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聚东出生在范家楼一家有“五大门”之称的大户人家,该支系书香门第,族上连续数代出了24个太学士。聚东的高祖庚周为监生,应试过顺天府乡试,曾在光绪年间主修了《日照范氏家乘》,为范氏家族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聚东的父亲庆澜,辛亥革命中,受孙中山“三民主义”和“兴教救国”思想的影响,联合本村和周围村庄开明士绅,一举将附近滚石崖的天齐庙神像搬走,建成日照西部最早最大的新制小学学校,为该村乃至全县的文化教育事业做出突出贡献。庆澜一生献身于教育事业,也培养儿子读书育人。聚东在校受到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先进文化的教育,教书后又接触了许多进步思想?熏为他一生献身于进步事业奠定了基础。
孙中山实行共和制后,聚东凭自己的威望被推选为统辖周围48个村的社长。期间,为方便学生就近上学,决定将滚石崖小学分到村办。为办好范家楼小学,他毅然将曾在济南受过高等教育,时任汶南矿务局会计、收入可佳的弟弟梅言劝回,担任了校长。滚石崖庙里的树木,是周围村庄的公产,分校时曾被人抢去变卖,聚东领人一一查出追回,变为村小学的开办费。聚东家的土地财产,几乎占了全村的一半,他也按比例集资,带头筹建办学经费,并划出十几亩土地归学校经营。从此,范家楼小学越办越好,到1931年在校学生已达120余人,这些学生后来多数走上了抗日道路,很多成了国家高、中级干部。
二
1937年“七七事变”抗战全面爆发后,聚东在村里主持村政。他目睹日寇入侵后,共产党全面抗战,国民党片面抗战并节节败退的抗战局势,清楚地看到,只有共产党、八路军,才能领导抗日救国,保一方平安,因此拥护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正在他翘首盼望共产党、八路军之时,八路军山东抗日军政干校招收学员的布告传到他的面前。此时,正在县中读书的17岁的儿子范熙彭和在莒县县中读书的范干民,受抗日救国思想的影响,怀着满腔热血,找到从延安抗日军政大学毕业的日照共产党员杨心培,经介绍,准备前往报名,回家禀告父母,筹集路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自己身为一村之长,儿子的正义之举,岂有阻挡之理!他立即找到干民的父亲商榷。干民的父亲是个老教师,与聚东一向志同道合,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备齐行李和路费,趁夜深人静,悄悄将儿子送到山东抗日军政干校所在地沂水岸堤。
熙彭和干民在校期间,很快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38年11月结业后,分配到鲁东南特委,由特委安排回日照与当地党组织接上关系,组成临时县委,发展党的组织,开展抗日活动。在范家楼,他们发展了范崇学等党员,建立了第一个党支部。以后又陆续发展了几批党员,并且在周围村庄建立了一些支部。先后动员范庆服、范庆德参加了八路军,开赴抗日前线。选拔了范崇收、范奉吉、范熙信、范象明等到区乡担任领导工作。熙彭临走时,将家里仅有的两枝看门的短枪也带走了。这些都没瞒过父亲聚东的眼睛,聚东不仅不反对,还从各方面加以保护和支持。
当时的国民党七区区长杨百福曾在滚石崖上过学,与聚东熟悉,看到熙彭参加了共产党,就劝聚东说:“共产党土八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成不了大气候。”聚东说:“你的眼睛蒙上灰了?依我看,以后要由共产党主天下。”
范象明的父亲范庆荣,也是一位有文化、有见解、倾向抗日的开明人士。1940年春,他因儿子年龄尚小,出去担当抗日民主政府区长放心不下,找到聚东说:“这些土木蚱子(没长翅膀的蚂蚱)也想出去蹦达,能中?”聚东说:“蹦达蹦达就硬翅了。”聚东在村里的威望很高,村人深知,凡是他赞成的事,干了没错,何况他儿子早已参军,做出了表率。于是庆荣心情舒畅地送走了儿子。就这样,聚东配合党组织送走了一批批爱国青年参军参政,到抗战胜利,全村已有72户抗属,数量之多,全县少见。聚东亲手送走的干部,建国后有许多担任了党和国家的要职,而每当谈起聚东,都感激不尽。
1940年春夏之间,抗日形势恶化,受日伪操纵和利用的会门组织万仙会暴乱,袭击抗日政府和军队,杀害抗日干部和军民,范象明、范崇连等党员干部,因没来得及撤退,被万仙会抓去,准备杀害。聚东赶紧找到本家本支在国民党部队任职的均室。均室曾救过时已当了匪首的朱信斋,跟朱成了铁交,均室通过朱将象明救出。聚东又通过本支香谷与荣庄上层人物的亲戚关系,救出崇连。
三
1938年12月,中共日照县委成立,曾在滚石崖小学读过书、与聚东和干民的父亲庆淑早有交往的傅疃族人范景蘧任书记,以八路军驻日照办事处的名义,在靠近暂时与我友好的朱信斋部的小曲河公开办公,熙彭、干民又参加县委和办事处的工作,熙彭担任了青年部长。1939年2月,县委觉察到朱信斋部背着我们搞军事活动,有要叛变的趋向,于是决定迁出。但迁到那里?这就要考虑到安全、交通、食宿等问题。大家选择的目标就是范家楼村。这是因为,从地利上讲,该村与朱信斋部占领区有泰石(莒日)公路相隔,可以避免与朱部摩擦。路上过路车辆、人流不断,要过公路,不同于山路、小路那样容易。村后不远是大山,紧连着鲁东南特委(五地委)驻地桑园、石场一带,有退路,有后盾,也便于联系工作。从人际关系上讲,该村有坚强的党支部,有县委的两名工作人员,有主持村政、积极支持共产党、八路军抗日活动的范聚东以及范庆淑等开明士绅。该村又是个大村,绝大多数属范姓,与范景蘧是本家,县委和办事处的同志进出有人保护,吃住有保证。于是,意见达成一致。
县委和办事处的同志迁驻范家楼后,一切供给全由聚东安排,为此,聚东将自家的土地变卖了一些,他家也成了接待站。这是路南通向路北的第一站,整天人来人往不断。不分白天黑夜,不管什么时间来人,吃住基本在他家。聚东的妻子范牟氏,勤劳善良,善待客人,成了专职接待员。她烙饼很有名,凡是吃过她烙的饼的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范景蘧的妻子、儿女,因家在路南敌占区,很难住下去,也全家搬来避难。后来八路军滨海部队老六团又来了,聚东家又成了团长贺东生的住处和实际上消灭朱信斋的指挥所。贺团长因战斗一时失利,有时心情不好,聚东就婉言相劝。
聚东家也常有国民党和杂牌队伍的人去,有时我们的人住东屋,他们的人也来了,住西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眼看要打起来。面对这种情况,聚东就到他们面前一隔:“这里不是打仗的地方,谁动手,以后别进这个门!”几句话,就把紧张局势缓和过来。
聚东虽不是共产党员,但接受了保护共产党八路军的干部,以及全村抗日家属和广大抗日军民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他充分利用上层可利用的关系,并有意识的安排我们的人,打进敌人内部。聚东有一个好友叫夏良寻,是夏家岭的大户,他的女儿与聚东的二儿指腹为婚,他是日军的翻译,就为聚东通报了一些重要信息。伪日照县维持会准备在三庄区成立维持会,要叫聚东当区维持会长,我党组织正好利用这层关系,就由聚东安排其弟梅言去了,日本鬼子一投降,马上撤回来。他们里应外合,几次救了我们的同志,且鬼子一扫荡,据点里一有风吹草动,聚东就将后门打开进山,带着我们的人北去崮山、房家沟一带隐蔽起来。房家沟地处深山,是地委工作团活动的区域,有共产党的支部,有范家的亲戚,在此非常安全,生活有保障,该村实际上成了我们的可靠的后方基地。
四
聚东从青年时期就在村里主政,他为了国家,为了范家楼的兴旺和安全,操尽了心血。据当时的老人回忆,他成年累月不得闲。他不仅忙于村务,连族内事、家务事不该管的也管。谁家打架斗殴,他到那里一站,很快平息;谁家有困难,他不管穷富,总是想方设法帮助解决。
他继承老祖宗范仲淹先忧后乐的国魂家风,总是以报国、抚民为己任,对村民履行父母官的责任。有一年特大旱灾,村里许多户缺粮断炊,到他家借粮,他采取借一袋,给两袋,确无偿还能力的有借无还的政策,全村无一人饿死。有一次他家丢失了一个拉瓜,他要负责看青的家人查清找回。经查,是一户人家因家里没吃的,不好意思去借粮而摘,查到时,那个拉瓜只剩一半了,要是取回,这家人家就什么也没的吃了。聚东听了,不但没责怪,还马上送了几袋粮去。有一次,有一顽固队伍在这村催给养,全村穷得实在缴不上,而缴不上就要把负责要给养的庄长范伟善领去抵押,还要进村烧杀抢掠。伟善找到聚东,说全村只有“九玉堂”范桂禄家有两囤谷子。聚东为了给他解困,也想尽量少为村人惹是非,就说:“你去要吧,就说是我说的。”结果,驮了两驴(大约200斤左右)顶上了,避免了一场灾祸发生。
聚东一生为党为人民做了大量有益的事情,但由于他性情刚烈直爽,在村里说一不二,也得罪了极少数人,以致造成土改中受“左”的路线影响,误伤于个别人的口号和棍棒之下而终。村人为失去了这样一个难得的好人,失声痛哭。当地政府为挽回影响,为他进行了厚葬,1947年秋即宣布平反。1992年中共日照市委又专门下文为其恢复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