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经纶(1562––1605)字主一,号诚所,汉族,通州人。
初入官场少时聪敏好学,17岁为州庠生。万历十三年(1585)中举。十七年(1589)考取进士,任山东肥城知县,将《仁赠编》(历代先达治政言论集)带至任所,作为治县参考依据。下车伊始,即以召募代替徭役,以赋税盈余充作应缴税粮,减轻当地百姓较多负担。为加强防御,指挥工匠民夫将土城改建为石城,修筑坚固,竣工后请求朝廷减免应征税额甚多。又大力兴办教育,择址创建“至道书院”,教授并考查士民。在任6年,为民众办有不少好事,政绩显著,于二十三年(1595)升任监察御史。
就在他才上任之时,吏部尚书孙丕扬上奏明神宗,指斥浙江右参政丁此吕贪污放纵,而兵部戎政侍郎沈思孝上疏朝廷,阴谋予以解救。马经纶坚持职守,不计己利,认为沈思孝包庇赃官,是罪魁祸首,立即向皇帝奏明,大意是容忍、辩解、包庇就是孕育祸胎,停止正人君子之祸就可以消灭宗庙社稷之祸。话很切直,多数官员给以肯定,所奏得以实行。
上书五策在东北建州女真部首领爱新觉罗努尔哈赤起兵统一族属过程中,无时不威胁明廷安全,故明王朝在蓟州驻防重兵,守卫京(北京)榆(山海关)一线,以防不虞。然而于女真部虎视眈眈之际,蓟镇防戍兵士发生骚乱,朝中大臣议论纷纷,并无良策。马经纶即时上疏,大胆提出处置“五策”:将首恶斩首示众、解散胁从、重新组编、给路费回乡、征用本地区民夫入伍;继而起草奏折,建议增强蓟镇边防“五事”:裁撤庸碌无为的将领,选训士卒,加强边墙(长城)守备,去除军事专权、拔除祸根。当时,明神宗以为兵部考察不当,波及诸臣,对言官恼怒,10日内贬斥监察御史34人,降级、革职者不等,中央与地方官员震惊恐惧。而马经纶不顾个人安危与仕途风险,上疏直言抗争,要神宗优待容让言官,强调指出一味加罪言官是“损国体”、“累圣明”,“第一大亏损事”。神宗览疏大怒,将他降三级,并调到地方任事。工科给事中林熙春等接连疏奏,为他抗辩道:经纶慷慨陈言,本该给以表彰,如今反责他“直言忤旨”,如此朝廷中阿谀奉承人将会越来越多。神宗更怒,再贬他为陕西米脂县典史。后来,南京御史林培上疏评论朝政,以为马经纶影响颇大,再被迁怒,他被削职为民。李卓吾先生小友詹轸光赞之曰:“侍御立朝,直声动天下,天下望而震焉!”
晚年马经纶罢官家居十年,终日诵读经书史籍,怀念己故清官诤友,曾迁葬工部左侍郎李钦,安葬老师李春雩、挚友李吉所与武含春等。又置立义地,葬埋穷人,而且每年要接济贫士。三十年(1602),曾将好友李卓吾自河南接至自家别业莲花寺,共同研究《易经》,终使李卓吾完成最后一部著作––––《九正易因》。李卓吾被捕入狱,他多方营救,死后又遵遗嘱葬通州城北马厂村西迎福寺侧。还曾创立马闻道书院,进行讲学。
三十三年(1605),他病重在家,友人张祥来探视,他道:“学道有年,到此时才是学道。”于是正容端坐而卒,时年44岁。通州街巷闻他死讯,无不哭泣,肥城人也争来吊丧。门人私谥他为“闻道先生”。天启初期,朝廷恢复他的官职,并追赠他为太仆少卿,州人奉祀他在文庙乡贤祠。
马经纶救援李贽马经纶字主一,又字诚所,顺天通州(今通县)人。万历十七年(1589年)进士,担任过肥城知县,后任御史,因事抗疏,被免职归里。他仰慕进步思想家李贽(1527—1602年)的盛名,冒着风雪,长途跋涉三千里,至湖北黄柏山中,去救援李贽。此时的李贽,正受着麻城官府、道学家的严重迫害:给他扣上异端惑世、托讲学宣淫的大帽子,将他所居房舍捣毁,从麻城驱逐出境,并拆掉他准备身后纳骨之塔。李贽被迫亡命黄柏山中。其时已经七十五岁,衰老贫病,马经纶当即决定将他带到武昌去,后因故未去成,便“随携而北,以避楚难”。抵达通州后,马经纶待李贽亦师亦友。李贽继续写作《易因》这本书,并与马经纶共同读《易》,“每卦千遍”。并常引苏东坡的话,“经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但不幸的是,一年后,李贽又大祸临头。万历三十年(1602年)二月,礼科都给事中张问达上疏劾李贽,极尽污蔑之能事:
李贽壮岁为官,晚年削发;近又刻《藏书》、《焚书》、《卓吾大德》等书,流行海内,惑乱人心。以吕不韦、李园为智谋,以李斯为才力,以冯道为吏隐,以卓文君为善择佳偶……以孔子之是非为不足据,狂诞悖戾,未易枚举,大都剌谬不经,不可不毁者也。尤可恨者,寄居麻城,肆行不简,与无良辈游于庵,挟妓女,白昼同浴,勾引士人妻女入庵讲法,至有携衾枕而宿庵观者,一境如狂。……至于明劫人财,强搂人妇,同于禽兽,而不之恤。……近闻贽且移至通州。通州离都下仅四十里,倘一入都门,招致尽惑,又为麻城之绩(续)。望敕礼部檄行通州地方官,将李贽解发原籍治罪,仍檄行两畿各省,将贽刊行诸书,并搜简其家未刊者,尽行烧毁,毋令贻乱于后,世道行甚。
结果,万历皇帝朱翊钧(1563—1620年)下令:“李贽敢猖(倡)乱道,惑世诬民,便令厂卫五城严拿治罪。其书籍已刊未刊者令所在官司,尽搜烧毁,不许存留。如有徒党曲庇私藏,该科及各有司访参奏束并治罪。”这样,对李贽疯狂的政治迫害便接踵而至。当逮逋李贽的锦衣卫成员到来时,正在病中的李贽急问马经纶,他们是什么人?马经纶答道:“是锦衣卫的卫士到了。”李贽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想连累好友马经纶,强撑着爬起来,走了几步,大声说:“是为我也。为我取门片来!”遂躺在门片上,“快走!我是罪人,不宜留”。马经纶甘冒极大的风险,要跟他一起走。李贽反对,说:“逐臣不入城,这是皇明祖制。而且您有老父亲在,需要照顾。”马经纶大义凛然地说:“朝廷以先生为妖人,那么我就是藏妖的人。要死就一起死,决不让先生一个人去坐牢,我却留在世上。”马经纶陪同李贽进京。到了通州城外,京中一些劝告马经纶不要随李贽入京的好友纷纷而至,他家中的几十个仆人,奉其老父之命,也哭着劝留。但马经纶都不听劝告,一路陪伴李贽入京。
李贽入狱后,马经纶除千方百计设法照料他外,还上书有司,为他辩诬,指出“评史与论学不同,《藏书》品论人物,不过一史断耳,即有偏僻,何妨折衷”。并替李贽申辩,“平生未尝自立一门户,自设一藩篱,自开一宗派,自创一科条,亦未尝抗颜登坛,收一人为门弟子”。三月十五日,李贽在狱中用刀自刎,次日逝世。马经纶此时刚好因家中有要事返回通州,闻讯后,痛悔不已地说:“吾护持不谨,以致于斯也。伤哉!”并失声痛哭道:“天乎!先生妖人哉!有官弃官,有家弃家,有发弃发,其后一著书学究,其前一廉二千石也。”真是悲愤到了极点。马经纶将李贽的遗骸葬于通县北门外迎福寺侧,并在他的坟上建造了浮屠。马经纶对李贽救难、迎养、辩诬在前,归葬于后,都是顶着巨大的政治压力进行的,情义之重,堪称义薄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