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大学士苏轼所建,位于陕西凤翔东湖之中。
苏轼26岁时,他受朝廷诏命,到凤翔来做“签判”,即文书类小官。他精力充沛,才干独卓,性喜创造。府衙后面有一块荒废多年的空地,他规划,掘沟引水,垒墙修圃,不久,便造成了一个小花园。园中心土丘上又修了一座可观赏园景色的亭子。这时,因为当地旱性严重,禾苗枯焦,苏轼被派了一项紧急差事:赴太白山求雨。当时人们救灾只靠求神。苏轼极认真地做这件事,求神祝祷,甚至向皇帝写疏奏,请求把太白峰龙神的爵位由“侯”改为“公”,因为唐代就封“公”,如今降了级恐怕龙神闹情绪,不下雨。皇帝也真的降旨,改封为“公”。过了些日子,阴云密布,雷声轰轰,下了一场透雨。百姓欢呼踊跃,恰在这时节,苏轼主持修建的园亭完工。他喜好交游,请了上司和同僚朋友到亭里宴饮祝贺。苏轼借势随缘,给自己的小亭取了个嘉名“喜雨亭”。双喜临头,苏轼文思泉涌,写了一篇文章,名为《喜雨亭记》。
《喜雨亭记》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则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孙胜狄,以名其子。其喜大小不一,示其不忘一也。
予至扶风之明年,始治官舍。为亭于堂之北,而凿池其南,引流种树,以为休息之所。是岁之春,雨麦于岐山之阳,其占为有年。既而弥月不雨,民方以为忧。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喜,病者以愈,而吾亭适成。
于是举酒于亭上,以属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则无麦。’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则无禾。’无麦无禾,岁且荐饥,狱讼繁兴而盗贼滋炽。则吾与二三子,虽欲优游以乐于此亭,其可得耶?今天不遗斯民,始旱而赐之以雨,使吾与二三子得相与优游以乐于此亭者,皆与之赐也。其又可忘耶?”
既以名亭,又从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襦;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伊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造物。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译文]这座亭子以雨命名,是为了表示喜庆。古代逢到喜庆,便以此题名于事物,表示不忘。周公得到一株异禾,便以《嘉禾》作他著作的篇名,汉武帝得宝鼎,便以元鼎作他年号的名称,叔孙得臣打败狄人侨如,便以“侨如”作为他儿子名字。喜庆虽有大小不同,表示不忘的用意是一样的。
我到扶风的第二年,才开始营建官邸。在厅堂北面筑了一座亭子,而在南面凿了一口池塘,引水种树,作为休息场所。这年春天,在岐山之南种植水稻,占卜后以为是丰年之兆。接着是一个多月不下雨,百姓很着急。到了三月乙卯日下雨了,隔了九天的甲子日又下雨,百姓却感到不满足。丁卯那天是大雨,下了三天才停止。官吏相互庆贺于衙院,商人相互歌唱于市场,农民相互喜悦于田头。担忧的人为之高兴,患病的人因此痊愈,而我的亭子恰巧也在这时造成。
于是开酒宴于亭上,向客人劝酒而告之:“如果五天不下雨,行么?你们一定会说:‘五天不下雨,麦子就长不成了。’十天不下雨呢?又一定会说:‘十天不下雨稻子就长不成了。’没有麦子和稻子,年成就要饥荒,讼案增加而盗贼纷起,这样,我和诸位即使想游赏于这座亭中,办得到么?幸喜上天不遗弃下民,刚旱不久便赐雨于人间,使我与诸位能够相互舒畅地欢乐于亭中,这都是雨的恩赐啊!怎么可以忘记呢?”
亭名既已题定,又进而作歌词道:“假使上天下的是珍珠,受寒的人不能当做棉衣;假使上天下的是宝玉,挨饿的人不能当做米饭。如今这场连下三日的大雨,是谁的力量?百姓说是太守,太守并不有此力量,还是归功于天子,天子又说不对,归功于造物主。造物主不自以为有功,归结到太空,太空渺茫,不可能为亭命名,所以我就自己以“喜雨”来命名我的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