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知识阶级的定义伪知识阶级就是指以下几类人:
1、一心埋头于伪知识的人
2、以他人的学术成就使自己成为“知识阶级”的人
3、苦学无用之物而成为所谓集大成者的人引用他人学术文章认识伪知识阶级“伪知识阶级”与学术腐败--陶行知著作学习笔记
一
学术腐败愈演愈烈,终于激起公愤。但千夫所指,往往只是显性腐败,如抄袭、剽窃等等。还有一种学术腐败,人们鲜有察觉,不妨谓之隐性腐败。
隐性腐败早就泛滥了。当今中国遍街皆"教授",名副其实者寥寥无几。名实相乖者,则多半受益于隐性腐败。有朋友在高校任教,不过数年即接获数十封公共课教材编写邀请函,无一例外地允诺,只要分销某教材达几百册,即可赠副主编头衔;只要分销某教材千册以上,即可赠主编头衔。似此,如果那位朋友有指定学生用书的权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三再四地过主编瘾了。但凡过了这么几把主编瘾,教授副教授又有何难哉?无怪乎公共课教材编写多年来一直红红火火。甚至同一门课,同一个城市之内,可以同时流通十来本不同的教材。而所谓"不同",也无非是编写者人名不同,出版社名字不同,装帧设计不同而已。其内容,观点,则毫无区别,莫不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整个一个克隆版。
又岂止公共课教材编写如此。如雷颐所云:"各级各类学术刊物数不胜数,使人目不暇接,但细细读来,那一篇篇填充版面的学术文章绝大多数都是低水平重复,一番宏论之后却是空洞无物,真正有新意、有创见,哪怕是把一个小问题的研究略微向前推进一步的文章实不多见,屈指可数。"相当数量的学术刊物,甚至圈内都乏人订阅,主要原因就在这里,而不单因为所谓"曲高和寡"。
还有等而下之的--形形色色的内刊、增刊,只要你给版面费,基本上来者不拒。所发表的绝大多数"论文",与心得体会、工作报告,基本上没有二致。
那些出版物绝少学术含量,却大行其道,个中奥妙何在?无非因为它能解决某类从业者的职称问题!耗费民脂民膏,仅仅是为了把不可轻授之"名器",授于名不副实之人。如此公权私用,谓之腐败,当不为过。而这种腐败,却是公开的、合法的,程序上很难说有什么不当。故谓之"隐性腐败"。
二
克隆版"学术成果",七十多年前的陶行知先生有过一个称呼,叫做"伪知识"。陶先生说--
银行要想正经生意必须根据准备金去发行钞票,钞票是不可滥发的。学者不愿自欺欺人,必须根据经验去发表文字。文字是不可滥写的。滥发钞票,钞票便不值钱;滥写文字,文字也不值钱。欧战后,德国马克一落千丈,当时有句笑话,说是'请得一席客,汽车载马克';这句话的意思是马克纸币价格跌的太低,寻常请一席酒要用汽车装马克去付帐。这是德国不根据准备金而滥发纸币之过。滥发钞票,则虽名为钞票,几是假钞票。吾国文人写出了汗牛充栋的文字,青年学子把他们在脑袋子里都装满了,拿出来,换不得一肚饱。这些文字和德国纸马克是一样的不值钱,因为他们是在经验以外滥发的文字,是不值钱的伪知识。
"经验以外滥发的文字"是"伪知识",专门炮制这种文字的人们,当然就是"伪知识阶级"了。陶先生对"伪知识阶级"极为不屑,贬他们为"废人";说他们的最大特长,不过是"害人"--
这些废人只是为"惜字炉"继续不断的制造燃料,他们对于知识的全体是毫无贡献的。从大的方面看,他们是居于必败之地。但从他们个人方面看,却也有幸而成的与不幸而败的之分别。他们成则为达官贵人,败则为土豪、劣绅、讼棍、刀笔吏、教书先生。最可痛心的,就是这些废人应考不中,只有做土豪、劣绅、讼棍、刀笔吏、教书先生的几条出路。他们没有真本领赚饭吃,只得拿假知识去抢饭吃,骗饭吃。土豪、劣绅、讼棍、刀笔吏之害人,我们是容易知道的;教书先生之害人更广、更深、更切。我们是不知道的。教书先生直接为父兄教子弟,间接就是代帝王训练"伪知识"阶级。他们的知识,出卖给别人吧,嫌他太假;出卖给皇帝吧,又嫌他假得不彻底。不得已,只好拿来哄骗小孩子。这样一来,非同小可,大书呆子教小书呆子,几乎把全国中才以上的人都变成书呆子了,都勾引进伪知识阶级了。
既然"伪知识阶级"为害如此之烈,为什么竟能够存在呢?陶先生认为,这是因为有一个巨量的买方市场。这个巨量的买方市场,就是皇帝--
创业的皇帝大都是天才。天才忌天才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天下最厉害的无过于天才得到了真知识。如果政治的天才从经验上得了关于政治的真知灼见,谁的江山也坐不稳。做皇帝的人,特别是创业之主,是十分明了此中关系的,并且是一百分的不愿意把江山给人夺去。他要把江山当作子孙万世之业,必得要收拾这些天才。收拾的法子是使天才离开真知识去取伪知识。天才如何就他的范围、进他的圈套呢?说来倒很简单。皇帝引诱天才进伪知识的圈套有几个法子。一,照他的意旨在伪知识上用功,便有吃好饭的希望。俗话说"只有穷秀才,没有穷举人",伪知识的工夫做得愈高愈深,便愈能解决吃饭问题。二,照他的意旨在伪知识上用功,便有做大官的希望。世上之安富尊荣,尽他享受。中了状元还可以做附马爷,娶皇帝的女儿为妻。穿破布烂棉花去赴朝考的人,个个都有衣锦回乡的可能。三,照他的意旨在伪知识上用功,便有荣宗耀祖的希望。这样一来,全家全族的人都在那儿拿着鞭子代皇帝使劲赶他进圈套子。倘使他没有旅费,亲族必定要为他凑个会,或是借钱给他去应试。倘使他不去,又必定要用"不长进一"一类的话来羞辱他,使他觉得不去应试是可耻的。全家全族的力量都做皇帝的后盾,把天才的儿孙象赶驴子样一个个的赶进皇帝的圈套,天下的天才乃没有能幸免的了。
"伪知识"阶级不是少数人可以组织成功的。有了皇帝做大批的收买,全社会做这大批生意的买办,个人为名利权位所诱而不能抵抗出卖,"伪知识"阶级乃完全告成。依皇帝的目光看来,这便是"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
也就是说,"伪知识"阶级是特殊势力造成的,特殊势力之所以要造成一个"伪知识阶级",不过是以此消磨民间天才。在只存在皇帝与民争的时代,此种权谋"确是一个很妙的计策"。但到了近代,国与国争的时代,此种权谋就徒然害国而已--"以伪知识的国与真知识的国抗衡,好一比是拿鸡蛋碰石头,那有不破碎的道理!"向"伪知识"开战、向"伪知识阶级"开战,因之构成救亡的必要条件。时代要求着消灭"伪知识阶级";同时在客观上,"收买伪知识的帝王已经消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特殊势力能养这许多无聊的人。"陶行知据此断言:"伪知识阶级"在中国现状之下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陶先生的解剖,令人拍案叫绝。但同时不能不承认,就一部二十世纪的中国历史来看,陶先生的预言却是太天真、太乐观了。
三
"伪知识阶级"的确乏善可陈。但从根本上说,他们也是受害者。是时代的洪流把他们裹挟到了那个尴尬的河道。在过去他们往往是不自觉,在今天则往往是无奈。过去那个时代早就定型了他们,今天他们除了"为'惜字炉'继续不断的制造燃料",还能做什么呢?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们有生存的权利,何况他们的现状也不能只要他们负责。所以,对他们不能过多责怪。如雷颐所云:"大家其实都是常人,靠薪水吃饭、住房、养家,委实不易。想略有改善,便有赖于稿费和职称"。而且说到底,他们"为'惜字炉'继续不断的制造燃料"所换得的一点利润,不过是维持政治系统运转的天文数字一般的成本中,微不足道的一点零头而已。可以说是时代错误的一份必要的代价罢。
但,新一代却万万不可以此为自己开脱。陶先生早就警告了我们:"二十世纪以后的世界,属于努力探获真知识的民族。凡是崇拜伪知识的民族,都要渐就衰弱以至于灭忘。""我们个人与民族的生存都要以真知识为基础。伪知识是流沙,千万不可在他上面流连忘返。早一点觉悟,便是早一点离开死路,也就是早一点走向生路。"而且今天的时代,也给我们展示了离开死路、走向生路的丰富的选择空间。如果仅仅为了一个饭碗,尽可另栖高枝,而不必屈就寒窗。既然选择寒窗,就应该对这份职业有起码的尊重,承认它的神圣性,服从它的神圣性。即:服从于良知的召唤,但凭自己的良知,去探究真问题,寻求真知识,为民族的安身立命、为人类的安身立命,贡献自己的智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妥自己的魂灵。否则,屈服于良知以外的压力,绝不可能指望时代原谅。
这就是说,"伪知识"和"伪知识阶级"的存在,历史上有它的必然性。我们不必过多责备历史,但我们不能不对自己的时代负责。所以,作为历史惯性的隐性学术腐败,我们并没有幻想一朝打扫干净,但在我们新的一代,隐性学术腐败绝对不能有立锥之地,我们新的一代绝对不能给"伪知识阶级"延续香火。"伪知识阶级"已经到了末世,我们必须让它在我们的手中终结。
似此,我们就要如陶先生说的那样去做--
一、从今以后,我们应当放弃一切固有的伪知识;
二、从今以后,我们应当拒绝承受一切新来的伪知识;
三、从今以后,我们应当制止自己不要再把伪知识传与后辈;
四、从今以后,我们应当陪着后起的青年共同努力去探真知识的泉源。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隐性学术腐败断子绝孙,才能真正让 "伪知识阶级" 断子绝孙。我们个人与民族,也才能真正告别伪知识的流沙,而走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