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平县衙邸 内堂
在厅堂上走来走去,一向冷静沉着的脸上出现难得的深忧,紧紧聚蹙的眉端更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老爷,您先别烦,坐下来喝口茶吧。”一名气韵高贵的妇人端着一盅香茗来到他身边。
聂修接过娇妻手中的茶杯,将之放于紫檀木桌上,拉着她的纤纤素手坐到椅子上。“夫人别忙,小心身子。”
王湘之窝心地轻绽出一抹笑容,“老爷,别为我担忧,我好得很呢!倒是你,有什么事能否告诉我,好让我也能为你分忧解劳?”
聂修是当今长平县衙府县太爷,平时不管工作多忙、多难缠,他总是坚持不将公事带入家庭生活中,让娇妻跟他一起心烦。
而今他却违反了自己的原则,实在是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也难怪今日他会如此反常。
“老爷--”见他依旧噤口不语,纵使王湘之知道老爷是不想让她烦恼,但她就是放心不下,忍不住再次追问。
“没……没事,夫人请放心。”察觉到自己的言行似乎过火了,聂修赶紧露出个不怎么有说服力的笑容,这却更引发王湘之的疑虑。
“老爷,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王湘之刻意压低音量,委屈地道。
“夫人,我……”
“爹、娘,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在聂修正想解释之际,突然一个身材高大颀伟的年轻男子走进门,打断他们的对话。
“淮儿。”
聂家夫妇一看到独生子聂宥淮立刻展露高兴的笑容,尤其是王湘之,她立刻迎上前去,看看已有一段时间不见的儿子。
“淮儿,你终于回来了。”她喜嗔的口气中有着强烈的宠溺意味。
“终于?娘,瞧您说的什么话?好像我多不孝似的。”聂宥准英挺的脸上露出一抹顽皮,这是旁人很难得见的,唯有在父母面前他才会如此展现。
“还说呢!你什么时候孝顺过?”聂修不由地板起脸孔数落一向落拓不驯的儿子道:“哪有一个身为人子的像你这般出门像失踪,进门就像捡到似的,让父母担足了心,你这算哪门子的孝顺?”
聂宥淮从小就聪明伶俐,只可惜他不爱读书,却整天喜欢舞枪耍剑的,后来还干脆拜了名师学艺;非但如此,个性喜好自由的他还喜欢到处游山玩水,再加上有聂夫人在背后帮他撑腰,教打着子承父业算盘的聂修头疼至极,若要指望这儿子像他一样十年寒窗求个一官半职,恐怕只是作梦而已。
面对父亲的数落,聂宥淮早就见怪不怪,只不过他深谙父亲骂人的功力,为图耳根子清静,他连忙转移话题。
“爹,刚刚我见着周叔时他正急着找您,说是要商讨什么壑……”周叔,也就是周大豪,他是聂修的师爷。
“壑山寨?”聂修顺着他的口气接下去道。
“没错,就是壑山寨的事。”聂宥淮露出一口白牙挤眉弄眼,嗳昧地道:“我想他也知道您在这里,只是不好意思打扰您和娘。”
“你这小子……怎么不早说呢?”天底下恐怕就只有这小子敢这样当面取笑自己的父母了,若不是事情紧急,聂修肯定又要叨念他许久。
可惜现下他没工夫修理他,等回头再找他算帐吧!
聂修急急忙忙的转身走出内堂,往大堂方向前去。
“咦!奇了,今儿个爹是不是心情特别好?”不然怎么没叨念他呢?还真是让人费解耶!聂宥淮望着父亲匆忙的背影径自低喃。
“不,我担心是出事了。”王湘之忧郁的道。
聂宥淮转过头来面向母亲担忧的丽颜,“出了什么事?”
“我也想知道。”只是聂修总是心疼她,不让她担忧,所以不会告诉她实情。
“什么?还探不出壑山寨的真正入口?”聂修在听完师爷周大豪的报告后,心里更加烦闷了。“难道那个山贼当真会飞天遁地不成?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他难得对着跟随他多年的部属勃然大怒。
长久以来,壑山寨就是长平县尹第一头疼的要务。三年前,当聂修一到长平县上任就知道这件事了,当时他他也曾大肆扫荡过,果然那些山贼就比较收敛,没那么猖狂了;没想到近日来山贼又再度猖獗。
这些时日以来,凡经过壑山,有点钱财者无一幸免,这让聂修气得抓狂。奈何壑山的山路崎岖、地势险恶,再加上某些树林里还有足以致人于死的瘴气,若非熟门路者还不见得能走得出来,何况是去找壑山寨的正确地理位置。
壑山寨就是凭借着这天然屏障,因而长久难以消灭。
不过前几日却让他们意外抓到一个壑山寨的小喽啰,原本以为放他出去再加以跟踪,至少可以大略地探出壑山寨的所在位置,谁知道他们不但将人跟丢了,连地理位置也完全形容不出,也难怪聂修会生如此大的气了。
“大人,您先别急,我看这回就由我亲自去瞧瞧,看那壑山寨到底有多厉害。”
周大豪跟在聂修身边许多年,从没见他如此生气过;一想及他这么生气完全是为了长平县百姓的安全着想,不由得打心里更加敬佩他。
“你……不妥,师爷,那太危险了。”聂修深祭地叹了口气道:“更何况那群山贼个个身怀绝技。”他不赞同文质彬彬又毫无拳脚功夫的师爷去冒这个险。
“爹,那就由我去吧!”昂挺的身材走进,脸上全是兴味神色。
原来聂宥淮奉了母亲大人之命跟随他父亲背后前来打听消息,因此刚刚他们所谈之事全数进入他耳里。壑山寨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致,他倒想去会会能让他爹如此头疼的山贼到底长啥模样?
“少爷。”一旁的属下一见到他,立刻恭敬的喊道。
“淮儿,你怎么来了?”聂修惊讶的看着走进大堂的儿子,他不是该陪在他娘身边的吗?
“爹,请你准许我去。”聂宥淮再度央求道。
“少爷,这壑山之行危险万分,你别当成儿戏。”周大豪好意劝道。
“儿戏?周叔,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虽然他总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但若一旦决定的事就没人比他认真。“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爹,您说是吧?”
聂修是知道此举冒险至极,但为了更多的苍天百姓,他不得不这么做,何况他儿子的拗脾气他不是不晓得,一旦他决定的事,就算他再阻止也无用。
沉吟了半晌,聂修才点头答应。“好吧!淮儿,一切小心了。”
聂宥淮这些年来跟在名师身边习武,他也想借此印证一下他的功夫如何。
“大人,少爷他……”
“放心吧!周叔,你们就等着看我表现好了。”聂宥淮英眉间尽是自信满满。
壑山寨
子夜,从一排房间里看来较为精致的房里探出了一张娇颜,水汪汪的眼眸朝四处瞟着,秀挺的鼻头用力深呼吸,嗅着远处传来的酒肉香气,脑袋瓜子转动着。
到底是什么人在夜里偷偷吃香喝辣而没知会她?真真真……是太不够义气了。菱角般的小唇儿一撇,转眼间俐落的小身子已从窗户一跃而出,朝着香味传来的地方奔去。
“小……小姐……”途中,有个正端着食物的丫发突然撞见了她,惊讶的大喊,险些端不住盘子。
“干嘛这么吃惊?难道你以为自己见鬼了?”见她惊慌模样,项星怡大笑出声问。
“没……没的事。”丫环惊惶失措的赶紧解释道。
“瞧你,怎么这么紧张?”项星怡忽然凑近她身边,刻意压低声音问:“难道你想耍什么诡计?”
“没……才没有,奴婢怎么敢……”丫环哭丧着脸道。要是这大小姐别捉弄人就行了,她哪敢胆大妄为啊!
聪颖如项星怡在见着她这么心虚又慌张的模样后,早在心里有个底了,大伙肯定有事瞒着她,偏偏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算了。”想从这支支吾吾的丫环口中探知什么,还不如自己去找答案快些。
念头一转,项星怡没空再去捉弄她了,她直接从香味传出的大厅方向而去。
未料,她才踏出几步,背后的丫环就急忙腾出一只手,扯着她的衣袖不放。
“你这是做什么?”项星怡回头不解的问。
“小姐,夜深了,你还不歇息啊?”丫环露出个勉强的笑容问。
“那厅里的那群人呢?他们怎么也不歇息?”项星怡不答反问。
越接近大厅,她越听得出有一群人似乎刻意压低声量在喝酒作乐,而且那些人的声音中,最宏亮者还是她那亲爱的爹爹项钊呢!
“他们是为了卓少爷……”在看见项星怡那双好奇的眸子后,丫环才发现自己不小心闯了大祸,赶紧噤口。
“定敖哥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她的疑虑越来越深。
卓定敖是项钊结拜兄弟之子,不但和项星怡打小一起长大,而且他们还共同拜了人称“天绝神剑”的瞿NB72E为师,算来他们可是渊源极深呢!
“他……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准瞒我。”项星怡霸道的问。
“这……”寨主吩咐一定要瞒着小姐,可她这么咄咄逼人,这可怜的小丫环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真是的,说了又不会要她的命,干嘛一脸苦瓜相?
项星怡轻绽了一下唇瓣,不过才一下子,她的笑容就凝结了。
“有鬼,一定有鬼。”这群人不知道在搞什么,她非去查个清楚不可。
胆小的丫环曲解了她的意思,连忙朝黑暗的周身四处小心探看着,还一面吞了吞口水,颤抖得几乎要端不住手中的盘子了,更遑论去注意项星怡的举动。
突然,有个声音在她背后问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啊--”丫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险些将手中的食盘摔落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小心盘中的食物,寨主还等着呢!”
惊魂未定的丫环这才看清来人,足足松了好大一口气。
“王嬷嬷,您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小姐回房歇着吧!”王嬷嬷是项星怡的奶娘,全壑山寨里除了卓定敖以外,也只有她制得住这脱缰野马似的大小姐了。
“小姐?她不是歇着了吗?”王嬷嬷奇怪问,她明明刚刚还从她房外经过,见着她房门还锁得好好的呀!
“没有,她……”丫环一个转身,这才察觉到项星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踪影,这才急忙道:“小姐一定是到厅里去了,嬷嬷,怎么办?”
难不成这野丫头又爬窗出门了?王嬷嬷真是拿她没辙呢!
“我去瞧瞧。”
“寨主,这回咱们可真是有惊无险,不过看聂修那么急着找我们,恐怕是真的惹火了他。”
“怕什么?寨主英明,三年前要不是那聂修也时兴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才能把咱们打个措手不及,换成今日哪能让他如此嚣张,也不想想这长平一带到底是谁的地盘。”有个人不屑的道,其实山寨里只要有项钊在,他们是天不怕地不怕。
“话不能这么说,我在外头听说了,聂修是个好官,为了百姓,恐怕他会采取更激烈的剿灭行动。”身材魁武健硕,皮肤黝黑的卓定敖沉声道。
“哎!定敖,这件事你就不必烦恼了,倒是你师父所交代的事你一定要办到。”
那声音宏亮的人正是壑山寨寨主项钊,不过他话一出口,立即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遂又刻意压低嗓门道:“今夜我们主要是要帮你饯行,咱们就别谈那些不愉快的事了,来!大家一起敬定敖,祝他早日取得‘傲世剑谱’吧!”
“好那!喝……”众人一阵喧哗。
“嘘!小声一点。”项钊赶忙警告,万一引得他那宝贝女儿来可不得了。
“来不及了。”项星怡曼妙的娇躯乍现于大厅之内,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小……小姐……”
糟了!这小妮子怎么半夜还不睡?厅里的众人拿着临到唇边的酒就是不敢喝下,大伙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爹,你们好奸诈,定敖哥要去找师父取‘傲世剑谱’,这么重大的事竟然不让我知道,你们实在太过分了。”项星怡漾满怒气的娇颜直逼项钊质问。
项星怡一到大厅,就看见大伙围着圈圈吃吃喝喝,几乎全寨里的人都参加了,只有她是被瞒着的,这种感觉让她好难过,她最讨厌被人骗了。
“呃!不是这样的,星儿,你听爹说,爹是心疼你、怕你太累才没通知你的。”项钊一看见宝贝女儿生气了,立刻放下手上的大碗公,上前安抚道。不过他心里正纳闷着,为何这小妮子会知道他们在这里?明明他们都尽量地压低了音量在进行啊!
“心疼我?你当我是三岁娃儿啊!”项星怡噘起了小嘴嚷道:“三更半夜的偷偷饯别,还没通知我,你们这分明是故意瞒我的。”
“没的事,星儿,爹这么疼你,怎么可能隐瞒你什么呢?王嫂你说对吧!”项钊眼尖的瞄向站在门口的王嬷嬷,赶紧让她来帮忙劝着。
“是啊!小姐,其……其实卓少爷要离开也是临时决定的,才没能及时通知你,不是老爷故意不说的。”王嬷嬷也跟着安抚着。
“我不信。”都说了她不是三岁娃儿了,他们还这么谁她,有没有搞错?她转头面向厅里那张冷峻出众的脸孔问道:“定敖哥,你怎么说?”
“我……”卓定敖沉吟了一下才回答:“好吧!我跟你说实话。”
此话一出,厅里明显的听到有人抽气的声音,不过碍于项星怡在场,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阻止。
“我就知道定敖哥最诚实了,你快说啊!”项星怡期待着。
“师父传来消息说‘傲世剑谱’在江南一带,我正要与他一起去找寻,这一次离寨时间恐怕会长些,所以项伯父才会特别为我饯别的。”卓定敖说出了全部的实情。
“傲世剑谱?原来如此,那我也要去。”项星怡立刻兴奋地大喊。
那剑谱听说记载着高深的剑术,是一甲子前,天下第一高手迟不屹所留下的。这可引起了项星怡的兴致了,她当然不会错过那么好玩的事了。
闻言,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不过他们全无意外之色,若顽皮好动的项星怡会不想去那才叫奇迹呢!
“不行,我不答应。”项钊摇头道。
“为什么?定敖哥的师父也是我师父耶!爹,既然师父要师兄去找傲世剑谱,那我怎么能不去?”项星怡鬼灵精的提出师父来压她爹爹。
“这……但是你师父并没有要你去。”项钊回答。
“可他也没说不让我去啊!”项星怡反驳道。
让她这话一回,项钊只能无奈地看向卓定敖,希望他会有法子劝住项星怡。
卓定敖皱紧浓黑的眉头,表情有些无奈,当然他师父瞿NB72E就更加无奈了。
当初瞿NB72E本来只要收卓定敖为徒的,奈何项星怡这可怕的娃儿硬是不放人,非得要拜他为师不可,而且她原本生性就活泼过度得让人头疼,再加上父母的娇宠,更加无法无天了。有时候恶作剧竟然连师父也不放过,吓得瞿NB72E已不太敢到壑山寨来,只能借书信方式与他心爱的徒儿情商。
他们这饯别会会趁着夜半时举行,也是怕项星怡吵着要同行,毕竟以她的个性,若真的让她出壑山寨,恐怕就真的没人能够锁得住她了。
“星儿,其实不让你知道也真是怕你要同行。”卓定敖不得已只好哄道:“这一去,找寻剑谱的时间不知道会有多长,项伯父是舍不得你离开太久。”
“是啊是啊!星儿,爹最疼你了。”项钊赶紧附和。
“可是我想去。”从小到大,项星怡还没真正跟外界接触过,就连当初拜师学艺也是在深山野岭,鲜少人烟之处。这让她不由得对外界充满了好奇,而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江南,她喜欢这个名字,以前她曾听一位在官家工作过的老仆说过,江南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她早就希望到那里一游呢!
“爹,既然你疼我那就让我去吧!”她一把扯住了项钊的衣袖,拿出小女儿的看家本领--撒娇,非得让她爹爹答应不可。
“那……爹会很想你。”
“星儿答应,也一定会想你的。”
“可是见不到你我会难过。”
“以定敖哥的功力,取傲世剑谱并非难事,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项星怡甜甜一笑道。
小娃娃就是小娃娃,说得跟真的一样,取得剑谱若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卓定敖暗自叹息着,他知道若再不出声,这笼溺女儿的爹爹当真会让项星怡跟他下江南去。
“星儿,取剑谱没你说得这么容易,更何况多个人恐怕也不大方便。”卓定敖实话实说。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当她是个拖油瓶?
“你什么意思,我的武功又不比你差多少,师父夸我聪慧悟性高,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呢!”项星怡不满地道。
他们的武功没差多少?亏她还说得出口,不知道是谁一遇上难度较高的武功就躲起来,要不就顾左右而言它,连师父都拿她没法子,以她现在的武功,顶多只能吓唬人而已。
“星儿,我没看轻你的意思。”
“那你就让我跟。”项星怡道,她就不信自己会比卓定敖差,说不定她会比他更早拿到剑谱呢。
“真的很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卓定敖刚毅沉稳的脸上写着绝对的坚决,他朝在场的人点了个头才道:“抱歉,明早我就要出发了,先行告辞。”
“不,定敖哥,你等等……”项星怡喊着,他却没再回头了。她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满脸不悦地只好转头对项钊道:“爹,你帮我去跟定敖哥说嘛!叫他让我跟好不好?好不好?”
“星儿,爹不舍得你离开。”项钊好为难喔!女儿的要求他向来都会办到,但这一次……
“那你让我自己去,我就不信我会样样比不过定敖哥。”
哼!从小到大卓定敖什么都赢她,这让她不知道有多讨厌那家伙呢!为了到江南去玩玩,谁会想去理那冷酷的男人。
“这更不行,若你有什么差池,我该怎么办?”让这娃儿独自去闯荡江湖,干脆拿把刀将他杀了较快。
“这不行那也不行,爹,你不疼我,你一点都不疼我了。”项星怡大肆嗔念道。
“小姐乖,别再吵了,奶娘带你回房歇着吧!”王嬷嬷走到她面前对她哄道。
“不,我不睡,算了,我要在这里坐着等天亮跟定敖哥一起去江南,我要去……江南”突然的一股香气扑鼻,让她话没说完整,整个人就瘫倒在地了。
“对不起,老爷,为了留小姐我只好出此下策了。”王嬷嬷抱着项星怡娇软的身躯,请罪道。
“算了,不这样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项钊无奈的看着女儿那张灵秀的脸蛋,“好好照顾她。”他吩咐着。
用这么不光明的手段对付她,项钊实在担忧等项星怡醒来以后,他该怎么面对她。
项星怡脚步快速地直奔山寨后的一片绿地,边跑眼泪边往下掉。
三天,奶娘用的迷魂香让她整整昏迷了有三天之久,等到她醒过来时,卓定敖老早就无影无踪了,而项钊更不可能答应让她只身外出,气得她将所有屋里能摔的东西全部摔坏,然后奔向这片绿地。
这片绿地上有花有草,是壑山上最美的地方,由于这里地势隐密,所以也成了她最喜欢的地方,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会到这里待上一整天。
“哎哟!”突然,她被地上的树枝给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她干脆坐在地上,原本的嘤嘤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除了她十岁那年母亲不幸身故外,她就没再哭得这么伤心过了。
爹显然不爱她了,要不怎么她说什么他都不答应,还故意隐瞒她事情;而以前最疼她的奶娘也是,竟然会对她用迷魂香,这让她伤心透了。
“讨厌,讨厌,我以后……以后再也不要同你们说话了……呜……”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她将脸埋进双膝间哭泣着。
突然,由远而近传来一阵马蹄声,那声音直到接近她身边几尺前才停下。
“姑娘,你怎么了?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哭?”上山查探地势的聂宥淮好奇的问。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大哭的项星怡心里一阵猛跳。讨厌!最近走什么霉运,连哭一下也会受人打扰。
好强的她赶紧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而后抬起武装过后的脸面对来人。
那人骑在一匹健壮的褐马上,身着白衫,棱角分明、神俊飘逸的脸上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迷人笑容,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过,她肯定这人绝不是山寨里的人。
“你是什么人?竟敢胡乱闯来这里?”她用着仍然哽咽的声音凶恶问。
面对她瞬间的转变,一时间聂宥淮还真难以适应。
“姑娘,听你这么说,难不成这里是属于你……”他充满戏谑的声音在看见她的容貌后嘎然停止,炯炯有神的黑眸直瞅着那张俏脸看。
这小女子有一双圆滚滚的眼眸,或许正因她方才哭过,美丽的眸子含着水气,傲挺的小鼻梁说明了她的好强;而咄咄逼人的红唇娇美的犹如熟透的果子;漂亮的脸蛋更有股武装的傲然……
太像了!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绛枫,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赶紧下马走上前去,想瞧个更仔细些。
“我会在这里干你什么事?还有,别半路认亲戚,我可不认识什么绛枫的。”他慑人的黑眸温柔地逼视着她,让她心生一股怪异的感觉。
“还说不认识?”在离她更近后,聂宥淮看得更仔细,也就更能确定了,“你不是绛枫,那你是谁?”他笑谑道。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应该在杭州的古绛枫会突然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哭泣?一接触到她脸尚未擦净的泪痕,他心里蓦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怜借,只因他一直将她视如自己的妹妹,这高傲的小女子竟然会哭泣,实在令他不可思议。
莫名其妙,认错人了居然还这般的自以为是,项星怡不悦的撇了撇嘴。
“本姑娘坐不改姓行不改名,项星怡就是我,我就是项星怡。”
“项星怡?哈哈哈……”聂宥淮突然爆出了一阵大笑,还夸张地笑得前俯后仰。
“你笑什么?你这莫名其妙的人。”她杏眼一瞪怀疑问,不过聪慧的她听出了他的笑声中充满着揶揄的意味。
“笑你啊!绛儿,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如此顽皮了?嗯!好现象。”他宠溺的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
他的行为却令项星怡怔忡住了,除了她爹之外,从来就没人敢太过接近她,更遑论去捏她的鼻子了,而他……眼前这认错人又该死的自以为是的男人竟敢如此做?
不自觉中,一片红霞布满了她的脸,她抡起了拳头,击向面前那张笑得可恶的英挺脸庞--
第二章
“你做什么?”聂宥淮发现她脸色转变,反应急速的闪过身,才不致挨到她那蕴含怒火的拳头。
“做什么?哼!谁让你捏我?你以为本姑娘好欺负是不是?”见一拳没击中目标,项星怡立刻由地上站了起来,握紧的拳头又准备往他脸上招呼去。
未料,刚刚坐在地上太久,猛地站起来双脚一阵酥麻,身体便有些颠箕的往后跌去。
“小心--”见状,眼明手快的聂宥淮立刻搀扶住了她,让她不致跌落在地。
不过由她身上传来的花香味让他头脑有些晕晕然。
“可恶,放开我,你这登徒子、大色鬼、不要脸……”项星怡可一点都不感激他所做的,反而一把将他推开,顺道将拳头往他脸上猛击去。
这会儿聂宥淮没留意,结结实实挨了她一拳。
“你……我好意扶你,你竟然这么恩将仇报?”这下聂宥淮也火了,他从来就不知道冷若冰霜的古绛枫竟然会如此火爆不讲理。
“哼!少讲得这么好听了,姑娘我不吃你这套,看招。”项星怡的心情有够恶劣,正好有个倒霉鬼送上门来让她发泄,她岂可辜负上天的美意?
“绛儿,别闹了。”
“我叫项星怡。”可恶,他耳朵聋啦!不然怎老是喊她那奇怪的名字。
“不可能……”
聂宥淮左闪右躲的避过了她俐落的招式,老实说,她的功力还算不差,但明明古绛枫就是一名文弱女子啊!她何时学会这等武功的?难道她真的不是古绛枫?
不对,世上哪有可能有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会长得如此神似,打死他都不信。
他一直采取躲避的方式就是怕误伤了她,这时他脑中突然忆起他娘说过,古绛枫耳朵上有颗美丽的心型朱砂痣,将来非富即贵,是个贵夫人的命相呢!
为了证明眼前女子的身份,他不再采取一味的躲避方式,在她掌朝他面前袭来时,他顺手一抓,将她的手牵制在背后,倾身查看她的两边耳朵,看看是否真有他娘所说的朱砂痣。
“哎呀!”发现他有图谋不轨的举动,项星怡毫不留情的用另一只没被控制的手朝他攻去。
“别乱动,否则受伤的人是你。”聂宥淮想不到她的性情会在一夕之间变得这么多,这么凶恶。
“哼!自大鬼,本姑娘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项星怡才不会如此轻易认输,在跳脱他的控制后,运足了全力又朝他袭去,左右开攻,毫不留情。
“打个商量,我们先休战吧。”她打起来好似不要命,聂宥淮还真是怕了她,要是不小心出手伤了她可怎么办才好。
“现在求饶已经来不及了,本姑娘心情欠佳,不想饶你,嘿!”项星怡右掌一转,带着一股犀利的掌风又攻向他的胸膛。
这回聂宥淮竟完全没有闪躲,就这样任她的掌力打中他。
“啊!”这下换项星怡吃惊了,她以为他还是会躲开的,没想到……
“你怎么不躲?”她娇怒问。
心中有股莫名的歉疚,毕竟她并非那么不讲理,而眼前的男子实在也没得罪过她,充其量只不过是倒霉误闯她认定的个人空间罢了。
“我想证明你的身份。”他老实说。
哎呀呀!这丫头的掌劲可真不轻,打得他胸口直发疼,真是的,他跟她又没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小蛮女。
“证明我的身份?”说到这,项星怡就更火了,“什么身份啊!我警告你,你若再叫我什么绛儿绛儿的,我就将你给丢下壑山崖,让你粉身碎骨、水世不得超生。”她娇喧盛怒的要胁道。
赫!这丫头的脾气还真不是普通的烈,怎么以前他总是觉得她又静又冷呢?真是奇怪。
“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古绛枫呢?只要你告诉我原因,我不但不会告诉你爹娘这件事,甚至还可以为你保密。”聂宥淮不解道。
“你还说!”这人难道当真不怕死?
“绛儿,就算你再怎么掩饰,你耳上的心型朱砂痣也绝不可能抹灭你是古绛枫的事实。”刚刚就是因为想查探这件事,才会挨了她一掌,幸好她左耳上真有一颗这样的痣,要不他不是白挨了?
这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固执,都跟他说不是了,他竟然还这么坚持。不过话又说回来,看他的表情并不像在说谎,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个叫古绛枫的女子?
呵!若是,那可真是有趣了。
“你刚刚说什么朱砂痣?难道真的有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耳上还有颗这样古怪的痣不成?”她水亮美丽的眸子眨了眨,好奇地问道。
刚刚还凶巴巴的,这会儿又换上了善意好奇的脸蛋,聂宥淮可真让她给搞糊涂了,这个人完全不像他所认识的古绛枫啊!
难道她不是?
“我是认识有个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你们耳朵上的痣还如出一辙,所以我实在难以相信你不是她。”聂宥淮拢着浓眉再度仔细瞧着她,似乎想瞧出除了性情外,她和古绛枫还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真的啊?”项星怡睁大了生动清皓的水眸,不自觉的拉住他的衣衫命令道:“那她在哪里?你快去带她来见我啊!”
“她……”又看了大半天,聂宥淮懊恼的发现,除了那双眸子太过灵动、脸上的表情太过活跃外,他完全看不出她们两人有何相异之处。
“怎么了嘛?”项星怡怀疑地看着他,甩开了握住他衣衫的手,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刚刚所说的都是谎言。”
聂宥淮忍不住捂住头,呻吟了一声:“天啊!你把我搞糊涂了,求求你行行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不该的,世上不该有两个人外表长得那么像,但性情却南辕北辙,现在连聂宥淮也让她给搞迷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了,我是项星怡啊。”看他那么苦恼的样子,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项星怡?”聂宥淮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问:“你确定?”
“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她又一次强调。
“这么说你真的不是从杭州来的?”
“杭州?”说到这个项星怡又忍不住扁扁嘴,“我从来没去过杭州,而且连市集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像只井底之蛙吧!”
不过若他真敢笑她,难保她不会再给他一拳。
“怎么会?难不成你一直住在这壑山之上?”聂宥淮忽略了她眼中的哀怨,好笑的问。其实他压根儿不信会有这种事。
“怎么?不可以吗?你去过市集、去过杭州就了不起吗?”项星怡尖锐的指责声音扬起,其中包含受伤意味。
她怎么一下子又生气了?还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不过他马上发现一件比她生气更严重的事,那就是……
壑山?她住在壑山上?但是据他所知,这壑山上除了壑山寨里的山贼外,连樵夫都不敢居住了,何况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难道……
“你不知道这壑山上有山贼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山贼?”项星怡防备的看了他两眼,“那又如何?”
“这一带的山贼最近非常猖獗,难道你不怕?”
“呵呵……怕什么?我爹才不会伤害我。”
“你爹?”
项星怡以为他是害怕了,所以更加的凑上前去微笑道:“我爹就是你说的山贼头头,怎么样?”她完全不怕被这人知道她的身份,她相信眼前的这个人顶多只是个怕惹事的过路人而已,就算知道了也无妨。“如果你害怕的话就赶紧滚下山去吧!别在这里逗留了。”
“你……”
不会吧!她真的是……项钊的女儿?
项钊?项星怡?他忽然想起她的名字,再加上她那股野性的霸气,八成是继承了她那山贼爹爹的恶习,聂宥淮开始相信她所说的话了。
“怕就不会来了。”聂宥淮凝视了她一眼道:“其实我对壑山还挺好奇的。”
“去,壑山有什么好好奇的?还不只是一堆土、一堆花草树木,再加上一些可能会害死人的瘴气而已。”从小在这里长大的项星怡自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人家我听说山下才好玩,尤其是江南,四季如春,风景绝美,若你想要看风景的话,就到别处去吧!”
她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现在的她满脑子只有江南,她不知道有多希望能够走出壑山,到处去游玩,尤其是景致绝然的江南一带。
她不善掩饰的个性让聂宥淮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原来小女子在这里闷坏了,那正好,等他收拾了壑山寨后再想法子将她拐到杭州去,让她和古绛枫当面比较比较,这样才能分出她们长得有何相异之处。
“你想到江南玩吗?”
“江南?”听到这个名词,她立刻杏眼圆睁。
“我可以带路喔!”嘿嘿!看她的样子,还不难拐嘛!
果然,下一秒钟,项星怡清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娇美的笑容。
“你认识路?”这是重点。
“当然,大江南北我哪里没去过,我当然认识路啦!”
“是吗?那正好、那正好,哼!定敖哥不让我跟,我还不是照样能到江南去。”她脸上堆满了兴奋之色,喃喃自语着。
“定敖哥是谁?”聂宥淮好奇地问。
“哼!他是个大坏蛋,没有手足之情、没有同胞爱,更没将我放在眼里,是个该死的家伙。”项星怡忍不住连连骂出了一串不满。
呀!好可怕,聂宥淮终于知道了若得罪这小妮子会有何下场,看来他得小心一点,但是他的任务又让他不得不得罪啊!看来事成之后,他得想个法子躲她远些,以免遭殃。
“对了,那你可以告诉我壑山寨的正确方向吗?”他没忘了自己该办的正事。
“你想做什么?”项星怡怀疑的瞧了他一眼。
壑山寨的地理位置隐密,是以能够长久盘据在壑山上;这也是官府一直拿它莫可奈何的原因,所以她不得不防。
“姑娘,难道你离家前不必回去准备行囊?”
“你……你当真要带我去江南?”到现在项星怡还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除非你不想去……”
“不,我要去,我当然要去!”项星怡激动的说,她是个沉不住气的人,要她长久以来一直锁在壑山上实在是强人所难,既然她爹不放行,她就偷偷的走,让她爹去着急好了,谁要他们联合起来欺瞒她。
“那好,你先带我到壑山寨入口就行,三天后我才能如期的来带你走。”
项星怡不疑有他,立刻点头答应了,“好,三天后若你没到,下次再见面我铁定不放过你。”
“那有什么问题。”聂宥淮轻笑道。想不到事情竟会如此的轻而易举,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就在两人走到离壑山寨入口不远处的地方,项星怡突然回头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聂宥淮。”他幽深的眸子越过她,投射向不远处的一排房舍,心里忖度着:若让项星怡发现了我的诡计,她会如何呢?
算了,就如同他先前所想的,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吧!
“聂宥淮,那三天后不见不散了。”美丽的眸子再多瞧了他一眼后,立即奔向那片房舍。
单纯如她没去多细想,她一个小小女子跟着陌生的男人到江南去会有多大的危险,一心一意只想着要玩,顺道小小的报复一下她爹爹不放行的小仇,让项钊着急着急。
所以三天后她发现聂宥淮如期到来,而且身后还跟了一大群官兵后,才会如此气愤。
“大骗子,你这大骗子……”
熊熊的烈火燃烧着整个壑山寨的房舍,所有山寨里的人包括项钊在内全部让聂宥淮的人给抓住了,那呛人的烟灰和火光就像要将项星怡整个人给吞噬了一般,对她来说是个锥心刺骨的伤痛。
她绝没想到聂宥淮这么卑鄙,竟然利用她得知壑山寨的正确位置,进而将之剿灭,并放火烧了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她恨他,这无耻的大骗子,她恨他让她成为壑山寨里的大罪人。
“你这骗子,骗子,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气愤的拳头不断的落在聂宥淮身上,可这一点也无法消弭项星怡心里的恨意。
“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聂宥淮心里充满愧疚,他是利用了她的单纯,也难怪她如此恨他。
他伸手想抹去她脸上狂泻的泪珠,却被她一手用开。
“不得不这么做?哼!你欺骗了我竟然还有理由?”她转头面向被抓住的壑山寨众人,最后目光移至她爹项钊脸上,她屈膝立刻跪倒在地上哭泣着。“爹,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所有山寨里的人,对不起……”
忽尔,她一个旋身,奔进了火海,她没有脸再见他们了。
“星儿--”
聂宥淮和壑山寨里的人同时惊慌地开口,项钊等人碍于身子被缚,无法阻止她做傻事;聂宥淮反应急速地跟在她背后拉住了她的身子。
“你在做什么?屋梁随时可能倒塌,别再向前了!”聂宥淮阻止道。
“放开我!你这个大骗子,我的死活与你无关!”项星怡摆脱了他的牵制,又奔向火焰而去。
“星儿……”
聂宥淮想跟去,背后的师爷却阻止了他,“少爷,危险!”
“我就是知道危险才要进去救她,你放开我。”他一把用开了周大豪的手,跟随她的背影而去。
他发誓,若让他抓住那小妮子,非好好痛打她一顿,让她明白任性的后果不可。
项星怡毫无畏惧的朝自己生活多年的房舍奔去,是她害了整个壑山寨的人,她敢做敢当,决定以死谢罪,就让她随着这片从小伴着她长大的房舍灰飞烟灭,以弥补她太过天真的错误决定。
只可惜,今生今世她再也到不了她一心所向往的江南了,她哀戚地想。
“星儿,你这笨蛋,你闯进来做什么?这里太危险了。”聂宥淮拉着她就想往外走。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这个大骗子,当心……咳!当心我做鬼都饶……饶不了你,咳咳……”四处的白烟熏得她不断咳嗽,呼吸困难。
“做鬼?得了吧!阎罗王哪敢收你这恶女,跟我走。”聂宥淮戏谑道,拉住她的手就往外拖。四处的火焰让他也有些不舒服了,他赶紧运气抵挡那些浓烟的侵袭。
“不要,我不走……咳……我……我要跟壑山寨一起……一起共存亡。”项星怡坚持不移动半步。
“你这傻瓜。”她不走,他难道不会抱着她走?
聂宥淮不由分说的拦腰将她抱起往外冲去。
“做什么?放开我,你……咳咳……放开我……”她拳打脚踢嚷道。
“别挣扎了,难道你真不想活了,不想去江南,不想去见那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古绛枫?”
该死的!火焰越来越猛烈了,她竟然还捣蛋,难道真想死在这里不成?
“不想不想,我哪儿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咳咳!我……我要跟壑山寨共存亡……”项星怡继续挣扎着,她不想走,她不想带着对壑山寨众人的愧疚活下去,那会让她更加生不如死。
“你别动!”聂宥淮怒吼着,因突然吸进的一大口浓烟而呛得难受。
“你凶什么凶?咳!你以为……咳……以为你凶我就会怕你,咳……哼!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万段呢……”项星怡也因激动的大喊而吸进更多的浓烟,整个肺部难受得像火烧一般,她好难受,难受的觉得自己快断气了。
“你……”本来还想好好训她一顿,但在看见她呼吸困难,整个人都快虚脱后,聂宥淮开始着急起来。
“该死的房子,该死……”刚刚进来时没去多注意这房舍的建构,现在才发现怎么也走不出去,眼见怀里的娇颜越来越惨白,他没来由的心里一阵难受。
“从……从右方走过两座庭院,再……转左方走……”项星怡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困境,昏昏沉沉时喃喃的说出了路径。
“嗯!我知道了,你忍着点,我立刻送你出去。”他顺从的照着她所说的路径前行。
“不……我……我不走……你r…放开我……”她依旧推拒着。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让他抱住的身子也有些颤抖。凝视着她脸色惨白的虚弱样子,聂宥淮倒宁愿她跟刚刚一样活蹦乱跳的大骂他一顿。
“你千万不能出事,你一定要活下去……”
不但是因为她长得简直跟古绛枫一模一样,而聂家和古家又是世交,见到她就犹如见到古绛枫般,他对她有股相识已久的疼惜感;更是因为她那生动活泼的表情强烈地吸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的紧拥她。
面对着她几不可闻的气息,聂宥淮突然停止了移动,他的唇移向她,将自己体内的真气借由口传给她,以保住她的性命。
难以呼吸的痛苦,在她的红唇接触到一股温润后瞬间消失了,她下意识贪婪的吸吮着那减轻痛楚的来源,而后慢慢张开眼睛。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聂宥淮那张俊逸的脸,还有他紧贴着自己的唇……原来他竟然乘机欺负她,太可恶!
“你做什么?大色鬼……”在恢复一些体力后,项星怡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开,顺道一拳打过去。
“哎呀!又一次恩将仇报。”见她有力气嚷嚷了,聂宥淮安心了许多。
当然,她柔美的唇瓣实在是令人留连……咦!不对,这么想,那他跟她口中的登徒子、大色鬼有何差别?不,他只是为了救她,是不得已的,对,不得已。他这样告诉自己。
“哼!没杀你算你走运,还敢跟我讨恩情?”项星怡想挣脱他的怀抱,没想到才一转身,却让他给抓住了。
“你以为我会再让事情重演吗?”他点住了她的穴道,让她无法再挣扎。
“你这该死的大骗子。”任他揽在怀里又无法动弹,项星怡简直咬牙切齿,她发誓,从今天起绝不让他好过。
“啧啧!精力旺盛啊?”聂宥淮邪气的对她展露一个笑容,又伸手点住了她的哑穴,让她只能龇牙咧嘴愤怒地比手画脚着。“什么?你说什么?”他还故意跟她玩游戏。
放开我。项星怡用嘴形道。
“抱紧点?喔!我明白了。”聂宥淮刻意曲解她的意思,立刻又将她抱紧了一点。
你这大色鬼,快放开我!项星怡气愤得又一次以嘴形道。
“干嘛?还嫌抱得不够紧?是是是,如你所愿不就好了?”聂宥淮边说,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抱着她穿过了两座庭院再向左走。
该杀的登徒子!项星怡简直气得快抓狂了。
“什么?要我吻你?不行,我们现在的情况太危险了,先出去再说吧!”他谈笑自若地故意又扭曲她的意思回答。
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
“哈哈哈……”看她气得抓狂又对他莫可奈何的样子,聂宥淮忍不住发出一阵愉悦的朗笑,想到有这烈火般性子的她“陪伴”,他再也不会寂寞无聊了。不过首先要将她偷偷藏起来,不能让她承认自己与壑山寨有关,若她也跟项钊一群人一起被审,那岂不是太枉费了他救她的好意。
他抱着她一个纵身远离了那片火海。
长久以来困扰着长平县居民的壑山寨在猛噬的火焰中灰飞烟灭;而壑山寨里的山贼也让聂宥淮给全数捆回。
总算,这里又恢复了该有的宁静。
第三章
不可思议!这简直教聂宥淮难以相信。
原本他想将项星怡藏起,不打算让他爹娘知道还有这号人物,谁知道那多嘴的师爷竟然会去告诉他爹娘他那天救人的丰功伟业,害他无法如意。更夸张的是,他娘在看过那女子后,竟然宣称那女子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哈、哈、哈,这真是荒唐至极,哪有可能会有这种事?
偏偏它就是事实。
从项星怡身上搜出一条心型项链后,加上她和古绛枫的容貌是那么的相似,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从没听你们提起过这件事,而且也没听古伯伯他们说过?”聂宥淮提出了疑问。
“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一切都是怕你古伯母又想起这件难过的事。”王湘之叹了口气答道。
但另一个当事人项星怡却坚决不肯相信这件事。
“我不相信!我才不相信会有这种事!”项星怡压根儿不信。
受到浓烟熏呛,使得她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没想到一醒来,她成长居住的壑山寨没了;她爹及所有伴她长大的壑山寨人全都被囚禁;更好笑的是,聂宥淮的父母竟然还一口咬定她是他们世交好友古彻和连绣之女?
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转变,教她如何能够接受?
“乖雨儿,我们能够体会你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你真的是古雨枫。”王湘之温柔的道:“嗟!你身上这条链子证明了你的身世。”
“胡扯,这样的链子天下何其多,并不只有这条。”项星怡反驳。
“这你就错了,这条坠子是我聂家的传家之宝,更是我婆婆亲自为我戴上的,我绝不会认错。”这可是他们聂家只传长媳的宝贝呢!
“我不明白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