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8年8月1日—2日,也就是拿破仑对埃及的远征(1798—1801)期间,英法海军在地中海尼罗河口的阿布基尔海角(埃及)附近进行的一次交战,是世界历史上具有深远影响的战役之一。
8月1日中午,正是午饭时间,纳尔逊指挥的英国舰队发现了停泊在阿布基尔的法国舰队。14时30分,纳尔逊观察了一下信号旗,随即发出准备战斗的信号。
自从与拿破仑在埃及登陆后,法国海军上将布律埃斯本想前往科孚岛或返回土伦,但遭到多数将领反对,于是他决定前往阿布基尔停泊。阿布基尔是一个亚历山大东南35英里的海湾,呈长方形,长达50英里,一端靠罗塞塔不远,与尼罗河两个河口中的一个相连,由于常年从尼罗河口冲涮下来泥沙淤积,整个海湾内,到处是浅滩暗礁和曲折的水道,对于不熟悉近岸水情的船只来说,阿布基尔是一个陷阱。
布律埃斯在海湾入口处的一个小岛上布置了一个炮群,架设了4门大炮和1门从军舰上卸下的巨型短炮,以加强对海防御。全部法舰排成一字纵队,在海湾内沿北偏西、南偏东一线停泊,中央和后卫是较强的军舰,较弱的前卫则可以得到岸炮的掩护,法国舰队尽量靠近浅水区,所有舰艇放下上桁,不必挂帆,这虽然使舰队丧失了机动力,但也有好处,放下帆桁,打起仗来就不必担心落入的帆桁伤人。布律埃斯的战术有一个重大缺陷,他认为任何企图接近的敌人都会面临从陆上吹来的强风,而实际上地中海的风向是变化无常的,布律埃斯把他的舰队变成了一个浮动堡垒,他们背倚海滩,这位海军中将仅命令濒海一侧的火炮保持战斗状态,其余人员可自由活动,这样总数拥有1183门火炮的法国舰队就只有一半火炮能够立即投入战斗,布律埃斯自恃有岸炮支援,放松了纪律,法国水兵可以随意上岸游玩,一盘散沙。
在阿布基尔发现法国舰队后,纳尔逊召开了战术讨论会,这是他的一大发明。以前的海军指挥官只限于相互之间讨论问题,司令官通过信号旗给各舰下达命令。纳尔逊改变了这一惯例,他更倾向于与舰长们直接讨论战术,以便让每位舰长都对作战计划心中有数。长期的作战经验告诉纳尔逊,仅靠信号旗指挥战斗是多么的不可靠,因为这种旗帜很容易产生误解,从而给整个战斗造成灾难性影响。1781年9月5日,托马斯·格雷夫斯海军中将的英国舰队在切萨皮克湾遭遇了约瑟夫·戴格拉斯海军少将的法国舰队,英国人本来占尽了战术优势-一半法国水兵正向岸上运送物资,却因为格雷夫斯机械地挂起"成单纵队行进"的信号旗而丧失了机动性,本来在劫难逃的戴格拉斯反而占了上风,重创英国舰队,正是这场失利使得孤立无援的康华利所部在约克城被歼,从而彻底改变了美国独立战争的结局。
在后来的战术检讨会上,格雷夫斯质问指挥后卫的塞缪尔·胡德爵士,为何不机动作战,逼近敌人攻击,胡德回答说:"因为单纵队的信号高于一切。"纳尔逊深知这一弊端,因此他一贯充分发挥舰长的独立作战能力,舰长们可以不必等待旗舰悬挂信号旗,而是根据自己的判断,自行决定攻击敌人的最佳时机。
由于长期的合作,纳尔逊与各位舰长亲如兄弟,称他们为"一伙精干的兄弟",这些舰长们桀傲不逊,却对纳尔逊非常尊敬,他们组合成一个相当奇怪的整体。旗舰"先锋"号的舰长爱德华·贝里爵士是一个质朴而单纯的人,性情暴躁,只知服从命令;"亚历山大"号的亚历山大·鲍尔则是一副学者派头,喜欢夸夸其谈;"提修斯"号的舰长拉尔夫·米勒是北美亲英分子的后裔,有着异乎寻常的想象力;"卡罗顿"号的托马斯·特鲁布里奇是伦敦面包商的儿子;"歌利亚"号的托马斯·弗列一个圆脸的威尔士人,他最喜欢的就是在精致的办公桌后津津有味地阅读淫秽小说,"快速"号的本·哈洛韦尔是一位暴躁的水手,曾用拳头平息一场兵变,"热诚"号的萨姆·胡德则是一名巨人,站在甲板炮下,身体都站不直。
正当纳尔逊开会研讨作战方案的时候,法国瞭望哨也发现了英国军舰,但布律埃斯更关心的是阿拉伯人是否会趁火打劫,他命令一些水兵上岸挖井、征集粮秣,以对付贝督因人可能的袭击,每艘军舰都派出25个人上岸保卫安全,小艇也都派出去了。结果,战斗开始后,这些人大多没有回到船上。布律埃斯估计谨慎的英国人不可能冒险进入港内,英国战列舰吃水超过30英尺,而且天色渐晚,冒险进入不熟悉的港湾,显然非明智之举,因此他判断纳尔逊只会在港外搦战,或是进行封锁。
布律埃斯的想法得到参谋长安东尼·冈多姆海军少将的支持,但遭到大部分将领的反对,海军少将布朗基·迪恰耶拉认为株守港内,必定全军覆没,建议立即起锚,驶往公海,依仗较快的航速与英舰周旋,但布律埃斯不愿冒险在海上与纳尔逊周旋。从理论上讲,他的舰队在锚地上,可以得到岸炮支援,应该占有优势。于是,布律埃斯摆出了一个传统阵势,全体军舰分为前卫、中央和后卫三部分,列成圆孤形。
前卫由坐镇"富兰克林"号战列舰(74门炮)的布朗基·迪恰耶拉海军少将指挥,包括"战士"号、"征服"号、"斯巴达人"号、"朔风"号、"人权"号、"君主"号;他们后面是布律埃斯亲自指挥的120门炮的"东方"号和4艘战斗力较弱的巡航舰;后卫由"雷鸣"号、"博爱"号、"纪尧姆·特尔"号、"统帅"号、"骁勇"号组成,由坐镇"纪尧姆·特尔"号的约瑟夫·维尔纳夫海军少将指挥。
然而,出乎布律埃斯预料的是,纳尔逊却是一位有着强烈进攻精神的将领,他的信条是越快进入战斗越好,虽然对阿布基尔的水情不甚了解,他却本能地坚信能找到一条接近敌舰的航线。英法双方的力量对比几乎相当,各有13艘战列舰,法军有1万人、1183门火炮;英军8000人、1012门火炮。尽管如此,纳尔逊确信一旦进入射程,英军将能粉碎法国舰队,他的作战计划是集中全部军舰攻击法军的前卫和中央,他判断仍然执行旧式战术的法军后卫将不可能机动增援前卫的船只,另外强烈的逆风也阻挡着他们的行动。
事实上,阿布基尔海战中,双方司令官的精神状况都不理想,布律埃斯因为痢疾导致腹泻,身心委顿,而纳尔逊则受到牙痛的困扰,躺着舱室中一筹莫展。
在那个时代,海战对于交战双方而言都是一桩烦心事。由于火炮主要分布在船舷两侧,因此指挥官会把战舰排成一线长列,以利于发扬舷侧火力。这样的作战对舰船的适航性和火力的要求压倒一切,只有大型的盖仑型风帆战舰可以长时间可靠的保持在队列中,因此,这种装备二到四层甲板,70门以上火炮的战舰被称为战列舰。比较小而快速,用于侦察、袭击和通信的战舰,则被称为巡航舰。当时的炮弹还是实心球形炮弹,爆炸力有限,战斗往往长时间难分胜负,多数情况下战斗力比较强的一方会把对方击退。因为炮弹形成的破口较小,军舰上都带有木匠,一旦漏水立即修补,除非运气好,否则击沉一艘战列舰其实相当困难。
英国人与法国人对海战有着不同的理解,自从路易十六以来,法国军舰在航速上占有了优势,因此奉行机动战术,发明了专门攻击对方索具和风帆的铁屑弹,法国炮手瞄准时通常选择较高弹道,以加强破坏力。这种战术实际上是弱者的选择,因为失去索具的舰船也就失去了机动力,法舰便可从容逃跑了。英军的战术着眼于击沉敌舰,因此炮手的弹道低平,主要攻击水线处,以求造成严重的破坏。
17时30分,太阳落山,海面上残阳如血,布律埃斯站在排水量4000吨的"东方"号的橡木甲板上,思绪万千,他对自己的部署相当满意,而且断定法国舰队的庞大阵形会吓坏胆小的英国人,因此当他看到英国舰队开始进入阿布基尔湾时,禁不住大吃一惊。
为了完全起见,英国人谨慎地躲避着长长的浅滩行驶,法军的岸炮群开火,但距离太远,毫无作用。纳尔逊的"先锋"号与"热诚"号联袂而行,一边行驶一边测量水深,纳尔逊询问胡德"水深是否合适",胡德回答:"这个我不敢肯定,先生,但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将率舰前去战斗。"
指挥"歌利亚"号的托马斯·弗列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本来是他最先发现了法国舰队,可不巧它的信号旗索缠在一起,才让"热诚"号抢了功,这回弗列不想再落在人后了。他有一个优势,"歌利亚"号有一套精美的法国贝林地图集,尽管已有20年历史,但其中关于阿布基尔湾的标注仍然非常详细,正是根据这张海图,弗列发现了布律埃斯的错误。
由于靠近浅滩,法国舰艇只抛了艏锚,海面上风向不定,开始是东风,后来又转为偏西北风,没有抛尾锚的法舰出现了位移,而且由于他们没有升起帆桁,因此无法调整位置,弗列根据海图仔细对照,断定法舰与岸边之间出现了一条深水区。
这时,纳尔逊降下了"单纵队行进"的信号,升起了他最喜爱的两面信号旗,上蓝上红,这是"逼近攻击"的信号。弗列顿时来了精神,指挥"歌利亚"号迅速向法舰与岸边之间的空隙穿插。灵活的"歌利亚"号越过了法国舰队中最前列的"战士"号,从内侧向它射击,"战士"号对岸一侧火炮毫无准备,舰长虽然急令清理,但已经来不及了,"歌利亚"号的炮弹不断飞来,"战士"号受到重创。弗列原本打算靠着"战士"号抛锚,这样其它法舰投鼠忌器,就不敢轻易向它射击,可是锚链滑得太远,"歌利亚"号反而靠近了另一艘法舰"征服"号,弗列将错就错,立即向"征服"号展开攻击。
对弗列的行动,其它英舰的舰长们心领神会,随后鱼贯而入,"热诚"号和"提修斯"号最先赶来增援,它们集中向倒霉的"战士"号轰击。"提修斯"号本是二层甲板的战列舰,但米勒舰长独出心裁地在舷侧作了伪装,使之看上去像一艘三层战列舰,同时他命令炮手将每颗炮弹装填二至三倍的火药,已经受伤的"战士"号顶不住这轮猛攻,主桅和后桅相继被炸断,米勒又率本舰绕过"战士"号,向另外3艘法舰"斯巴达人"号、"征服"号、"朔风"号展开攻击。索马里兹爵士的"奥赖恩"号在法舰"君主"号和"富兰克林"号之间抛了锚,并向已经周身大火并且搁浅的"战士"号射击。
"奥赖恩"号的机动吸引了布律埃斯的注意力,他命令巡航舰"严肃"号去缠住"奥赖恩"号,这是一个相当轻率的决定,因为巡航舰通常用来侦察和送信,而不是与战列舰抗衡,但勇敢的马尔腾舰长执行了这个命令。"严肃"号有些不自量力地向"歌利亚"号开了炮,这一肆无忌惮的行为激怒了弗列,他吼道:"揍沉这个小畜牲。""歌利亚"号和"奥赖恩"号从两侧夹击"严肃"号,这艘弱小的巡航舰被打得动弹不得,很快出现侧倾,水兵们纷纷跳海逃生,马尔腾舰长阵亡。"征服"号遭到英舰的夹击,舰长韦斯科特阵亡,"君主"号的三角帆也全被打断,漂流在海上。
为了包围法军的前卫和中央,纳尔逊在命令"奥赖恩"号继续迂回的同时,亲率"先锋"号和其余各舰从濒海一侧包抄,这样法军前卫和中央就完全被包围了,整个英国舰队以几乎二比一的优势攻击法军,战斗发展到此时,结局实际上已经注定。
"卡罗顿"号运气不佳,他在阿布基尔的浅滩搁了浅,无法参加战斗,特鲁布里奇舰长索性把本舰当成灯塔,以避免其余各舰犯同样的错误。必须承认,法国人的战斗精神值得钦佩,尽管每一艘军舰都遭到双倍兵力的夹击,但同样抵抗得很激烈,"斯巴达人"号和"君主"号数次击中"歌利亚"号和"奥赖恩"号,"歌利亚"号上的苏格兰筛桶匠约翰·尼科尔描述了这种惨象:一名英国水兵呆坐在弹药箱上,炮手猛推了他一下,才发现他已被爆炸震死,水兵们将他扔进大海,继续射击。
最后还是法国人自己的错误挽救了英国舰队,他们惯于攻击对方索具的机动战术在阿布基尔的阵地战中毫无作用,虽然杀伤了英舰的人员,但不能重创敌舰,相反英国人猛击吃水线的笨拙战术却非常奏效,数小时的激战令大多数法国舰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激战到21时左右,法国舰队的前卫已基本被歼,"征服"号悬旗投降,"战士"号也准备步其后尘,海面上到处是燃烧着的船只,弥漫的浓烟掩盖了大部分军舰,只有这些军舰的桅杆仍在炮火中时隐时现。纳尔逊对此早有先见之明,他命令挂起白旗而不是蓝旗,在后桅杆上悬挂一串垂直的蓝色信号灯,这样英舰就能够在浓烟中彼此辨识,继续攻击敌人。
此时,法国舰队的中央仍在奋力抵抗,拥有120门火炮的"东方"号和其它几艘74门炮的战列舰船坚炮利,是难啃的硬骨头。"先锋"号与"斯巴达人"号相互炮击,居然未占上风,"斯巴达人"号上的狙击手尤其具有威胁,"提修斯"号和另一艘英舰"弥诺陶洛斯"号赶来增援,以三敌一,才压倒了法国人的火力。"东方"号狙击"柏勒洛丰"号,后者损失了全部桅杆和索具,据说曾一度悬起降旗。战斗进入决定时刻,双方的指挥官却都不走运,布律埃斯的头部被弹片击伤,他用手帕擦掉血迹,继续指挥;纳尔逊也被法国铁屑弹的碎片击中前额,鲜血直流,贝里舰长把他扶回舱室,纳尔逊大叫:"我不行了,代我向我妻子问候。"医生紧急手术后,纳尔逊转危为安,但他仍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便派人去接"弥诺陶洛斯"号的舰长路易斯,当路易斯来到"先锋"号后,纳尔逊颇为动情地对他说:"这是我所参加的第124次战斗,这一回我可完了,多亏你的支援,我才没有被敌人扔出舰队,再见吧,亲爱的路易斯,对于你那英勇慷慨的行为,我将永远铭记在心,现在无论发生何事,我也感到安心了。"
稍后,纳尔逊又要求秘书约翰·坎贝尔记下关于这次战斗的报告,同时他还派人去请牧师科明前来,做临终祷告,路易斯和坎贝尔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伤感的司令官镇静下来,等到发现自己平安无事时,纳尔逊又挣扎着让贝里舰长扶他到舰桥上察看战局。
布律埃斯可没有纳尔逊的好运气,他头部受伤后不久,又有一颗弹片打在他身上,接着一发炮弹炸断了他的左腿,几乎将他撕成两片,侍从想把他扶回舱内,被布律埃斯拒绝,他说:"一个法国海军上将应该战死在后甲板上。"弥留之际的布律埃斯继续指挥各舰抵抗,后因失血过多,身体不支,晕了过去,一名法国军官写道:"他带着战斗中所表现出的那种镇定神态离开了人间。""东方"号周身燃起大火,昨天下午,水兵们刚刚把它油漆一新,这些油漆还没来得及抛掉,现在成了最好的助燃剂,5艘英国军舰展开围攻,"东方"号的主桅落入水中,后桅也被打断,周身千疮百孔,但它仍拼死抵抗。一名叫拉舍内德的海军少尉回忆:"经过巨大而又徒劳的努力,我们舰桥甲板,军舰的甲板上躺满了燃烧着的尸体,军舰的前后都在燃烧,火炮快烧到发射24磅炮弹的大炮边了,但是36磅大炮边,炮手好像对危险全然不知,他们继续全力奋战。"
布律埃斯死后,他的参谋长安东尼·冈多姆海军少将把剩下的军官召集到一起,讨论是否有必要继续抵抗,舱室内大火仍烧得噼啪作响,大家决定向各舱室注水,但火势蔓延比注水要快得多,冈多姆无奈,只得下令弃舰。"东方"号的水兵们纷纷跳进在大海,但下层火炮仍在射击,纳尔逊在"先锋"号上看到这一情景,询问舰上是否有救生艇可用,回答是只有一艘,纳尔逊命令放下救生艇,将"东方"号上逃生的水兵接来,这时"东方"号的大火已经蔓延到弹药舱。
大约22时左右,"东方"号爆炸了,闷雷式的轰鸣在几十公里外的罗塞塔都能听到,爆炸声中,一团巨大的火球升起在阿布基尔湾,船帆和尸体被抛到半空中,尔后落入海中,四周一片死寂。英国舰艇放下救生艇,救助幸存者,但"东方"号的1000人中最后只有60人获。本·哈洛韦尔"快速"号救起一名全身裸露却戴着三角帽的法国军官,此人是"东方"号的夏尔·贝特洛海军上尉,军舰沉没时,他已跳入水中,但又游回船上取回了帽子,"因为要是没有这顶帽子",人们就认不出他是一位军官或绅士了。
"东方"号的沉没并未使法军投降,法国舰队的中央各舰仍然坚持抵抗,"朔风"号的舰长亚历山大·泰夫纳德被炸断双腿,"雷鸣"号的舰长阿里斯蒂德·迪珀雷-通纳德同样失去了双腿,他让人用止血带扎住残肢,然后自己坐在糠桶里继续指挥,后来他感到自己支持不住,就对一名上尉说:"我失血太多,头脑不好使,如果再继续指挥,就会做出愚蠢的决定,现在是放弃指挥的时候了"。说完,他掏出手枪,向太阳穴开了枪。失去了舰长的"雷鸣"号拒不投降,官兵们一直坚持到军舰被打成没有桅杆的船壳,120人阵亡,150人受伤,船上还拥挤着其它法舰中逃生的官兵大约1600人。在"富兰克林"号上担任前卫指挥官的海军少将布朗基·迪恰耶拉头部负伤,但一直没有停止抵抗,只是告诉部下"开火!开火!不停地开火!最后一颗炮弹也许能使我们获胜!""东方"号的舰长-海军准将卡萨比安卡的儿子在船上养病,被炸断一条腿后,随舰沉没,准将本人拒绝搭救,手举国旗与这个孩子一起沉入大海之中。
黎明时分,残酷的战斗终于停止下来,"歌利亚"号上的约翰·尼科尔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昨天还十分平静的海湾这是已变一个屠场,曾经威武的军舰七扭八不歪地倒在海上,有些正在起火燃烧,整个海湾布满了尸体,血肉模糊的、受伤的和烧焦了的尸体。
凌晨3时,英舰开始攻击法军尚未投入战斗的后卫,指挥这支部队的是以出奇懒散而著称的约瑟夫·维尔纳夫海军少将。整个战斗期间,他一直无动于衷,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后来他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时说:这是因为没有得到"东方"号的命令,可是在浓烟弥漫的海面上,他能得到什么信号呢?在帮助战友和等待信号之间,这位海军少将选择了后者,这与英国舰长的主动精神形成了鲜明对比。布律埃斯临死之前,曾命令维尔纳夫砍断锚链,立即赶来支援,维尔纳夫的确这样做了,但不是为了参战,而是逃跑。午夜时分,他眼看大势已去,顾不上救援战友就带领"纪尧姆·特尔"号、"骁勇"号和巡航舰"迪亚纳"号和"尤斯提斯"号冒着浓烟出港逃生,英国人想攻击他已经太迟了。
纳尔逊发现维尔纳夫逃跑后,命令"热诚"号追击,但其它英舰都已精疲力竭,无法协助它,"热诚"号单枪匹马无法对付维尔纳夫,纳尔逊只好又把它召回。阿布基尔之战,是18世纪最艰苦的海战之一,法国舰队共有11艘战列舰被击毁或击沉,伤亡超过5000人,其中死1700人,英国舰队没有1艘被击沉,伤亡1000余人,其中死200多人。所有阵亡者尸体都被埋葬在小岛上,那里曾是布律埃斯的岸炮阵地。
英国舰队用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才把受损的战舰修好,维修时的许多配件是从被打沉的法国军舰上拆下来的,由于这场胜利,纳尔逊受封为尼罗河男爵。纳尔逊本想移师亚历山大,搜索并击毁剩余的法国舰只,但由于法军在亚历山大驻有重兵,设置了炮台,加之那里水道狭窄,因此犹豫良久之后,纳尔逊放弃了这个冒险的想法,相反他遣返了900名法国伤兵。
阿布基尔战役的胜利影响了停泊在亚历山大港内的法国运输船,这些船的水手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意大利,他们思乡之情严重,眼见法国舰队全军覆没,便萌生归意,其中40艘那不勒斯商船派出代表与纳尔逊谈判,希望准许他们返回祖国,纳尔逊同意了,可当这些舰只一驶出港口,背信弃义的纳尔逊就把它们俘虏了,然后集中到海面上焚毁,舰员则被当成战俘关押起来。本来,那些来自意大利的水手与法国人离心离德,可现在看到同胞的悲惨下场,他们重又站到了法军一方。
纳尔逊是一位伟大的海军将领,但他对待俘虏的态度通常并不人道,1799年5月18日,普斯托什金海军少将的俄国舰队攻击那不勒斯时,曾俘虏了一些法军士兵,当时允诺对他们宽大处理,可纳尔逊后来违背诺言,把这些人交给了强烈反法的那不勒斯国王,绝大多数法国俘虏都被当众折磨并处死了,对于一代海军名将纳尔逊而言,这是他伟大事业的一个污点。
8月17日,在阿布基尔逗留半月,整修舰只后,纳尔逊命令索马里兹爵士率领7艘战列舰和6艘缴获的法国战列舰驶往直布罗陀,两天后,他率领"先锋"号和另外2艘战列舰驶向那不勒斯,留下3艘战列舰监视亚历山大。纳尔逊在那不勒斯受到英雄般的欢迎,一直敌视法国的那不勒斯国王公开表示了自己对法国仇恨,不久他就率军6万进攻罗马,失败后逃到西西里岛避难。
8月12日,也就是阿布基尔之战后的第12天,拿破仑才听说了这次海战,那时他已从开罗来到达米埃塔,正在征服下埃及,最初的谣传说法军取胜,很多英国军舰被烧毁,拿破仑不由得十分得意,后来当副官把全军覆没的真实消息告诉他时,拿破仑仿佛挨了一个晴空霹雳,半晌不语,一个人踱到沙漠中,副官听到他自言自语地说:"我的海军就这样完了?难道命中注定要毁灭在埃及吗?"
若干年后,在幽居的圣赫勒拿岛上,拿破仑对布律埃斯的指挥颇有微词,他对后者的部署非常不满,认为如果按照自己的建议把舰队停泊在亚历山大,那么,不论战斗的如何发展,布律埃斯都可以得到岸炮的强大支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孤军奋战。不过,拿破仑也承认,布律埃斯在战斗中"表现了最大的勇敢精神",其它法国将领也是如此。
作为一名炮兵专家,拿破仑尤其不能理解布律埃斯对岸炮的布置,他认为在海湾尽头的那个小岛上只部署5门火炮是远远不够的,应该配置至少30门大口径大炮。
战败的消息令拿破仑非常沮丧,但不服输的性格使他从不承认失败,很快他就从消沉的阴影中摆脱出来,重新部署。阿布基尔海战后,有大约3500名法国水兵生还,这还不包括纳尔逊遣返的900名伤兵,这些人对拿破仑很有帮助。他把其中1000人编成炮兵和步兵,另外1500人编成3个营的海军军团,还有1000人被用来补充亚历山大港内尚存的小舰队,这支舰队包括2艘64门炮的战列舰、6艘巡航舰、2艘方帆船、3艘通信舰,由冈多姆海军少将负责指挥。
对于英勇阵亡的布律埃斯,拿破仑表现出十足的两面派手法。8月19日,他写信给布律埃斯的遗孀表示慰问,说:"他死得光荣,他像每个士兵希望的那样,毫无痛苦的死去,您的悲伤使我感到沉痛。"也是在同一天,这位将军又致信督政府,指责布律埃斯不听调遣,刚愎自用,因无能而造成了一场灾难。
阿布基尔海战是18世纪最值得回忆的一次战斗,它显示了一支具有革新意识和战术创新思想的海军应如何行动,具有重大意义的是,这次海战解决了一直困扰海军专家们的问题:如何集中兵力攻敌之一部,同时钳制其余敌人。自1770年以来,法国海军不断对英国的海上霸权提出挑战,阿布基尔海战为这场斗争划上了句号,至少在地中海方面是如此。
阿布基尔海战的重要意义还在于它的政治影响,英国海军的胜利加强了它对俄国和其它欧洲国家的影响,直接促成了第二次反法同盟的形成,1799年3月,英国、奥地利和俄国结成了第三次反法同盟,土耳其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直中立的苏丹塞里姆三世出现了反法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