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作家殷健灵的作品。
其实,这个世界的每个女孩都想把自己的少女时代写成一篇散文,16岁的花季也好,17岁的雨季也好,都想有那样一个回廊,能容得自己静静地倚靠,能从从容容地回头看一次,看一次,满怀珍念地看一次。因为回头的刹那,属于自己的那个天真烂漫的时代已经被永远地阻隔了,遥望处,就在那道白茫茫的花溪彼岸……
想来,女作家殷健灵就在某个栀子花爬满后山的午后,一个人朝着记忆的回廊在走,在走。她是沉默着的,平静中带着沉思,或者眉头微蹙,或者抿嘴微笑,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其间心象万化,一会是豁然开朗的灿烂,转瞬又是阴雨霾霾的痛彻,我们所能感觉的,也就是她内心里不出声的低低呤唱,她是属于那种沉默的歌者。
正如梅子涵先生在序言里给我们的那个特别唯美的意象:提着灯走去。一个提着灯前进的作者一定不会高声喧哗,即便在繁花尽头,我们感觉的可能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欢欣岁月。
所以,每个女孩都想写的那篇散文,在这个书写者这里,显现的居然是另外的面貌,她写了我们似曾相识的真实感受,写了一些我们早已淡忘的成长细节,这些我们毫不陌生,但是令人惊讶的是,这种表述却如此冷静而节制,像你希望在青春的激情面前能够再次痛快的焚烧,你遭遇的却是一片潜藏了三分之二冰山的辽阔海域。这种冷静的感觉并没有完,因为你在感受刺骨的寒冷时,你依然能够觉察到那冷里的热度,那是一种被严严包裹的温度,那不是火的温度,不是青春和激情的温度,后来,当你细细翻完这本书,你才明白,那是生命本来的体温,有一点,无法灼烧,却能恒久……
或许是因为健灵长期作家与记者的双重身份,或许是因为写作成了她的习惯,她完全将自己的感觉设置到写作的世界中,随着生活的自然流动,她一点一点地记录下来:小时候对新娘的诱惑,对同性老师的爱慕,洗澡的感觉,大一的心情,妈妈的手织毛衣,当心理热线主持人的经历,甚至对一个叫蕾的女孩的生活感悟,生活的细节恍若成长河床中的鹅卵石,她触摸得那样圆润而真实。正如她自己的表述:“我是个异常珍惜记忆的人,疲惫或者失意的时候,会将它们搜拣出来细细品味。有人说怀旧的人难以前行,但是厚积才能薄发。走了长路口渴的人找不到新的泉眼,那些过去了的温馨就成了润唇的水。怀旧的人一定不会焦躁,一定重情重意,一定会把一天当作一生来度过。”(《女孩的财富》)
而在这些文字里,我们也惊喜地发现,使这些文字超越一般成长描述写作的,不在于它是一次完全的女孩私坊写作的状态,而在于在那些独特的成长体验中还一直存在着另外的视角,正是由于这个特别视角的无处不在,使这种写作本身的意义广阔了起来,丰厚了起来。那就是作者并没有囿于一己的空间,她的大眼睛仍然关注着周边生活,理解着苍生百姓,反思着他者状态。如在《心不会疼的人》结尾的论述,“心疼是一种珍贵的感觉,也许我们每个人都该保留这么一份感觉,从而也帮助我们避免不知不觉不痛不痒消失的厄运。”如在《活着的房屋》中的发现:“当我疲惫地一身灰尘地陷落在沮丧的黄昏中,移动的车窗外是成片成片拆了一半的旧房,就像衣衫褴褛死去的人。忽然想到房屋其实也是有生命的,不需豪服装扮,豪服只是躯壳,需要的是丰富的内容,除了人气,还有自然的滋养,缺一样,房屋就死了。”还有很典型的一篇《太阳照在你的心》,记录一个真实的女孩的灿烂青春,至今无法忘记阅读后存留下的那份温暖。
轻轻翻过这本散文集和它美丽的名字——《记得那年花下》,花下的心情如此烂漫,读着,读着,恍觉花影重现眼前,伸手处,发现璀璨的,居然是一朵生命的花,猛然明白,写作对于作家和读者同等重要的意义,瞬间,内心发生的,该是如何的感叹?
(唐池子 ——评殷健灵散文集《记得那年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