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BBY JONES
鲍比·琼斯
他究竟是谁?
风度翩翩的绅士?
凌驾于所有职业选手的业余运动员?
令贵妇们疯狂的南方世家子弟?
抑或开创了高尔夫传奇时代、传奇品牌的人?
79年前一个阳光灿烂的九月下午,鲍比·琼斯走出美浓俱乐部11号果岭。护送者们高举手臂,为他排开狂欢的人群。成千上万的崇拜者们夹道欢呼着。如果说鲍比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他们就站成了河两边滴水不漏的岸。球迷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疯狂地鼓掌,簇拥着他走向12号果岭。然而,那个穿着白T恤、白灯笼裤、晒得黝黑的年轻人只是面无表情挪着步子,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他已经精疲力尽。
1930年,击败尤金·霍曼斯后,史上最伟大的业余球手鲍比·琼斯实现了超级大满贯(同一年内获得美国公开赛、英国公开赛、美国业余赛、英国业余赛的冠军)。两相月后,他宣布退役。这个一生追求完美的南方男人在最巅峰时选择离开,独孤求败的他事业已重新定义了何谓“杰出”、何谓“高尔夫”,乃至于何谓“他的时代”。
神话只会令真相深藏雾中,琼斯的周围恰是迷雾重重。他是伟大的学者、出色的律师,从不必为金钱操心,天赋异秉,从不刻苦训练,漫不经心的一次挥杆都可能创造历史……然而,这些全都是谣言。或许,唯有回溯他波澜壮阔的一生,方能完成对这位史上最伟大球员的另一种解读。毕竟,28岁获得大满贯退役后,他还活过了41年。
如蛆附骨的脊髓空洞症软刀子割肉般日夜折磨着他,如慢性毒药,缓缓送他至生命终点。他身体的一部分已经失去知觉,在他手指上燃一支雪茄,那双全高坛最稳定最敏锐最具磨力的手,却不会有任何感觉。他拿不住水杯,不断打碎东西;笔迹软弱无力,像初学字的小孩;步态踉跄,如醉汉般举步蹒跚。而最痛苦也最糟糕的是,头部、后背和颈部的疼痛24小时伴随着他,他无法安睡,更遑论挥杆。1951年晚些时候,琼斯接受了他两次手术中第一次——脊柱和颈椎手术。手术意味着一个开端——“鲍比末日”的开端。
手术帮不了他。脊髓空洞症的起因和疗法至今仍是一个迷。但一个简单的事实人尽皆知:当你患上这种罕见疾病,身体机能的衰退和夜以继日的疼痛就如地球引力向无可避免。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致使打击,琼斯保持着男人的尊严,从不抱怨。男佣为琼斯刮脸,导尿管为他排便,轮椅代替了他的腿。他仍然每天工作,仍然是他和克里夫·罗伯特创立的美国名人赛的幕后指挥者。就某种意义而言,尽管被病痛折磨,琼斯仍然找到了微笑,乃至于大笑的理由。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中,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惊诧地发现他一直保持着大理石抽的坚韧和骄傲。
如果说一个人选择的职业提示了他的个性,那么鲍比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始终选择做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上世纪20年代,20多岁的琼斯出售了自己的豪华房产,为媒体连载名为《鲍比·琼斯如是说》的专栏,为《美国球手》写稿,和O.B.基勒合作写自传,担任亚特兰大国家第一银行的董事以及棒球小联盟亚特兰大爆竹队的执行副主席。当他不用参赛时,他会每天应付式地来到“琼斯、埃文思、鲍威斯&琼斯”律师事务所,埋首厚厚的法律文书中。他的父亲为其高尔夫旅行费用买单,而他富有的祖父则替他在亚特兰大市买下了一座大房子。家族的慷慨令鲍比始终出入于社会名流中,享有最时尚奢侈的生活,有三个孩子和一群仆人。但琼斯承认,自己在工作上并不得志——高尔夫球是他的事业,而律师只不过是他的职业。1929年,拜访过这位定居亚特兰大的冠军球员后,《自由》杂志的保罗·加利科写道,“选择法律,就是为自己众星捧月的生活披上了一层苦行僧的外衣。他渴望藉由日常文书工作来获得财政上的独立。”
“美国业余赛结束后,你计划做什么?”1930年7月,记者问道。“我必须回去工作,我得兼钱装养家。”琼斯回答。“明年你会争取卫冕英国公开赛和英国业余赛吗?”“哦,对我来说,明年不可能再去那里打球,就像您看到 的,我有时还得回到自己的日常工作中来。”
完成大满贯后,琼斯身上的奋力骤然消失。他和华纳兄弟公司签约,以合作拍摄一系列高尔夫教学片。杰克·华纳和哈里·华纳将在两年内向这位佐治亚州的金童支付25万美元。79年后的现在,四大满贯中第四名得主也能轻松捧走25万奖金,而79年前,25万是一笔真正的巨款,其市价不低于泰格·伍兹转职业前、耐克公司和他签下的4000万美元的天价合作约。
或许对于习惯了法庭辩论的琼斯而言,对着摄像镜头解说挥杆只不过是其日常工作的升级版,他应付自如。这套教学片立刻卖到脱销。1939年成为可口可乐的瓶罐供应商后,琼斯全心合意投入了和百事可乐的作战中。他在美国本土拥有两座工厂,分设在马萨诸塞和威斯康星,以及诸多海外工厂的股份。他定斯去这些工厂巡视,对劳动力、蔗糖、瓶盖的市杨价格了如直掌。在一封写给密友、可口可乐公司首席执行官罗伯特·伍德拉夫的信中,琼斯抱怨道:太多人缺乏足够的品味,以至于无法区分可口可乐、斯伯丁与他们拙劣的仿制品间的区别所在。
本·霍根紧闭嘴唇、赢得美国公开赛的20年前,琼斯就已皱着眉头、沉默地赢下了他那个年代所有重大赛事;整个世界公认“阿诺德·帕尔默是最性感男人”的30年前,琼斯英俊的面孔和自内而外散发的自信已让无数女士埋怨他的过早成婚;泰格·伍兹两年内囊括大满贯赛冠军头衔的70年前,琼斯就已在一年内实现了大满贯。在鲍比·琼斯身上,几乎所有现代高尔夫中的伟大人物、伟大事件都能找到原型所在。
琼斯同时还是另一种精神榜样:当才华和好运同时走到尽头时,注视着他。1929年10月,美国股市大崩盘,所有人都在等待指明灯出现。当黑暗降临,生活是否还有另一种选择?琼斯交出了他的回答。1930年的大满贯神话,照亮所有大萧条时期的美国人。兴高采烈的人们上街游行,纽约和亚特兰大的游行队伍令交通彻底瘫痪。而琼斯的大满贯成为二十世纪美国体育史上最伟大时刻。注间,不是“之一”。
他如要何成就这一伟大?这伟大又如何影响他此后的人生?第二个问题更容易回答。大满贯耗尽了琼斯的热情,他开始拒绝采访,厌食,失眠,体重直线下跌。黑眼圈紧随着他,他眼窝深陷。但无论如何,大满贯使他成为了英雄。其个人英雄主义色彩是如此浓厚,以至于11月突然宣布退役后,两项赛事因他的退出而魅力骤减。由于琼斯不再参加比赛,曾经的四大赛之二——英国业余寒和美国业余赛——地位迅速下滑,现在它们已无法与美国公开赛、英国公开赛相提并论,取代他们的就是琼斯和其好朋友在1934年设立的美国名人赛,以及后来的PGA锦标赛。琼斯退役后结束了高尔夫的业余时代,现在到了职业高尔夫一统天下的时候了。
天才、汗水、无可否认的幸运合在一起,帮助琼斯实现了大满贯。1930年2月的萨凡纳,在那个狭小拥挤的球场上,他打出了74杆。萨凡纳也是南北战争时期谢尔曼将军入侵的第一站,第二天当地报纸打出了“鲍比·琼斯从萨凡纳出发”的头条,副题则是“再次开火,从开火地”。正如他事先宣布的那样,这一年琼斯将马不停蹄参加六项巡回赛,美国公开赛、英国公开赛、美国业余赛、英国业余赛日均囊括在内。
萨凡纳俱乐部赛里,练习中琼斯就平了68杆的纪录,第一轮里他又以67杆刷新纪录,第二轮中职业好手霍尔顿·史密斯打出了66杆,而鲍比则在第三轮打出了65杆,然而最后一轮里,发挥欠佳的鲍比还是以1杆之差败给了霍尔顿。这也是佐治亚州的年轻绅士竞技生涯中最后一次臣服于他人。一个月后,奥古斯塔球场举办的东南公开赛中,琼斯继续着他令人目眩神怡的精彩表演,他一杆比一杆出状态。与他同场竞技的有霍尔顿·史密斯、吉恩·萨拉岑(琼斯另一个劲敌沃尔顿·哈根没有参赛)。最张终,琼斯以13杆的优势胜出。在早早确立领先地位后,心不在焉的他以最后三洞保平标准杆结束了自己在奥古斯塔的表演。
5月1日,琼斯搭乘莫雷塔尼亚号快轮,在5天内赶赴英格兰参加沃克杯。他和队友一起,以压倒性优势战胜了英格兰队,同时为本赛季第一个大满贯赛事——英国业余赛做好了热身。
英国业余赛。在与卫冕冠军塞雷尔·托勒决战的关键时刻,琼斯从17号球道左侧的障碍区里挥出了冒险一击。球向着人群飞去,一同飞出的还有他镶着胡木手柄的4号杆。4号杆狠狠地砸在没有沙丘覆盖的硬地上,高高弹起,撞上果岭旁的雕塑墙,碎片散落一地。赛后,琼斯被那些指责他不顾观众安危评论家们激怒了。“绝对不是那么回事,”在《高尔夫是我的运动》一书中,他写道“我永远不会忽略观众受伤的可能性。我绝不会将其安危置之不顾。”争论姑且不提,在这一洞鲍比和塞雷尔平分秋色,他们将均势维持到了比赛结束。最后,在延长赛第一洞中,鲍比获得了艰苦的胜利。
完成大满贯让鲍比·琼斯耗尽了所有热情,身心俱疲的他不愿再向任何媒体袒露心声,厌食,失眠,无法正常休息。随后的英国公开赛上,最后一轮标准杆5杆的第8洞,他用7杆把领先优势拱手让人。尽管在第16洞中,鲍比打出了近乎完美的一击,但结束比赛时成绩仍高达75杆。命运握在别人手中。
琼斯紧张到几乎崩溃,他躲在一间小屋里,两只手抓稳威士忌酒瓶。他几乎确信自己已经输了比赛,然而,他没有,幸运的他以两杆胜出。“琼斯号”胜利返航。
纽约人给予他英雄般的盛大欢迎,尽管后者痛恨这种繁文缛节。而在明尼苏达,老对后哈根、破纪录的高温和美国公开赛都在等待着他。75年后,当你坐在冷气开放的影院里,仍可以在《鲍比·琼斯:天才一击》中重温当年的精彩,包括底片上打出的老报纸头条:“鲍比·琼斯在家乡继续胜利旅,纽约人欢迎史上最伟大高球手。”
最后一项大满贯赛事、美浓球场举行的美国业余赛,将我们带回最开始的场景。鲍比站在的白色俱乐部会所二层,另一位参赛者迈克·迈克法登,站在一旁猛瞪着他看,一脸崇拜,一脸惊奇:这个年轻人28岁的脸上,倦意深深。然而,尽管被失眠、压力所困扰,鲍比仍为传奇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他赢下了美国业余赛,成就了大满贯,作了一次优雅而充满激情的演讲,随后,宣布退役。
当我们逆向观察其传奇般的一生,会发现至少有两次他将自己提升到一个崭新的境界—— 一次发生在1930年,另一次则是当厄运突如其来时,他直面生命的尊严。1930年的大满贯是琼斯对高尔夫世界永远的贡献,但其真正激励人心的表演远非发生在场上。那年的完美之旅只是关于未来的一次预演——当世界业已崩溃,如何发掘另一种积极向上的可能性。如今,无人记得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的琼斯,在人们的印象里,他永远是那个英俊的、嘲讽的、漫不经心的偶像级冠军,一位真正的大师,带着佐治亚洲独特的南方口音。
2005年9月27日的美浓球场,琼斯大满贯75周年庆典上,所有人都为他而举杯。人们畅饮香槟,纪念那个75年前喝波旁酒的琼斯。
而琼斯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还不仅仅是这些。退役后,琼斯与球具商合作,设计出一套鲍比·琼斯品牌的球杆,风靡至今。这是高尔球史上第一套钢质杆身的球杆,而发展到今天,鲍比·琼斯品牌已经成为铁木杆品牌毋庸置疑的NO.1。设计师杰西·奥蒂斯出身于高尔夫球杆制造世家,从1968年开始设计球杆,先后为约翰尼·米勒、托尼·利马和肯·文图里这样的大名字设计球杆。琼斯家族与奥蒂斯一拍即合,鲍比的击球理念在奥蒂斯的手中被转化为 一套几乎全能的铁木杆。再也不会出现1930年在英国那次危险的障碍区击球了,鲍比·琼斯铁木杆能够让你轻松地将球从障碍区里打上果岭。
是什么理念,让奥蒂斯能够以鲍比·琼斯的名义创造出如此伟大的球杆?
“你不要尝试去打球。让球杆去打球。”琼斯说。
电影<天才一击>就是以鲍比-琼斯的成长和高尔夫运动生涯为主线拍摄的,其中我们将认识另一伟大的高尔夫选手沃尔特-哈根(Walter Hagen) 。
从鲍比·琼斯(詹姆斯·卡维泽 饰)加入比赛的那天起,美国公开赛受欢迎的程度就提升了那么一个层次,究其原因,无非是他业余选手的身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气势。在攻读机械工程、英国文学、法律等学位的过程中,他与玛丽·马龙(克莱尔·弗兰妮 饰)相爱并组成了家庭。功成名就后的琼斯一直在寻找生活的平衡点,少年时的执着进取心与精湛的球技促使他成为了万众焦点,但他的急躁脾气与来自家庭、朋友、球迷、媒体的压力让他越来越觉得比赛只是一种痛苦,远离了快乐的本源。1930年,在连续拿下英国公开赛、英国业余锦标赛、美国业余锦标赛以及美国公开赛冠军、创造史无前例的纪录(当时的年度大满贯)后,28岁的他突然宣布退休,留下了一个既让人期待他复出但永远只能当作回忆的历史。原因是在1948年,医生诊断出他的中央神经系统有一种罕见的疾病,从此无法再打高尔夫球。所以在高尔夫事业到达顶峰的时候,他就宣布退役。退役后的鲍比·琼斯把自己对高尔夫的热爱投入到球场设计和创办赛事之中。之后他的大半生在轮椅上度过,但他依然有毅力继续主持美国名人赛,直到1971年逝世,享年6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