就保持唯一独特的音乐精神的诠释。每次看到这个评论，我都忍不住想对它的原作者说：您真是个人才。为什么呢？《Musique》是ToT的第一张真正的电子工业金属专辑，无论是歌词内涵还是编曲都没有继承他们以前的特点，谈何继承；若只把它当作一张哥特电子工业金属专辑，它也没有2002年的《Assembly》这张专辑成熟。
事实上，我认为从《Musique》开始，ToT就改变了他们初期的审美与内涵。说ToT离开了之前的道路，倒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一支电子工业金属乐队。对于某些人来说，音乐是一种上佳的表达工具，乐曲如何铺就，与文体得切合你所想要展示的东西。ToT前三张专辑的歌词都是由早期的现代英语写成，其中又夹杂着不少的拉丁语与西欧的一些方言，极其华丽、富含诗意。词作者Raymond在歌词中引用的典故也非常有意思，并且毫不留痕迹。很难想象他在组乐队前是工科出身。这段时期的ToT的音乐就像披着莎士比亚的外衣的尼采，高举着现实冰冷的铁锤，将罗曼蒂克的幻想砸了个粉碎。之后的两张专辑，Raymond放弃了之前的写作手法，文字虽平实，有若宿醉醒时的梦呓；此时期ToT所演绎的音乐，有着强烈的荒诞感，展现着工业时代中人类脆弱心灵中的焦虑与困惑。在这样的音乐中，似乎能看到尤金·奥尼尔与加缪的影子。
不过若只从歌词的美感上论高下，电子工业金属时期的ToT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哥特厄运金属时期的ToT的。自从他们离开老东家MassacreRecords，投入大厂牌Nuclear Blast的怀抱之后，如此的诗意与Eirik T. Saltro低沉的贝斯主旋律一同烟消云散。LivKristine的嗓音依旧唯美甜蜜，然而缺乏厚重的内涵与厚重的编曲的衬托，总显得有些腻。
High-rise buildings,Low cost apartments
高耸的房屋，廉价的公寓
Financial district ,Industrial area
金融街，工业区
Rows of blue collars,Steelworkers' clink-clang
一行行的工人，手中钢铁叮当响
Metal rhythm left and right
钢铁的韵律忽左忽右
This is the city, city of light
这就是那座城市，光中之城 ⑤
文章写到这，才提起Liv真是够对不起她的。事实上，没有她甜蜜的嗓音就不可能有ToT。那么哥特金属的创造者就不会是这支乐队，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有这个流派。Liv实在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虽然她算不上是个美人。可以说，是她完善了ToT的美感，同时，ToT也成就了她。她与ToT的恩恩怨怨更加深了这支名为悲情剧院的乐队的悲剧性。
04年，ToT开除了Liv，并没有任何除了她离队之外的任何声明。这让很多ToT迷们深感疑惑，不明就里。很多人是因为Liv的声音才喜欢上这个乐队，一时间大家是如此的悲痛。还好她马上就有了另外一支乐队Leaves' Eyes，人们的注意便马上集中在这支乐队上。
事实上，Leaves'Eyes的建立时间是03年。我推测ToT开除Liv更多的原因是这位女明星实在是太“忙”了，有自己个人专辑的计划以及名为LivKristine的个人乐队，还要顾及与老公一起组的乐队Leaves'Eyes。按照ToT出专辑的规律来看，正好2004年卡在了两年一张专辑的周期上，如果真的实在是不能再“凑合”下去了干吗要开除她？不巧的是，04年鼎鼎有名的Dani Filth（Cradle OfFilth的主唱）也邀请Liv加入他的专辑《Nymphetamine》的计划。她实在是太“忙”了。
大凡以唯一的一个女声为中心的乐队换了主唱后常常会一蹶不振，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ToT开除了Liv之后，马上欲盖弥彰的找到了Nell作为他们的主唱。Nell拥有一个更加有音乐特色的家族背景，可以说是个学院派。事实上她的演唱技术确实比Liv要好，没有Liv若有若无的沙哑感。但是正因为如此倒显得太学院派了，很多ToT迷不喜欢她——当然也因为她挤掉了Liv。换了主唱后，Theatre of Tragedy更名为Pages ofTragedy，这就像是整个乐队为Liv离开之后或愤怒或疯狂的胡乱之举。因为其后除了在海报上的名字变了，PoT基本没出现在任何地方——即使是官网的首页新闻上也只出现过一次，就是公布他们改名字的那次，其余时候一律称这个乐队为ToT。
被打乱了计划的ToT在找到Nell之后恢复了正轨。06年新专辑《Storm》问世了，因为之前有张EP，所以人们并没有为ToT回到哥特金属上有所惊奇。然而这也不代表他们回到了自己当初的路上。
如今，又是2年过去了。ToT就连一张EP都没有发布过，也没有任何有新的创作计划的消息⑥。他们是积水成渊，酝酿这如何再次让世人惊奇，或者《Storm》就是Theatre of Tragedy这朵夜之玫瑰的整个悲剧的收场？
我真的很想知道。
Thou giv'st to misery all thou hast, the cold -
于是你将全部献予了悲凄，寒冷——
With weal embrac'd the sprounting landscape
伴着伤痕拥抱颤抖的万物
Like a star of heaven in the broad daylight -
仿如一颗星在日光明朗的天空中——
This joy subdueth until it again waneth,
欢乐被压抑直到它再次消逝
Save the drooping winter of stalwart.
请珍惜这坚定的衰颓之冬 ⑦
注：
① 出自Theatre of Tragedy乐队同名专辑中的第三首：《To These Words I Beheld No Tongue》。中文翻译：歪目拍耳，有更改。
② 这段文字更详细的论述，请看尼采那本如汪洋恣肆、如散文的美学和哲学著作《悲剧的诞生》。
③ 出自ToT第二张专辑《Velvet Darkness They Fear》中的第五首《And When He Falleth》，这首歌被认为是这个乐队最出色的一首单曲。中文翻译：花蚀。
④ 出自ToT第三张专辑《Aégis》中的第一首《Cassandra》。这段文字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特洛伊国王普罗德摩尔最美丽的女儿卡桑德拉从太阳神阿波罗那取得了预言的能力，而太阳神要求她的肉体作为回报，被卡桑德拉拒绝。于是她被阿波罗诅咒：预言之事绝不会被人相信（这也无意中导致阿波罗所保护的特洛伊的毁灭）。在西方，Cassandra甚至作为不被相信的预言者的代名词。中文翻译：Kya，有更改。
⑤ 出自ToT第四张专辑《Musique》中的第二首《City of Light》。中文翻译：花蚀。
⑥ 本文定稿前，ToT官方网站上公布该乐队将于2009年下半年录制他们的新专集。
⑦ 出自Theatre of Tragedy乐队同名专辑中的第七首：《Mire》。中文翻译：歪目拍耳，有更改。
官方网站： www.theatreoftragedy.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