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科隆博(Loe Colombo,1930—1971)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意大利设计发展中的一个关键人物。他能够迅速地把一些技术发明转化到自己设计的各种产品与生活系统中,用科技充实设计的功能;他用自己的言论和实践体现了设计师不仅仅是一些产品的创造者,而且是我们生存环境的塑造者。尽管他英年早逝,但却凭着他那超前的设计理念,以其全部的作品,大胆地拓展了我们对设计创造的认识。迄今为止,国内对他的专门介绍和研究还不多,本文试图对其设计作些研究。
科隆博1949年毕业于米兰的布莱拉美术学院(Brera Academy of Fine Art),所学的专业是绘画。20世纪50年代初,他参加了一个意大利纯艺术的前卫运动“核心运动”(Movimento Nucleare)。初来乍到的他给米兰的一家夜总会画过天顶,给公司和展览会设计过陶瓷,业余时间还到米兰工艺学校学过建筑。1959年,科隆博继承了父亲的电子设备制造公司。1962年,科隆博在米兰建立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专攻室内设计和家具设计。他认为,室内环境是一个系统,里面包括了各种各样的组成部分,而家具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元素。他的兴趣集中在两点上 :其一是“生活系统”(Living System)的设计观念;其二是如何把新材料和新形式运用到能够大批量生产的家具设计中去。在60年代,科隆博优先考虑的问题由个人化的对象转变成了对人类环境的关注。像许多他那一代的设计师一样,他受一种愿望的驱使为大批量生产而设计,这种愿望就是为了让他的产品能够以一种合理的价格被广泛地接受。
20世纪60年代前期,科隆博设计了一系列具有高度革新性和原创性的椅子。包括1962年的“罗尔扶手椅”、1963年的“希拉和埃尔达扶手椅”、1964年的“极乐扶手椅”等。在这期间,他还进行了一系列重要的灯光设计。然而,在设计这些单独产品的同时,科隆博也发展出了一系列多功能的产品。这些作品标志着一种新的开始,不仅是美学和工程意义上的,而且是哲学和心理学意义上的,它们被认为是超出了家具制造商和消费者可接受的传统。这个设计相当于一个复杂的高科技独角戏,科隆博那多功能的不占空间的设备——比如1963年的迷你厨房、多功能的储藏系统、1963年的贝尔尼尼联合中心等——都是激进的、革命性的。通过这些实验性的设计,科隆博在20世纪60年代末发动了一场论争,后来成为意大利前卫艺术家们的中心话题,并对其它国家突然出现的设计哲学起了主要的影响,特别是法国。
科隆博一直雄心勃勃于在一个单一的设计中结合各种各样的功能。最后,他相信未来存在于高度压缩的自足环境中,而不是在独立互补的对象中。1968年,他设计了《盒子1号》昼夜设备,那是一个卧室储藏系统,包括一个衣橱、几个碗柜、一个架子、几个抽屉和一张床。第二年他又制作了一个关于未来居住环境的装置《幻想69》,它是装在一个太空舱里的未来的单元住宅,里面有供人坐、睡的设备,这些设备又可以用来做饭、就餐;中心的生活空间用于休闲,比如听音乐、看电视、读书、娱乐; 此外还有地下酒窖、空调、卧室和浴室设备。科隆博给自己的住所设计了两套多功能系统,它在1969年被索曼尼(Sormani)公司投入生产。这套生活系统被称作“鲁图生活系统”,是一个日间的组合厨房和起居室设备,包括一个电动的旋转桌子、一张被电动帐篷覆盖着的床,其中装着各种各样的电子小玩意和存储设备。这些观念很明显与《幻想69》相关,两者看起来同样异想天开。最终,在1971年的《完全装备组合》中,科隆博实现了集大成,这是他在死前给“意大利: 新的家庭景观”做的模型,在一个连贯的设计中,他把家庭的功能都组合在了一起。
像索特萨斯一样,科隆博一开始也是个墨守成规的设计师,他乐于在既定的设计与生产的框架中工作。但是到了后来,随着意大利前卫设计运动的发展,他逐渐转变成了前卫设计的一员。伴随着其《幻想 69》设备的是一篇名为《反设计》的宣言,这标志着科隆博完全站到前卫设计的阵营里去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科隆博用“反”这个词是在一种积极的而不是消极的意义上。在1969年9月《姆贝里亚》(Mobilia)杂志的科隆博专辑上,科隆博不遗余力地反对他以前设计的个性化的家具。据科隆博所说,现在需要一种更加“有系统的”思维方式: “我们已经战胜了虚假文化的家具,那是一种资产阶级趣味的产品,其发展只是在追逐时尚,而且这是一种资本主义工业的产物,其惟一的目的是通过精炼其产品以赢得更多的消费者,功能主义和技术是其次要考虑的问题。现在的建筑探索必须从对现代人的生态学研究开始,特别是他们所生存的那个宏观世界。”
意大利著名的设计评论家埃米利奥·阿姆巴兹(Emilio Ambasz)这样评价科隆博:“尽管科隆博以前设计的作品在意大利国内外都获得了赞扬,在他生命的最后10年中却尤为关注与人类生活习惯相关的问题。他在生态学与人类环境改造学上的探索使得他越来越把个人的习惯当作是一个微观的世界,通过程序系统的创造使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的结构相同,进而使微观世界成为未来可达到的宏观世界的一个起点。”这一分析注意到,科隆博之所以和20世纪60年代末其他激进的设计师一样都对创造“生活习惯”或“家庭景观”感兴趣,是因为他们对社会的看法本质上是乐观的、理想化的。他们真诚地认为,通过控制人们生存的环境,可以提高人类的生活水平。不像今天那些为了保护环境的生态学运动,科隆博的所作所为是主动而不是反动,他试图通过个人的勇往直前尽占未来的先机。
20世纪60年代的设计界并不像50年代那样有着统一的见解和思想,特别是随着1968年遍及欧美的抗议浪潮的出现,人们更加怀疑以前那些想当然的设计观念。走强硬路线的前卫运动的出现使得设计界内部的鸿沟变得越来越难以逾越。渐渐地,设计更像是个原则问题而不是美学问题了。科隆博是他那一代设计师里最有远见的人之一,他让设计去关注人类的生活习惯与生存状态,而不是单纯地关注产品的造型与功能。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站到了意大利前卫设计的立场上,使自己的设计理念具有了战斗的姿态,这种立场的转变对于一个声誉日隆的设计师来说,是难能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