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赫金生平:
巴赫金 M.M. Bakhtin (1895~1975),苏联文学理论家,批评家。1895年11月17日生于奥勒尔市一银行职员家庭,1975年5月16日卒于莫斯科。1918年毕业于圣彼得堡大学文史系。 后曾在维尔城一中学任教,1920年秋转往维捷布斯克教授文学和美学。从这时期开始了哲学和人文科学诸多领域的研究工作。1923年因病辞职治疗。1924年去彼得格勒供职。
他前期著作有《艺术与责任》、《语言创作的方法问题》等。1929年发表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创作问题》(1963年修订版更名为《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是他的主要力作,内中提出“复调小说”理论,为他获得世界性声望奠定了基础。他在1929年政治运动时曾遭到监禁和流放,此后境遇坎坷,但仍以顽强毅力坚持研究工作。30年代写成《拉伯雷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代的民间文化》。1945年起应邀到摩尔达维亚师范学院任俄罗斯和外国文学史教研室主任,1961年退休。其间同时进行他所称的“元语言学”研究。1969年起定居于莫斯科。
他的研究成果死后被编成论文集《美学和文学问题》和《语言创作美学》出版。
二、巴赫金的主要成果:
(一)巴赫金对话理论对后结构主义互文本概念的启发。巴赫金把对话看是人类基本的生存方式,一个人的“言谈”总是带有某种观点和价值观的表达,但这种表达不是固定的立场而是一个过程,是在和潜在对象的对话中完成其功能的,并且和其他“言谈”一起构建了话语的公共空间,各种差异和不同的声音借此汇成一个充满张力的复合体。后结构主义的文本间性理论把主体对话的概念引入了文本之间,后结构主义的文本概念不再局限于一个固定的文本及其结构之中而具有了一种历时性的分析,阐释对象也不再是一套固定不变的文本而是文本之间变化不定的功能和关系,文本之间也象言谈主体一样不断对话,文本的意义从自足走向了开放的历史维度。
(二)从巴赫金复调小说理论中对作者决定权的逐渐削弱到结构主义的写作主体的完全出场也存在着一条合理的逻辑线条。巴赫金和结构主义都反对把文本看成是作家经验的表现或社会生活的简单反映,在复调小说中,作品主人公是和作者平起平坐的主体,他有自己自主的声音而不会沦为作者意识的传声筒,在结构主义那里,作家的地位和功能仅仅体现在为文本中的意识和声音提供发言和交汇的场地。这种作者的消隐过程反映了巴赫金和结构主义一样的反对话语独白的立场,独白话语在唯一的作者内心或社会生活中寻求文本的语义空间,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强调了意义的复调性,没有谁独自占有意义,意义体现为对话的过程,而结构主义更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强调文本的自足意义,从而不为任何独语策略留下余地。
(三)巴赫金的历史诗学对语言背后的社会意识形态和历史关系的注重也影响了后期的结构主义从文本的结构分析转向了文化符码的结构分析。在巴赫金深受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影响的《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哲学》一书中,修正了索绪尔的共时性的语言学,巴赫金认为要理解话语的含义不仅需要沿着话语之间的关系轴,而且应当放到话语产生的社会语境中。后期结构主义走出了纯粹的文本的能指分析,把更多的政治的、经济的和文化的现象纳入了分析的范围,或者说,后结构主义者把更多的社会历史因素给文本化了,结构主义的语言中心没有变,但把文化符码平面和意识形态的平面结合了起来,开始关注文化符码背后的社会学含义,这对前期的结构主义明显是一种有意识的突破。
(四)巴赫金的对话理论非常重视一个概念,那就是“未完成性”,这个概念深深地影响了结构主义关于“动态美学”的观念。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强调对话的不可完成性,也就是说,对话永远是指向未来的,是指向尚待完成的区域的,在小说里,作者和主人公的对话是不会完成的,而正因为不可完成,突出了审美活动的“事件性”特征,作者不是创造文本而是参与文本这一事件,因此审美的意义是不断生成的,没有被任何外在因素所垄断。“未完成性”在后结构主义那里成了文本的开放性,文学是一种设问活动,没有谁包括作者能给予最后的解答,作家只能给予部分的解答,解答又提出了新的问题,文学就是这样循环地自我实现的,它的意义的不是静态的而具有了动力学和发生学的特征,未完成性的和动力学性质的美学都给读者留下了审美参与的地位。
以上几条线索反映了巴赫金的思想和结构主义在理论观念上某种程度的亲近性,其实任何一种新理论的提出都有其复杂的原因,也必定带有其发展的具体的阶段性特征,所以不能说是巴赫金的理论完全影响了后结构主义的这些变化和特征,但我们应该看到,巴赫金和后结构主义在哲学和美学上很多时候面对了同一问题,并且呈现了相似的理论思路,还有不能忽视的也正如许多后结构主义者所承认的那样,他们确确实实借鉴了巴赫金的许多思想资源,这都是以巴赫金的思想的广博性和开放性为基础的。理清巴赫金和后结构的关系为我们提供了认识巴赫金的一个新的角度,而且也有助于我们认识结构主义的发展脉络和后期的一些突出的变化。
同时,巴赫金的理论和后期结构主义的努力表明了一种把文学变化的内在机制和外在推动力结合起来的理论方向,任何一种理论形态都应该有它的中心视点,这是理论创新和独立的需要,象巴赫金把语言问题作为关注的中心一样,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忽视中心视点以外的东西,现在的文论应该在综合的基础上实现创新,这也就是巴赫金的理论和后结构主义后期一些有益的变化对现时期文艺理论研究一点重要的启示。
三、巴赫金的贡献:
巴赫金的理论贡献主要在两方面:一、他建立了以他的“超语言哲学”为基础的历史诗学,这种历史诗学秉承索绪尔结构主义语言学以来对语言中心的关注,同时根据语言实践的社会基础和历史变化来解释语言符号系统所确立的形式和意义统一的特殊性。二、在对具体艺术形式的分析和探讨中巴赫金集中阐述了他的一系列理论如对话理论、狂欢化、复调小说和话语杂多等,而且如在对陀思妥也夫斯基和拉伯雷的小说的研究中,巴赫金并不局限在对叙事形式和结构的微观分析上,而用他的小说理论强化了他的语言实践观。
关注巴赫金我们必须看到本世纪初西方哲学所谓的“语言学转向”,这个转向挑战了西方思想传统的认识论和本体论模式,而把哲学的关注中心放到了人类的语言结构,并以此解构了传统的二元论和本质主义。巴赫金在对二元论和本质主义的独语策略的轻蔑上和这个语言学思潮体现了同样的哲学气质,但巴赫金又和纯粹的语言论者不同,他更关心语言背后的语义空间,在这一点上,他应用了马克思的意识形态理论,把语言作为有具体语境和社会环境背景的一种实践,在对任何一种艺术形式的研究中,巴赫金都没有把文学艺术看成是自足的文本结构的共时体(如新批评、形式主义和前期的结构主义所做的那样),而始终将他们纳入历史和社会诗学的范畴。
以上都决定了巴赫金的理论的开放性,这种开放性也要求我们应该把巴赫金放到他所反对的庸俗社会学和心理学的比较中,同时也要求我们把巴赫金放到和他有同样背景但又被他所超越的形式主义和结构主义的比较中去研究他的思想。巴赫金作为哲学家和文论家的地位不是孤立地取得的,而是同各种思想和理论交锋和融合的结果,而且这种交锋并不都是直接的,有时会以一种历史回响的方式发生。
结构主义和巴赫金的关系可能就属于这种历史回响的方式,而且在和巴赫金的思想有关各种理论当中,最值得研究的恐怕就是他和结构主义的关系,这里可以找到历史的和逻辑的两方面的依据,在史实上,因为巴赫金在西方的被发现实际上是由法国结构主义的一些人物来完成的,70年代,法国结构主义符号学家托罗多夫和克里斯蒂娃首先把巴赫金的对话和小说理论作为与传统结构主义的抗衡推向了西方学术界,引起了广泛的兴趣,这两位结构主义者和包括罗兰·巴特在内的其他一些结构主义者都承认受到过巴赫金的影响。在逻辑上,如前所述,巴赫金和结构主义者都面对了索绪尔语言学理论以来的同一问题——语言中心,更重要的是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和“超语言哲学”影响了结构主义的后期发展,后期的结构主义对巴赫金的思想进行了吸收和改造,呈现出和前期的结构主义的不同的理论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