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被世界公认为是一个富有创意的社会,“日本制造”在短短几十年里升级到“日本创造”令很多人惊讶。“日本创造”从何而来,对中国来说值得借鉴。在日语里,“做东西”这个词与“制造”的意思有很大不同。这个词更强调动手与经验性,包含不可言传的技术秘诀的意味。笔者去过一些日本小学、中学,那些学校都设有“动手”教室。学生可在那里做木工、设计、绘画甚至做陶器。这种强调动手、强调“做东西”的意识渗透于日本社会。日本政府以及舆论总是呼吁要重视“做东西”的传统,政府还拨出很多预算研究这个问题。为了不让传统丧失,日本甚至建了一所“做东西”大学。
在日本人看来,自己国家的产业竞争力很大程度来自于“做东西”。他们认为,这种生产是建立在师徒传承、长期现场工作的基础之上的。一位来往于中日之间做电子元件生意的中国人曾对笔者说,日本人使用的机器国内都有,但是,我们却造不出日本那样精密的元件。笔者问为什么,他回答:“准确地说,不是造不出来,而是废品率太高。假如中国不计成本的话,可以制造,但要是想进行大量生产,其实还是日本的便宜。”日本人的动手能力其实为创意的实现提供了保障。而且,日本这种“做东西”的传统中,本身就存在着一种对创意的不懈追求和对产品精益求精的要求。
日本的动漫产业可算是一个创意密集型产业。在1999年,动漫及相关产业规模已达2.2万亿日元。如今,动漫产业早就超出钢铁产业,是日本经济的一个重要支柱。在涩谷、原宿,我们能看到很多漫画般的人物。日本的年轻人,十分重视自我表现,他们有时候花数万日元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漫画中的人物。可以说,生活中的美感是日本社会创意的源泉。
日本产业中的创意,不是凭空发明的,而是依靠组织力量、依靠代代传承与积累。在日本公司之中,存在一种集团文化。他们常常为了一件我们看来很小的事情,展开充分的讨论,集中大家的智慧,收集各种信息,评估预测各种结果。丰田公司今年可能成为世界第一大汽车公司,其实,在90年代初,为了应对经济危机,日本很多公司都大量裁减人员。那时,丰田汽车也遇到困难,但是,这家公司虽然关闭了生产线,但没有裁员,而是把富余的人员集中起来,让他们出主意,为公司节约开支。其实,有的建议也许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但没有一个人会嘲笑这种意见。公司对每个员工的意见都十分重视,集合大家的智慧。
在日本,不论学生俱乐部或是产业组织,其创意活动的基础是团体。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不应去做全才,而是要钻研很小的一个部分。日本的专家极专,他们常常研究一个非常微小的题目,并为此竭其一生。他们个人的想法,往往最后都作为集体智慧表现出来。这种集团智慧,极大地增强了日本企业的国际竞争力。
强调“现场主义”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日本创意的产生。日本企业的研究能力远远超过大学,这不仅是因为企业资金丰厚,而且在于企业科研人员的“现场主义”精神。例如,田中耕一在获得诺贝尔奖前,仅是岛津制作所一个普通的技术员。获奖之前,他一直在公司实验室内,获奖之后,他仍然坚持在实验室工作。他相信,现场是灵感与创造的源泉。像田中耕一这样的研究者,在日本还有很多。他们终身如一,在同一公司、同一专业、同一方向探索。他们的日常工作缺乏变化乃至枯燥,但是,日本社会尊敬这种有技术的专家。日本公司认为,只有维护这些人的忠诚心,技术才能保存与传承。“现场主义”强调应把最好的待遇提供给在一线工作的人员。在日本社会,仅仅有钱是不能赢得他人尊敬的。因为日本人觉得,他们的国家没有自然资源,国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技术进步上。日本很多所谓“白领”,其实工资很低,远不如在现场工作的技术专家。在很多实践领域,日本企业给技术工人的待遇很高。这些人很多仅是高中毕业,但他们经过10年甚至20年的努力,变成高级技术工人,在长期现场实践中,攻克技术难题、掌握高端技术。尽管他们在狭窄的工厂工作,但生产的产品却在世界上畅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