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在寒风里悲叹,
死叶在大道上萎残;
雀儿在高唱薤露歌;
一半儿是自伤自感。
大道上是寂寞凄清,
高楼上是悄悄无声,
只有那孤零的雀儿,
伴着孤零的少年人。
寒风已吹老了树叶,
更吹老少年的华鬓,
又复在他的愁怀里,
将一丝温馨吹尽。
唱啊,同情的雀儿,
唱破我芬芳的梦境,
吹罢,无情的风儿,
吹断我飘摇微命。
这是首比较整饬的格律诗,八言十四行,分为四节,每节二、四句押韵,是戴望舒结体最早的尝试。
诗歌一开始勾勒了一幅枯枝悲叹,木叶将残的的萧杀的秋天的图景;然后,诗中拟人化的抒情形象“雀儿”出现了“雀儿在高唱薤露歌,一半儿是伤自感。”《薤露》在汉代乐府中诗出殡时挽柩人唱的挽歌,薤露意指人命短促,像薤叶上的露水一样容易消殒。戴望舒沿用“薤露”这一典故,抒发的是一种华年萎顿,生命易逝的感伤情怀,《寒风中闻雀声》的悲秋伤逝的主题就这样在诗的第一节奠定了。
诗的第二节继续铺排在这种闲无人迹的凄清环境;“大道上是寂寞凄清,高楼上是悄悄无声……”到了这里,诗歌的真正抒情主体“孤零的少年人”才出现了。“孤零的雀儿“不过是孤独主体“少年人”的对象化,高歌“薤露歌”的雀儿,只是衬托了“少年人”的孤零处境,少年人在雀儿本来是无人格色彩的自然鸣叫中找到的是同合相怜的共鸣。诗人在此运用了较为聪明的技巧,从凄凉的客观环境着笔,继面引出抒情客体的“雀儿”,从而使“少年人”的感怀找到了;客观化的途径。诗的第三节,诗人把笔触从雀儿身上转移到了对少年人的描述。但是诗人仍是在“寒风“的意像上找到了落笔点。诗人没有直说少年人愁白了华发,而是嫁祸于“寒风“,从而人的处境与自然环境息息相关地统一在一起,诗人所致力于勾勒的残秋的景象因此不仅仅作为抒情主体所栖身的背景而出现,而是直接关涉了少年人的心理现实与客观环境。少年人凄冷的情绪与寒风萧瑟,与死叶飘零的环境是吻合的,这种借客观场景烘托抒情主观心境的“起兴“笔法,在客观上令抒情主人公“自伤自感“的情怀更加深切动人。
在诗的最后一节中,诗人转换了人称。诗歌以少年人自我宣叙的方式抒写了少年人的心境。尽管在前三章中诗人回避了抒情主体以“我”直抒胸臆,但行文到第四节,诗人终于压抑不住情感的冲动,感伤的情怀终于以第一人称方式奔泻而出。但这种人称的转换由于前三节的客观铺垫而显得水到渠成,让人丝毫体味不到突兀之感,相反,正是这种直抒胸臆使这首诗歌在感情上达到了最高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