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飞

王朝百科·作者佚名  2009-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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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海飞,男,1971年生,浙江诸暨人。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一级作家。《浙江作家》杂志执行主编。

1989年在江苏南通服兵役。退役后先后在企业、学校、报社、杂志社等单位工作。1994年开

始发表作品。2006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现供职于浙江省作家协会,曾在《收获》、《人民文学》、《十月》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200多万字,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作品与争鸣》及各类年度选本选用。

文学荣誉榜“四小名旦”青年文学奖

人民文学奖

《上海文学》首届全国短篇小说大赛一等奖

2004年度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

贝塔斯曼全球华人大赛散文奖。

《青年文学》2005年封面人物

2006—2008浙江省优秀中篇小说奖

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

2009冰心儿童图书奖

文学作品集散文集

《丹桂房的日子》

《崇仁:古镇的繁华旧梦》

《华堂古村:翻版的桃花源》

小说集

《后巷的蝉》

《一场叫纪念的雪》

《看你往哪儿跑》

长篇小说

《花雕》

《壹千寻》

《花满朵》

《你的身体充满鸦片》

主编

《沉鱼赋》

《浙江新实力文丛》

等多部文学作品

影视作品电视电影剧本:《雨伞斑斓》《甘溪纪事》

电视连续剧:《江山美人》责任编辑

电视连续剧:《金子是这样淘出来的》

电视连续剧:《中国神探》《母爱十三宗》

电视连续剧:《最高特赦》编剧

电视连续剧:《铁面歌女》编剧

海飞访谈录青年时报访谈稿

(1) 当兵、拉煤、摆小摊、编厂报、做文书……你又是怎样走上写作之路的?作为70年代生人,在“作家”还是个高尚字眼的年代,走上写作之路是不是受此引诱?说说你的写作经历吧。对比当下,你是不是很怀念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及九十初期的文学氛围?

当兵回来以后我分配到了化肥厂工作,起初的工作岗位不是拉煤,是相对悠闲的。在这样的悠闲里我打牌吹牛晒太阳喝老酒,感觉很幸 福。很奇怪的,突然想到要写东西,结果就写了,结果就在报纸上登出了豆腐干。我真正开始写作,应该是1996年被调去拉煤开始。我承认我的写作有一定的功利性,当时就是想换一个工作环境别再拉煤了。后来果然做到了。当然,如你所说,也受了当时“作家”这个高尚字眼的诱惑。不过至今为至,我都不敢自称为作家,我觉得我最多只是名写手。这不叫谦虚,叫自知之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及九十年代初期的氛围,我没有感受到,只是略略听说一二而已。据说在我居住的小县城,文学氛围很好,有一些写作的人从此改变命运。是事实,有先例,到并不是说我异常羡慕。我想,那是一个幸福的年代。

(2) 为了自由写作,你放弃了事业,而成为“坐家”。只是,现在的文学氛围是不是让你越来越不习惯?文学的边缘化和商业化是不是有点让你无所适从?你的坚持是源于什么?但请不要跟我说内心的热爱,现在在作家都追求畅销的年代,再把“热爱文学”挂在嘴上似乎显得有点言不由衷。是不是?

我没觉得文学氛围对我的写作有影响,因为即便文学氛围最好的年代,我也没能赶上,所以也就谈不上习不习惯的问题。我不排斥文学的边缘化和商业化,反而认为自己有先天的适应能力。而对于一个自由撰稿人来说,所有的文体里面,纯文学写作大概是最不能赚钱以糊口的。我的坚持,源于写作过程中的快感,和读者反馈时或批评或表扬给我带来的快感。所以,我仍然要固执地说自己“热爱文学”,并且完全出自内心。当然,我也渴望畅销,更渴望以一部畅销小说的高稿酬来使自己生活安定,然后再来创作纯文学小说。这样的想法,大概也叫审时度势吧。

(3) 在众多70年代作家相继成名的时候,你似乎还较默默无闻。对像棉棉、安妮宝贝、周洁茹等一帮70后写作者以各种方式在中国文坛扬名立万之时,作为“后进分子”的你,是怎样的心态面对她们吃香的喝辣的?你对他们快速地搏出名是不是觉得眼红,或者心生不平?

你所列的几位作家,应了张爱玲所说的“出名要趁早”。看了她们的作品,我觉得至少比我好,或者至少在某些方面比我好。快速地出名有好多种,任何一种出名都有着其出名的理由。我没有一丝丝的心生不平,在这儿鼓足勇气地表扬一下自己的心态。不好意思。

(4) 如今,等自己好不容易闯出名堂来了,70年代生人在读者眼里已经不再吃香,80后已经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姿态寻求自己在中国文坛的“话语霸权”。面对着:前,已经看不到去路;后,又有众多新兵层层追堵的景象——你对自己的写作心灰意冷了吗?你该寻求怎样的突围?

我想这好象不存在前路与追兵的问题。每一个写作者目标都很明确,不管是实在的功利写作,还是矫情的所谓为了心灵而写作,他最想要突破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相信有许多写作者并不需要很多读者,比如一些实力派作家的作品,首印数也就一二万册。但是他一定会对自己的文字质量相当自信。我认同并为这样的自信鼓掌。我始终以为任何一个行业的从业者构成都呈金字塔结构。你可以是底座,也可以是中间,也可以是塔尖。每个人都向住着塔尖,那么底座由谁来支撑。我的意思是,我能冷静并且准确地找到我的位置,我有着些微的自信。每个成名与不成名的写作者,其实都在寻找着自己的突围。70年代并没有在读者眼里已经不再吃香,80后的咄咄逼人也有着他的理由。这是正常的文学态势。

(5) 曾经,80后强烈反感自己生活在70年代写作者的阴影里,而没有出头之日。然而,在媒体以及读者的合谋之下,80后显然已经将70年代的老大哥(姐)不放在眼里。作为老大哥(姐),你觉得70后写作者感受到他们的威胁了吗?你对70年代写作者近来在写作上的平淡如何看待——他们是否已经陷入到了一个低潮期?

这确实是一场盛大而成功的合谋。我异常清楚地认识到我的作品根本不可能有80后的销量和大批读者,但是根本也没有觉得受到了威胁。这是我平时想都不可能会去想到的一个问题。70年代写作者时不时仍然有一些好的作品出现。当然,如果从作品销量来看,70年代确实趋于低潮。关键是,这个低潮不仅仅属于70年代,还属于70年代以前的年代。换言之,畅销书作者大多是80后。

(6) 你和其他的70年代写作者交道多吗?能说说他们在大环境不好,且追兵日多的氛围里,是怎样的一个生存状态?他们对写作还有信心吗?他们还会选择继续写作吗?如今的写作是不是更带有一种“玩票”性质?

我认识一批省内外的70年代写作者。你所指的大环境不好,我认为并不是因为80后的迅速崛起带来的压力,而是整个的文学环境不尽人意。部分70年代写作者不顾一切从单位离职,开始了虔诚的写作之旅。有的都写得颇有成就了,但是就生存状态而言,仍有些艰难。纯文学作品发行量不大,稿费就微薄。大部分人走业余写作路线,但是他们有着强大的内心,写作不会因此而中止,相信绝大部分不会是“玩票”。什么不好玩,去玩这玩意。

(7) 如果不选择写作,你们现在更宁愿选择做些什么?

你这里提的“你们”,指的大概就是七十年代写作者。如果说我代表他们来作出选择,我有些惶恐和汗颜。我想,也许有人会画画、做音乐,或者成为影视人什么的,因为他们对艺术的良好感觉,决定了他们大致的选择方向。至于我,一根筋地写作,并以此作为了谋生手段,估计不太可能转行,最多在年岁大的时候坐坐传达室聊以排谴寂寞。最好是剧团的传达室。我喜欢看灯笼裤。而就目前而言,我觉得我干其他活,还不如干这一行更轻松和实在些。一定要让我选择的话,我选择开酒吧。

海飞的几个房间朝潮

海飞有着一颗相对饱满的头颅,这颗头颅热爱想像,喝了酒以后,那些想像就会发出光亮来。近年来他轻而易举地爱上了喝酒这项业余工作,大概因为酒精喜欢挑战人的情绪的原故。

最近一次见海飞,是在年初的一个暖暖的下午。此前下过两场雪,这天是气温回升的第一天,暖的印象格外强烈地提到我的感觉日程。海飞问我要不要开空调。我说不用,我感觉很暖。然后,一人一杯清茶,两人像两片纹理绵密的木板,暖暖的烘晒在语言的光亮里。这间单独的办公用的房间,是用来寄居他的身体的,同时也是身体以外的事物的寄寓地,包括潜伏着的众多他未来小说里的人和事,这些人事会以碎片的形式存在于此,他一不小心就会踢到它们,唤醒它们。这个房间我是第一次来,我知道它对于海飞来说只是他一生无数个房间中的一个,是他最初的房间与最后的房间这条直线中的一个点,而那颗头颅散发出来的现象,就像天体那样绕着圆圈运动,头颅的光亮能照到多远,半径就多远。

海飞当过兵,复员后在一家国有化肥厂做经济民警。我们就是在那时相识的。当时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叫做诸暨的小城市,三天两头栖在一处,像两羽同类鸟,总想找到对方;参加文联的活动时,这两羽鸟也习惯于挨着坐在某个角落里,窃窃私语。那时他写的小说,我总是第二个读者;第一个读者通常是一个叫徐珉的女孩,现在成了他的妻子。他在这座城市的第一个房间,是单位分配给他的,十多平米,一分为二,像一个鸟窝。那是一间阳光很难照顾到的房间,尤其是里面的半间,那半间里存放着一个简易的书橱,书籍堆放零乱,写字的空间大概刚够放下他的两只胳膊。我去那个房间的次数并不多,但印象远远深刻于他现在宽阔的跃层的组合的房间。有一次我们站在那个房间的门口,他告诉我他第一次想写东西的戏剧化情景。那是一九九0年代的初期。那时的我们太年轻,无知而无畏,以为这个世界所有的房间对我们来说都是敞开的。

那个鸟窝一样的房间现在早没了,被一个虚张声势的巨大的广场所霸占着。除了人,此前生长在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死掉了,企业,建筑,草木等等,大概只有那个鸟窝一样的房间里生长出来的文字还存活着,存活在书刊上,和海飞的两本文集里。有关这两本文集,赵丽宏、骆寒超、叶舟、安黎等人分别就此作过不同程度的书面肯定。

后来的海飞分别做过内部和公开报纸的编辑、记者,那时我们见面已经不像此前这么从容了。我到北京工作的三年里,见面的机会就更少,倒是经常在各地赠阅的刊物上看到他的名字,“海飞”两字,像一个四处奔波的商标,越来越为一部分读者所熟悉。几年前他写过一个叫《快枪手》的中篇,只花了两天时间,他写完的第二天就告诉我了,那种声色就像他第一个小说发表时那样,欲压而扬。余华说他第一次在刊物上发小说后,他将那本印有他名字的刊物放在枕头下,一遍遍的拿出来看。估计海飞也大凡如此。在我眼里,海飞的写作也像一个快枪手(他的名字也正好楔合这种行为),无论小说或者散文,速度和效果是同步的,像一种飞翔。速度是他的宿命,他有一个短篇就叫《飞翔的鱼》。

海飞的出生地叫丹桂房,听起来像一个诗意命名的房间。也确凿是海飞身体内部的一个房间。他的小说和散文里经常会提到这个梦幻格式的地名,以一种虔诚的态度;这个地名也一直为他开着一扇门,成了他的内心的一种眷顾。

写作接近于祈祷,这是海飞感情细腻而强烈的意志行为,然后才是勤奋──这可以成为他的速度的注解之一。他在找寻一种他自己驾驭不住的速度,从身体内部的一个房间抵达半径另一端的那个房间。对于这种速度,海飞很清楚,也从负面的一方替自己担心过。这个话题我与他从未深入地谈及过。有人在非正式的场合说,海飞的这种速度之下的写作是一种功利。急于否定一个成长期的相对虔诚的写作者,不见得就不功利;鼓励和指导好像更人性一些。

我们都活在红尘滚滚的俗世上,啄食尘土,卑微如蚁,谈纯粹好像有点虚伪。海飞现在在一个办公条件不错的房间里写作,依然保持着一种卑微的姿态。他有不少机会离开这里的,一些大城市也有更好的房间在邀约他,等待他的入住。他平和地跟我说:我的家在这里。并且在这句话的后面加一声“呵呵”。他跟人说话时经常“呵呵”,是一种宽容的态度,宽容生活和他人,也宽容他自己。

他是个理性的人,他的小说是感性的。我的这种看法,在我们表面平淡如故的交情中,它时不时会摇晃起来,甚至想要倒塌。这不是我的错误。大概就是所谓的多重性了,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小说。他近年写的三个小长篇《花雕》《壹千寻》《三生三世》,就给我一种新鲜的印象,甚至困惑。他在文字里飞扬时,是另外一个人,因为那时的他在一个他人无法访问的房间里。写作也因此而神秘。

一个人占有的物质空间是有限的,海飞向往的是内心的空间。而实际上,内心的空间越大,人就越孤独。一个写作者的孤独是没有房间可供歇息的,像置身荒野的一匹狼,狂野而无助。

“让我们保持握笔的姿势,直到日落西山。”这是新千年的第一天,海飞写给我的信里的一句话。这封信很动情,海飞没有寄给我,他寄给了几家日报晚报的副刊编辑,并且全都刊发在副刊的头条,在新千年的第一天。信里的那句话,就是他内心那个房间的框架。

没有一种东西是长生不老的。当一个人日落西山之后,身体和身体以外的房间之类都将随之失去,某些文字除外。我对海飞的文字期待如斯。

附1《丹桂房的日子》序海飞的散文

——赵丽宏

去年春天去浙江诸暨,认识了青年作家海飞。游诸暨的名胜五泄时,海飞陪我一起冒雨登山,看飞瀑在山石间激荡轰鸣,一起探访生长于幽谷的古楠木,听无名的鸟雀在林荫深处鸣唱。那天傍晚,他还想带我去参观一家旧家具博物馆,兴致勃勃地赶去,那里却已关门。于是我们在诸暨城里闲逛,沿着浣纱江散步,在雾雨中看小城迷离的景色。他的身份是《诸暨日报》记者,要采访我为报纸写一篇文章,所以我们在一起时,大多是他问我答。我也问有关诸暨的历史和名胜的问题,他总是不厌其烦回答我。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一个文静而富有情趣的城市青年。对于他的身世和写作状态,我一点也不了解。回来后不久,读到他为报纸写的文章,和一般记者的文字不一样,他的专访很有文采,也有见解。

如果我和海飞的交往仅此而止,那么他在我的记忆中大概不会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今年春天,海飞来电话,说他有一本散文集要出版,希望我能为他写一篇序文。这几年我为别人写了不少序文,写得有点心烦。最令我头疼的是答应了作序,但读书稿时才发现作者并无才华,文章写得很平庸,如何为这样的书写序?说好话,那是言不由衷,蒙骗读者;直言不讳批评,作者一定不高兴,谁喜欢自己的书前面有一篇骂自己的文字呢?有时只能王顾左右而言他。对海飞的创作,我知之甚少,尽管对他那篇专访印象不错,也知道他写过一些小说,但他的散文写得怎么样,一点不了解。我说你把书稿寄给我看看吧。海飞说,你看情况,如果觉得不好,就不要勉强。他的口吻中没有一点豪气,依然带着几分腼腆。

海飞寄来他书稿中的一部分散文。书稿放在我的书桌上,大概有十来天,我没时间去细看。这几天,抽出一点空来,我一篇一篇读完了这些散文。我被他的文章深深打动,他的描绘和倾诉,不时使我产生共鸣。海飞的散文不仅吸引了我,还使我感到惊奇,没有想到他竟写得如此出色。他的思绪悠远而沉静,情感曲折而真挚,文字质朴而绵密,表现出很独特的个性,在年轻作家中,能写出这样的散文并不多见。

海飞的散文,写的是他最熟悉的生活,很大一部分是表达对故乡的感情,对自然的依恋。这是文学创作永恒的题材,被写了几千年,常写常新。读这些散文我方才知道海飞的身世。他是一个江南农家的孩子,放过牛,干过各种各样的农活,曾经是一个庄稼活的好手。离开农村后,他当过兵,做过工,自学成才成为报社的记者。家乡在他心目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他文字中梦魂牵绕的,都是和家乡有关的人事景物。他的散文,把我带进了诸暨乡下一个叫做丹桂房的村子,让我认识了他家乡形形色色的人物。在他的描绘的倾诉中,我不仅看到了江南的美丽,也看见了一个土生土长的少年,腼腆,善良,富有同情心,也善于幻想,他睁大了好奇的眼睛,观察着自然,也观察着他能接解触到的每一个人。他喜欢帮别人做小工,喜欢凑热闹,也喜欢一个人冥想。他在人群里默默观察,也在大自然中独自陶醉。

海飞说“我是闻着牛粪的气味长大的,我是听着庄稼们欢唱的声音长大的。”在他的散文中,他把自己对土地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在他的笔下,庄稼,花草,树,都是有感情的,海飞称呼这些自然界的生灵时,统统都用“他”、“她”和“他们”,而不用那个“它”字。在他的眼里,花草树木都像人一样,他甚至能和它们交谈。他的多彩的文字中含着淡淡的忧郁。他对大自然的细腻感受,不时使我产生共鸣。读他的散文时,我常常想起自己三十多年前在崇明岛“插队落户”时的情景,那时,我也常常在陶醉于奇妙的大自然,在天籁中淡忘了孤独和忧郁。我完全能理解他对自然的感情。

海飞自称“进城的乡下人”,写城市生活,他显得不擅长,也不热衷,而笔触只要涉及乡村,涉及自由多姿的大自然,他的灵气和柔情便如泉涌。有时候明明是在描绘城市的生活场景,他的思绪和联想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跳跃到他熟悉的乡村,飞翔到他思恋的大自然中。在超市买菜,他会对人讲述一棵白菜从播种到收割的过程,甚至在和妹妹通电话时,他也会如此联想:“我听到电话里头传来的风声,风声里是院里的枣树摇晃着的样子,风声里还有由远而近的那么多生灵的合唱,在我灵魂的深处响起。多么动听。”

海飞散文中刻画的很多故乡人物,也留给我很深刻的印象。读这些写人物的散文,很自然想到了他小说家的身份。他善于用细节表现人物的性格,淡淡的道来,却写出了人物的命运。他写自己的父亲和妹妹,写邻里乡亲,写把青春给了乡村的教师,写算命的瞎子,也写乡里的暴发户,形形色色的人物,构成了一幅现代乡村的人物长卷。他的有些写人物的散文,似乎可以当短篇小说来读,譬如《泥土里的往事》、《想要飞翔的村庄》、《村庄的颜色》等,这些作品中的人物,和一些短篇小说的人物相比,是一点也不逊色的。不过我以为这些作品确实还是散文,因为这是海飞真实的生活经历。散文和小说的分界,便是虚构与否,小说是虚构的艺术。人物和故事都可以是虚构,散文则应该是作者真实的生活经历和人生体验。

海飞曾在一篇散文中写他对一棵树的感情,他常常一个人摸着树干,听着风吹树叶的声响,神游天地,心驰八荒。他觉得自己也像一棵树。这样的比喻,也使人产生共鸣。每个人其实都应该是一棵扎根大地的树,有属于自己的土壤,所以他的创作结出了很可观的果实。我相信,他不会满足于现有的状态,他还向往着高飞远翔,不过,任何一种方式的飞翔,还是要以自己扎根的土壤为基础和起点的。海飞应该明白这样的道理。

读了海飞的散文,写下上面这些感想,能以此作为一本出色的散文集的序,为读者作一个引导,我感到荣幸。

附2 后巷的蝉海飞

蝉生活在后巷一间普通的民居里,蝉以前是生活在乡下的。蝉的弟弟考上了大学,因为要供弟弟读书,蝉就来到了这座小城。小城的名字,叫做江南。蝉在一家造纸厂里做事,专门包装餐巾纸。蝉生活在那么多的纸中间,白天是纸,晚上住在造纸厂的宿舍里,梦中也是纸。蝉的收入不高,而且差不多全部给了弟弟。弟弟在一家交通学校上学,弟弟是蝉一家的希望。蝉知道,在爹娘把自己嫁出去以前,蝉的所有收入将属于弟弟。

蝉后来拎着皮箱走出了造纸厂的大门,蝉走出造纸厂大门后一直没有回头看一看,蝉心里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蝉果然就没有回头。蝉后来就搬到了后巷,蝉换了一种职业,在这个城市古色古香的后巷里,有许多像蝉一样的人。

蝉后来深深地喜欢上了后巷,后巷是一条悠长的小巷,透着一种阴凉,围墙上到处缠满了藤蔓和星星点点的小花。蝉喜欢这样的幽静,她买了一把藤做的摇椅,放在房间里,没事的时候就坐在上面,摇呀摇。蝉有许多客人来,就在窗口探头探脑的。蝉会机械地笑一下,蝉一直以为那种笑是一场交易的前奏。许多时候,蝉穿着宽大的袍,倚在门口,很落寞的样子。有许多男人都会疑惑,他们一直以为这样一个忧郁的人,是不会接客的。在后巷有许多女人,使这条巷子充满了脂粉的气味,娇笑的声音像菜院子里一条五彩斑斓的菜花蛇一样游来游去。后巷的女人引来了不少男人,使这些男人像回家一样一次次来到后巷。

总是有男人问蝉你叫什么名字,蝉说,我叫蝉,虫字旁边一个单字,是一粒孤单的虫子。蝉的个子并不高,但是蝉的骨肉很韵称。蝉诱人的身子就藏在宽大的棉质袍子里,客人的手会乐此不疲地往袍子里伸。蝉笑笑,任由那些手纵横驰骋,蝉认定那是她的一种工作。那些男人伏在蝉的身上哇哇乱叫,兴奋得不知道什么的时候,蝉会盯着房顶看。房顶上有一片明瓦,窄窄的光线漏下来,投在蝉的脸上。蝉想,我是孤独的,我的一生都将会是孤独的。

初夏的时候蝉把一头乌黑的长发剪短了,剪成了清清爽爽的短发。蝉在屋子里装上了一只吊扇,又把摇椅摆到吊扇的下面。蝉的生活一成不变,蝉爱上了看小说,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喜欢上了看小说。客人来的时候,看到蝉随手扔在摇椅上的小说杂志,就会露出诧异的神色。蝉的屋子很干净,蝉的穿着打扮也很干净,总会让客人误以会到了某位小姐的闺房。有一天蝉倚在门边的时候,低垂着眼帘想着心事。蝉的思绪跨山越水,一下子回到了老家。蝉在老家有一个男朋友,男朋友会开拖拉机,会修简单的电器,在村子里属于能人。蝉在离开老家前,对男朋友说我要去城里做工了,我弟弟要上学所以我要去城里做工了。男朋友想了想,搓着手说,好的,我等你。蝉笑了,蝉说不用等,我不回来了,我想进城我就不会再回来了。男朋友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他伏下身紧紧抱住蝉的双腿。蝉笑了,蝉说你看你多傻,你找一个女人结婚吧,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女人。蝉后来把身子给了他,蝉脱去了外套,蝉穿着小衫的身子像一粒新鲜而饱满的草莓。蝉说我这身子很干净,你要的话就拿去。

男朋友伏在蝉的身上,蝉只觉得那时候很痛,但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痛入骨髓。男朋友显然并不在行,男朋友只知道伏在蝉的身上哭。蝉就一遍遍地抚摸着男朋友黑黑的头发,蝉说别哭,你已经长大了不许再哭。蝉拎着皮箱走出村庄的时候,父母亲把他送到村口。那时候蝉就像离开造纸厂时那样,对自己说蝉你不可以回头,不要回头。蝉果然就没有回头。

蝉在那天中午见到了英雄,其实那时候蝉并不知道他是英雄。中午是后巷行人最少的时候,蝉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蝉被那双眼睛吸引了,笑了一下。蝉的笑容像一根线一样,把年轻人牵进了屋里。年轻人腼腆地笑了一下,站在屋子中间不知所措。年轻人有些瘦弱,脸色也有些苍白,蝉的心中突然涌起了那种母性的爱意。蝉走过去,悄悄伸过去一只手,握住了年轻人的手。蝉看到明瓦漏下来的光线刚好投在两只握着的手上。其实他们握着的不是手,而是手指。蝉想,牵着他的手就像是牵着一个爱人的手。蝉又笑了,年轻人也笑笑。蝉说你第一次呀,年轻人说,是的。蝉放开了年轻人的手,蝉的棉质碎花睡裙褪了下来,年轻人面前就突然多了一件瓷质的工艺品,那么光洁。蝉从背后轻轻抱住年轻人,像抱一个孩子一样,然后,蝉湿润的唇触了触年轻人长长的脖颈。蝉明显地感到年轻人轻轻颤抖起来,蝉笑了,拥着他走到床边。

蝉喜欢年轻人明亮的眼睛,蝉就像是一个老师教学生做一道题一样,耐心地教着年轻人。蝉分明感受到了年轻人的颤抖,他的嘴巴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惹得蝉万分爱怜。蝉引领着年轻人,走过山山水水,来到阳光明媚的地方。蝉想,自己对以前的男朋友那么做,是出于一种怜悯,对别的人那么做,是出于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对于这个年轻人,蝉的心里幸福而甜蜜,她把这想象成爱情。但是蝉知道,自从拎着皮箱走出造纸厂大门的时候,她就不可以再拥有爱情。爱情是奢侈品,也是易碎品。蝉后来把纤长的手指伸进年轻人浓而密的黑发丛中,蝉想那一刻年轻人就是属于她的。

蝉替年轻人穿衣,给他沏了一杯菊花茶,让年轻人坐在她刚刚躺过的摇椅上。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坐着。不时有后巷的风急急奔跑着,钻进这间屋子的小窗。蝉一会儿玩玩头发,一会儿玩玩手腕上的小饰品。后来年轻人站了起来,在离开屋子之前,他掏出了两张百元大钞。这个时候,蝉犹豫了一下,但是蝉还是接过了钱。年轻人的举动明白无误地告诉了蝉,这只能是一场交易,就在蝉接下这两百元钱的时候,他们两谁也不欠谁,是两清的。年轻人的长腿迈出了蝉的屋子,蝉握着那两张微温的钞票,突然感到心中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蝉的脑子中有了短时间的空白,后来涌现了村中的景象,她的父母正在收麦,村子中央一棵樟树枝叶茂盛,以前的男朋友突突突地开着拖拉机。后来蝉跑出了屋子,跑出了后巷,在后巷不远的大街上,她急切地寻找着年轻人的影子。但是年轻人不见了,印在蝉脑海的是年轻人明亮而忧郁的眼神。蝉想,一场后巷的爱情,已经草草收场。

那个时候,蝉还不知道年轻人就是英雄。

后巷,一直是这座城市有名的一条巷。从不知那个朝代开时,这里弥漫了烟花的味道。她的古旧与青石板以及女人的娇笑,使一些男人不时地光顾这里。后巷是男人累了以后的港湾,那些缠在紫藤上的星星点点的小花,充满着野性的味道,都是为男人开的。

如玉的怀里抱着琵琶,如玉总是抱着琵琵唱着春花秋月与时不时光顾后巷的东风。如玉还唱欢情唱人间冷暖唱暧昧的小调。如玉喜欢喝花雕,她总是把自己的脸喝得像桃花一样璀灿,让男人们用手轻轻抚摸那张白嫩的脸。如玉是后巷这幢小楼里的一块牌子,这幢小楼叫梅花碑。这是一个很别致的名字,那是因为院子里种着三两株梅花,冬天的时候,就纷纷开了。但是,这座园子里没有碑,却还是叫成了梅花碑。如玉的歌声里,清王朝的某一个初夏如期而至。如玉一直不喜欢这个叫“清”的王朝,但是爹妈却不小心把她带到了清。如玉最不喜欢的是男人把辫子盘起来,如玉认为那样的男人看上去不干净。如玉的身子让达官贵人们着迷,如玉知道这样的光景不会太长,女人,总会比阡陌上的黄花败得还要快。

如玉自己有一个小间,如玉并不喜欢到姐妹们的房间里去串门,最多到楼下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旁看一看。如玉喜欢的是梅花碑这幢小楼的名字,据说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读书人取的,读书人后来痴迷沉醉于梅花碑这幢小楼里的娇笑,用尽银两后在后巷附近的一个湖里自杀了。如玉很有些瞧不起这个读书人,瞧不起这个读书人沉湎女色不能自拔。初夏的时候,梅花碑院子里的几棵树上响起了蝉声。如玉有时候就痴痴地听蝉,蝉的叫声不会让人烦躁,它总是有那么一种压得很平的韵调。

如玉在小城的某户人家里长大,这户人家没有女主人,只有一个会做烧饼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如玉的父亲,如玉就叫他爸。在如玉的成长过程中,一直都被一种烧饼的葱香味包围着。如玉父女俩靠卖烧饼度日,如玉没有享受到母爱,但是如玉如终被父亲娇着惯着宠着捧着。父亲是个忠厚的老实人,和许多人一样他学会了艰辛度日,其实他也只能是艰辛度日。在这个过程中,女儿的可爱和听话让他享受到了膝下有女的快感和天伦。他总是觉得自己无比幸福,但是他自己有一天突然一病不起。他离开人世的时候眼睛都没有合上,因为他知道离开了他女儿将无法生活。一个老女人飘飘然地来到了他家门口,如玉听到老女人说话的声音仿制来自天边。老女人说如玉不要哭,我为你的父亲安葬,你呢,就跟我去梅花碑吧。如玉含泪点了点头,后来如玉的怀里就多了琵琶。如玉如诉如泣弹着琵琶的时候,有许多男人如醉如痴地在楼下听。老女人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头。老女人点头的意思是,她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

如玉看到一郎的时候,是在那天的午后,如玉小睡醒来时一推窗,看到了后巷出现一个骑着白马的年轻人。当然如玉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就是一郎,如玉朝一郎笑了一笑,一郎也笑了。一郎从白马上下来,向如玉走来。一郎说你是谁,如玉说我是如玉。一郎说你为什么叫如玉,如玉说因为我本就如玉,所以取名叫如玉。一郎若有所悟地“噢”了一声,一郎就在梅花碑住了下来。

一郎和如玉一起喝那种叫“花雕”的酒,这种酒后劲特别大,很容易醉人的。一郎已经躺到在床上了,如玉伏在一郎的身上,喝了一口酒,然后渡到一郎的嘴里。一郎的骨头架子在酒的作用下已经散开,一郎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但是一郎迷茫的星星眼却仍然是乌黑而且明亮的。如玉关上门关上窗,在关门之前如玉对老女人说,妈妈,三天内不要来叫醒我们。老女人笑了一下,老女人的笑容中总好象有一些别的内容。如玉没去管她,如玉宽衣解带,然后和一郎一起醉到在床上。如玉一生之中,再也没有过那三天的疯狂样。三天以后,如玉披了一件薄衫,走过去打开窗,一阵风急急地涌了进来,如玉贪婪地抽着鼻子。一郎也起来了,起来以后没有站稳,所以差点跌到了。一郎很尴尬地笑了一笑,一郎说我要走了,我已经误了许多事了,我必须离开这儿了。如果有下次,那么让我们下次再见。一郎走之前抱住了如玉,如玉就软软地瘫在一郎的怀抱中了。一郎轻轻咬了咬如玉的耳垂,轻声说,你是妖精。如玉的脸红了起来,她感受到了耳边一郎呼出的热气。

一郎走的时候,楼下坐着一个中年人,中年人养着好看的小胡子,中年人是衙门里的秦捕头。秦捕头是来找如玉的,老女人说如玉有客人呢,秦捕头就在楼下足足等了将近三天。秦捕头上楼的时候看了一眼一郎的背影,他看到一郎交给老女人一小袋银子,老女人笑了一下,掂了掂手中银子,又笑了。

秦捕头看到如玉倚在窗前,痴痴地看着一郎跃上白马离去的背影。秦捕头说他是谁?如玉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一郎。秦捕头说你把我等苦了,说完他去解如玉的衣带。如玉说今天不行,今天我很累,你会生气吗。秦捕头说我活了四十年了,我已经不会生气,我如果老是生气我怎么能在衙门里头当捕头呢。秦捕头看到了如玉胸前挂着的一块玉,那是一只精镂细雕的玉蝉。秦捕头说这是谁给你的。如玉看了秦捕头一眼懒懒地说,是一郎,是一郎临走时送给我的。秦捕头忽然大笑起来,秦捕头说你碰上贵人了,不是大户人家,拿不出这样的东西。

如玉说是吗,他看上去好象真的是一个少爷。这时候,如玉不知道他是一位英雄,她只听到一郎离去时的蹄声嗒嗒。如玉一转头,秦捕头已经像影子一样消失了。梅花碑院子里的蝉声,一声接着一声响了起来。如玉想,夏天到了。

蝉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都在等着年轻人的到来,蝉甚至每天早上去菜场买菜的时候也左右四顾地看着身边的人,她总是希望奇迹能够出现,如果她见到年轻人,她会把年轻人拉到后巷,做饭给他吃,泡茶给他喝,软软的身子也给他,什么都给他。

蝉那时候还不知道年轻人是英雄。

那天蝉躺在摇椅上翻一本小说,蝉仍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喜欢小说。有时候蝉又这样想,自己的过程会不会也是小说。那天秦汉来了,秦汉是啤酒厂的厂长,秦汉第一次来只是路过这儿,那天他看到了后巷某间房子门口的蝉,秦汉就停了下来。秦汉不住地看着四周,然后秦汉走了进来。蝉关上门,就把衣衫褪了,这让秦汉很不舒服,秦汉想让蝉穿上衣服,意思是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不一定留恋她的肉体。但是秦汉最后还是没有说一句话,秦汉走过去熟门熟路的样子。这个时候秦汉已经对自己的定力产生的怀疑。蝉像一只充满活力的小兽,所以秦汉感到自己又年轻了不少。在秦汉的身下蝉说你是干什么的?秦汉说我是啤酒厂的厂长。蝉说我不信,你要是啤酒厂厂长怎么没有啤酒肚呢。蝉又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来后巷的人,有谁肯真正告诉自己是干什么的呢?秦汉伏在蝉的身上感到异常伤心,秦汉其实还是第一次上后巷,而且只是路过而已,但是蝉明亮的眼睛牵住了他的脚步。秦汉最后叹了一口气,说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我想要带走你,你愿不愿意,你不要再在后巷生活下去了。

蝉停了下来看着秦汉许久,从秦汉的眼神里蝉看到秦汉没有骗人。蝉说你为什么想带走我?秦汉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带走你。后来秦汉和蝉都起来了,秦汉坐在一堆阴影里一言不发地看着蝉,蝉就坐在躺椅上,躺椅呢,刚好在明瓦落下的那一堆光影里。蝉和秦汉没有说话,蝉翻着秦汉带来的一张报纸,这个时候,蝉突然看到了一个年轻人的照片。这个年轻人,是个英雄。

报纸上说英雄在火堆里救出了十一个小学生,英雄还是小伙子,还没有谈过恋爱。英雄其实已经身患绝症,但是他救出了那么多孩子,所以照领导的话说他是英雄值得大家学习。这篇报道写得很长,整整一个版,从英雄小的时候乐于助人,到单位以后的敬业,再到发现得了绝症后和病魔作斗争,都是闪亮的光辉事迹。蝉笑得花枝乱颤,蝉突然爆发的大笑让秦汉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害怕。蝉举着报纸说,这个英雄,这是个英雄,他们漏掉了英雄的还有一件事迹。蝉笑着的时候,眼泪却滚滚而下。蝉突然两手捂在胸口,她没有看到刀子的寒光,却感到了来自心脏深处的痛,像蚂蚁在咬。

蝉送走了秦汉。这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人,而且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年纪了没有肚腩。蝉对秦汉说如果你真想接我走,那么,给我买一套房,我住进去,你想来时什么时候都可以来。你过几天来接我吧。秦汉笑了起来,并且点点头。

蝉坐在摇椅上一直摇啊摇,蝉想起英雄明亮的眼睛,蝉想英雄在患绝症后来到蝉这儿,只是为了和一生告别,体味从来没有体味过的东西。蝉很敬佩英雄,蝉觉得英雄能这样做本身就很英雄。蝉后来想起了什么,掏出皮夹找出了两张百无纸币。那是两张崭新的纸币,蝉一直没用,蝉有一次买菜时差点用了出去,卖菜的大妈小心地摸了又摸生怕这是张假币。后来蝉想起了这是英雄留下的,马上一把夺了过来,又换了一张纸币。现在蝉的手中举着两张纸币,她看了很久,终于拿起打火机将它们点燃了。两张纸币卷了起来,像两只纸鸢一样,飘飘荡荡落到了地上。

蝉那一天一直都很伤心,蝉伤心的时候想起了抽烟,于是她去对门杂货店买了一包“三五牌”香烟。蝉在吞云吐雾的时候,眼泪也一刻不停地流着。她想,她最爱的人去了。几天以后,蝉关上后巷的门,去了一趟公墓。她在公墓里找到了这个年轻人,年轻人在瓷质的像片中对着她笑,蝉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她开始颤动起来,好象年轻人当初和她在一起时那样。蝉这时候看到了英雄的名字,但是蝉没有用心去记,蝉只记住了两个字:英雄。蝉是带着一束鲜灵灵的花去的,她把花放在了墓前。蝉在英雄的墓前坐了整整一下下午,黄昏的时候,天开始下雨了。蝉回到后巷时,已经淋得湿透,她看到墙头上的那些小花小草,开得异常热烈,争先恐后的样子,蝉就笑了一下。

如玉第二天一直等着秦捕头,但是秦捕头一直没有来。如玉想,秦捕头大约一直在忙着。秦捕头是一个月以后来的,秦捕头说我要调走了,我想把你赎出来,你愿跟我一起走吗。如玉说你是不是高升了?秦捕头笑了,说,是呀,我高升了。如玉想了想说,你给我造一幢小楼,院子里要种梅花,我就跟你走。秦捕头说,好的。秦捕头去找老女人,老女人走到如玉的身边,使劲拧了一下如玉脸上白嫩的肉。老女人说你带走吧,银子在带走之前,给我送到梅花碑。我之所以要那么多银子,是因为梅花碑离开如玉,就不能算是梅花碑。秦捕头想了想说,这到也是,我一定如数付给。

秦捕头走了以后,老女人飘进了如玉的房间。老女人亲自为如玉泡了一杯茶,亲自为如玉弹了一曲琵琶。老女人说如玉,我以前也跟你一样,很苦呀。我不想再把梅花碑开下去了,我得找个地方养老。如玉说,我没有老,但是我跟着秦捕头走也是为了养老,至少他可以让我衣食无忧。你知道吗,衣食无忧在任何一个年代里,对女人是多么重要。

老女人笑了,老女人说你知道和你关起房门三天三夜缠绵的那个人是谁吗?他是英雄,他是红花会的分舵舵主,他送你的那只玉蝉被秦捕头落入了眼中,一郎注定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一郎是在望云亭被秦捕头带人围住的,一郎最好的武功,也没能逃出秦捕头的利剑。再说,一郎的身体那时候已经被你淘得只剩下一具皮囊,他还有什么体力去和人斗。你知道秦捕头赎你的钱是哪儿来的吗,那都是一些赏钱。

如玉的眼泪滚滚而下,如玉想,是英雄为什么就离不开女人,就要因为女人而死呢。老女人说一郎死前惨然笑道,如果没有遇到如玉,我的生命怎么还会精彩,现在我死了也值了。如玉问你这么会听到这句话的,老女人说,你真是个傻女人,你不可以想象一下吗。如玉就开始想象了,如玉想象英雄一郎和秦捕头带的人拼剑的情形,想象着一郎白衣上的点点血迹,一定是像极了盛开的梅。如玉的眼泪一刻也没有停歇,如玉没有怪秦捕头,因为那是他的职业,秦捕头忠于自己的职业就像自己忠于弹琵琶一样,都没有错。如玉也没有怪自己,怪自己挂着的玉蝉让秦捕头看到了,如玉只是想,这是上苍注定的一场劫数,而一郎与她共度的三天,是上苍送给她的小小礼物。

秦捕头终于来接如玉了,如玉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梅花碑这幢小楼,楼下的每一个窗口,都站着一个挥手的女人。而让人奇怪的是,老女人居然泪如雨下,如玉突然想,自己和这些人,一生之中恐怕不会再有照面了。如玉坐上了轿子,秦捕头迈着大步在前面走。这个中年人,除了头发有些秃以外,身子板像钢一样硬朗。如玉的脸不仅微微红了一红,如玉一回头,又看到了一条悠长的小巷,和小巷深处的梅花碑,多么像一幅水墨作成的画。渐渐淡下去淡下去,洇进了一个叫“清”的朝代。

蝉要离开后巷了,秦汉开车来接她,秦汉没有把车开进来,而是在很远的地方停着,因为秦汉要考虑自己啤酒厂厂长的身份。蝉拎着一只皮箱,轻轻地给这个暂居的家落上了锁,把钥匙还给了房东。蝉说我要走了,房东的表情很漠然,蝉又说我要走了,房东说,走吧,你走吧。蝉忽然看到斜对面的一幢清式小楼,墙角探出几朵小花来。蝉说,这是什么人的楼呀。房东说,这楼没人住的,这楼叫梅花碑,就是没人敢住,据说夜里能听到琵琶声。蝉望着梅花碑很久,这时候她听到了蝉声从梅花碑传出来。

蝉看了梅花碑很久,又在后巷口上的一个古玩摊前停住了,蝉看到了许多的古董,泛着陈旧的颜色。蝉看上了一只玉雕的蝉,蝉问多少钱,摊主说多少钱,蝉说那么多少钱买不买,摊主说好吧我亏本买给你了,这可是人间的珍品呀。蝉后来握着那只温软的玉蝉上了车,打开车门的时候,秦汉皱了皱眉说怎么这样慢。蝉就摊开了手掌说,你看,我刚买了一只玉蝉。这个时候,蝉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冥冥之中传来。蝉问:是如玉姐姐吗?秦汉说你跟谁说话呢,蝉说我说话了吗,我一句话也没说呀。秦汉看了蝉一眼笑了,傻东西,跟我调皮。蝉也笑了,蝉说我真的没说吗。

秦汉的汽车开动时,蝉又看了看那条长长的后巷,后巷属于江南,花开花谢蟋蟀鸣叫小楼里夜夜探出春风,后巷的蝉又鸣叫了起来。蝉在车窗里举手轻轻摆了摆,她看到后巷突然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于是她擦了擦眼睛。

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社长海飞,男,汉族,原名骆光伦,1946年2月出生,浙江义乌人。1973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68年7月参加工作,著名出版人,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

1968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化工系高分子专业。

1968年至1983年任甘肃省白银公司露天矿党委办公室秘书、副主任、主任。

1981年至1983年任甘肃白银公司党委办公室调研科科长、办公室副主任。

1983年6月至1988年5月任共青团甘肃省委副书记、书记。

1988年5月至1993年4月任甘肃省广播电视厅副厅长、甘肃电视台台长。

1993年4月任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社长、党组书记。

2000年3月至2001年8月任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社长、党组书记,中国少年报社社长、党组书记。

2001年8月至2001年12月任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社长、党组书记。

2001年12月任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社长、党组书记、总编辑。

第十届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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