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淇,她是威尼斯的蔷薇,宁静地悠徜在一片绿水面,轻柔而带刺地说着生命中10个男人带给她的改变。
在威尼斯的游船上,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天鹅绒布椅上头,那一身黑色泛着春意的洋装,蓬起的弧度让人想到二○年代的风华绝代。身穿条纹衫的船夫站得老高,领着一叶轻舟穿梭水都的街头巷弄。乘坐在后头另一座游船上的我们,看着眼前这个唇边勾起一弯微笑的女人,让点点帆船上的男人、女人,全都不住地向她身上望。为了影展到这儿来的世界各国媒体、为了观光来到水都的旅人,我们没有共通的语言,但是在她身上,我们都清楚那就叫「迷人」。
在台北的街头,她的名字在油墨印得彩亮的报纸头版出现,男人们悄悄地谈论她身上那件金色礼服,把锁骨衬得真美丽;女人忍不住说起她手上那只3,200万的钻表,不知道世界上多少人有机会戴上。然后,某小报忍不住又把她与前几任男友的关系做成列表,天王的那个,创作的这个,一起演过很多部戏的那个。用媒体的语言来说,她的样子、名字只代表了一个意思:「巨星」──可以登上全版篇幅,只会成为头版的巨星。舒淇,她的名字,像一朵九月天在威尼斯绽放的蔷薇。
在电影里,演出爱恨分明的角色;在现实生活里,扮演浮华世界里闪耀的一颗星;但,在脂粉红唇之下,她是直率、不保留情感的女人,对从她生命里掠过、经过、停过的男人,总会记得每个时刻的曾经。再怎么痛苦、深刻,再怎么感激、知交,她不用太多言语词汇来表达,很多小细节就是记在脑里头。然后,和那些真实的老友,就这么结交了5年、10年。那是舒淇,是很真挚的舒淇。
那天,在一间有200年历史的威尼斯旅馆,坐在一把镶着金边的维多利亚风格缎布椅上头,拿着一杯热卡布奇诺,舒淇缓缓和我们谈起她生命中的10个男人……
第一次认识王晶,是因为当时他看到我的写真集,想找我去香港拍片。于是王晶就找了文隽、导演刘伟强一起到台湾来跟我面谈,当时经纪人帮我约了早上9点钟。那天,我整整让他们等了9个小时。前一天我跑去Disco玩通宵,喝到很茫,而且隔天宿醉。早上张开眼睛,只记得隐约有看到 B.B. Call 不断地闪灯,不过却懒得拿起来看是谁急着 Call 我。起床的时候是中午12点钟,迷迷蒙蒙的,总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不过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来是哪件事忘了。然后,我慢慢地吃早餐、看报纸,到下午2、3点才恍然想起:「完了!我跟王晶有约!」虽然紧张了一下,不过念头一转,又想到:「算了,都这么晚了,他们应该不会等我吧?」于是我继续混到了下午6点,经纪人疯狂打来问我在哪,说王晶他们还在等我,叫我快到台北中泰宾馆赴约。我只好赶快随便套件短袖,穿上一件破掉的牛仔裤,绑了个麻花辫,就跑去面谈了。王晶不仅很愿意给新人机会,当我去香港之后,他与老婆也很照顾我。我刚到香港发展的前几年,过年时节,一个人不知道要去哪,也没有家人可以团聚,于是王晶夫妇就找我去他们家一块儿吃饭、打麻将。没想到,我才拍了一部片,就吃了个「13幺」,麻将里面「13幺」就是很大、可以赢很多钱的那种牌,那年春节也特别开心。
从挖掘我、栽培我,到夫妇俩这样照顾我。应该说,如果没有王晶,就没今天的舒淇。Morris,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好话
Morris 是我拍《玻璃之城》时认识的一位剪接师。我在香港待了这么久,7年来,他没有夸过我一次。每一次都是批评我的电影怎么样、我演得怎么样、哪里做得不够好、我在演哪部分的时候穿帮,反正就是批评到体无完肤。可是,为了不让 Morris 下次再「机车地」挑剔我下一部片,所以拍下部戏时,我就会注意他说过的细节。尽管他的话真的有时候让人听了觉得很不爽,但就会有动力要做更好(以免他下次再念半天)。
舒淇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爸爸
问到舒淇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爸爸时,她没有给答案,但她说了一个故事。有天舒淇的阿姨告诉她的女儿:「以后要好好念书,考上好大学才会有好工作喔。」女儿就跟妈妈顶嘴:「舒淇阿姨没有好好读书,她现在也很厉害啊。」
舒淇拍拍侄女的头,告诉她:「如果以前我的爸爸妈妈有给我这么好的机会,这样鼓励我学东西,我也会想好好读书啊。所以妳现在有爸爸、妈妈让你去学很多东西,要好好把握机会喔!」
当年,她曾经是一个最没有机会的人。没有好的学历,没有特别完美的五官,没有特别突出的身高,甚至也不见得有最好的观众缘。舒淇并没有完美的开始。
但是她把握每个可以尝试的机会。从年纪轻轻、鼓起勇气随着王晶到香港发展,跟着文隽拍遍大大小小的影片,跟着最磨人的导演侯孝贤演戏、把感情都掏尽在《最好的时光》里。舒淇桀傲不驯的个性,不肯服输,每一步总是全力以赴,那让她到目前为止,依旧是侯导眼里数一数二的好演员,也是金像奖、金马奖的最佳女主角。
那个威尼斯的九月天,她安静地坐在渡船上,微微地笑着。她是那朵威尼斯的蔷薇,舒淇。
侯孝贤,彼此互相折磨的伙伴我跟侯导合作过两部片:《千禧曼波》与《最好的时光》。侯导让我第一次发现:喔!电影原来可以这样子的,拍的时候跟剪接之后出来的成品,很不一样。侯导喜欢给我很多生活环境跟背景,去了解角色的特性。第一部片的时候,我还在摸索的状态,也不知道自己演得好不好。我记得有一阵子,我一直看到侯导不断在搔头,因为他实在是抓头抓得太用力了,害我很担心,所以就问起:「侯导,是不是我演得不好?」他用他的招牌台湾国语回我:「没有啊,你很好哇,素我不好哇,演(请用 and 发音)员不好,素导演的错啊。」侯导是说,导演都会照演员特质跟角色特性去找出最合适的演员,所以如果演员挑得不对,那是他的错。那次听到之后,我就立刻得意地学侯导讲话,到处跟朋友说:「演员不好,素导演的错啊!」但,我发现原来演员跟导演要有默契、要合作,就要给彼此信心。
第二部合作的片子,《最好的时光》,就让我快精神崩溃。光是第3段里走楼梯的一段,我就在那边不知道走了几十次,才熬出最完美的走法。本来侯导还想叫我住进戏里那间空屋,去习惯在那里生活。但如果真的住下来了,我想我才真的会崩溃。
跟侯导合作的过程,导演与演员之间彼此的互相折磨,会让我想到情侣、Partner 之间的情感,总是彼此互相折磨,但是依旧有一种吸引力,可以让电影有更棒的火花。不过,私底下,我们只有在卡拉 OK 唱台语老歌时,才会变成情侣啦。
拍《玻璃樽》的时候,第一次认识大哥──成龙。他就是那种很顽皮的人,完全没有架子。他每次都在艺人休息时间打个瞌睡的时候,把大家的睡姿偷拍下来。可是被称为大哥绝对不是没有原因。在拍片时,其实成龙的腰是带有旧伤的,连坐下跟起立都很难,全都要慢动作进行。可是当他碰到一些需要翻身、大动作的戏份,他吭都没吭一声,一上镜头就是最佳状态,完全看不出来有带伤。所以我不喜欢听到有人批评:「他这镜头翻得不够漂亮、打得不好。」那些动作背后其实有多少辛酸才能做得出来,大家都看不见。很多年轻人拍片,态度也不如已经身为大牌的大哥敬业,往往拍武打片时喊累、喊痛,没办法忍耐。在大哥身上,我学到什么叫「敬业」。Roger,他最熟悉我的脸
唔,真的不能去算我到底跟 Roger 认识几年了,因为真的超久。我们是在哥哥的演唱会认识的。第一次看见 Roger 时,当时我才在香港出道没多久,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女生。那时候看到他,只觉得:哇,Roger 真是一个文质彬彬、有礼貌,又非常照顾人的大哥哥,是完全没有缺点的男人。看到他,我就想着,以后我一定也要让自己过得更好、变得更好。
后来变成好朋友之后,我就很喜欢找他当我的化妆师,因为他了解我喜欢什么妆、还可以试什么妆。有一次 Roger 在日本举办化妆品发表会,我跑去日本帮他站台。本来听到上半身只贴水钻,我根本不太敢试这个造型,结果 Roger 帮我贴得很美、很有气质,一点也不会太过性感(我很怕把我画得太艳、太性感),下半身搭配一件长裙,效果超棒,就像第一次变身 Model 一样。那是为什么我很相信他,因为他让我发现自己其它的可能性。
我跟 Roger 大概因为认识太久了,所以彼此也很讲义气。就像他这次来威尼斯帮我化妆,他本来还要录《超级星光大道》,还是请假跑来。只要是他要我帮忙,我也一定会尽全力帮他站台。有时候我回台湾,我也会去 Roger 家住个一两天,跟他聊天就是很舒服。
跟刘伟强合作过很多片,从早年的《古惑仔》系列到后来的《中华英雄》《风云》《伤城》,我跟他已经太熟了。各方面来说,他很像一个很好的 uncle。我们不会在片厂吵起来,但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他会直接念我,就像爸爸念女儿那样,不熟的人他还不会这么念呢。我跟刘伟强都是白羊座,共通点就是个性都很真实,不管自己做事或者待人都是很直接,火爆的个性也还满像的,都特别冲动。拍片的时候,我们都会直来直往地沟通。拍《伤城》时,我扮演一个卖啤酒的少女,虽然戏份不是特别吃重,但我尝试自行加入一些少女才会有的习惯跟特质,例如喜欢打电动,在车子、手机上挂一堆叮叮当当的 Hello Kitty、吊饰,以凸显少女的个性,也让我只要随时一上戏,就像是充满活力的少女;但,相对的,我就在片厂里打电动啰!没我戏份的时候,就在旁边打 NDS,音效又大声,嘟噜嘟噜的,气得刘伟强跑来跟我说:「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旁边一直打电动啦。」我就回敬他一句:「我这是在培养情绪。」他也拿我没辄,因为我的确让这个角色突出了。我们相处就是不隐瞒。Sev,可以一起出生入死的挚友
谁是我生死与共的挚友?我的发型师 Sev 就是。我到哪工作,他就陪我到哪里,工作、玩乐、地震、低潮,我们都在一起。每次心情不好、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也不太讲话,就是安静地在旁边陪我,是有义气又贴心的好朋友。
我跟 Sev 也很常一起去旅行。我还记得 SARS 的时候,我们两个怕得要命、极度恐慌,跑到泰国去避难,两个人就在旅馆里看 CNN,一边觉得好难过,一直说:「天啊,怎么那么可怕!」但是两个人就决定去酒吧里面喝酒、跳舞,狠狠爽快地灌两杯 Tequila Shot 下肚,就决定:好,隔天忘了这一切吧!从现在开始要及时行乐!后来,那些度假的热带岛屿,还有很多地方,我们都曾经一起去旅行过。
Sev 当然也很清楚我喜欢什么样的发型,其实艺人都会有自己的偏好,会有偏见觉得自己某个样子特别好看。但是,Sev 就知道要怎么样在我喜欢的范围,变换出我能够接受、也有些变化的发型。不管工作或私底下,他都是我的挚友。
其实现在谈起哥哥,我还是很怕自己会随时哭出来。认识哥哥(张国荣)是在拍《色情男女》的时候。我还记得那时候有一场戏,那是一场关于生命中的一些回忆与过去,回想的时候是充满了感情,所以我拍的时候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直处于很「憋」的状态。那时候哥哥就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我的手,我也忘记他说了什么,但是就是很简单的动作跟几句话,我就哗啦地哭了出来,大哭一场。他就是这样,很容易把人看穿,但会温柔地帮你度过难关。
他也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早期拍戏时,我广东话还说得不太好,拍戏都 NG 好几次,可是他从没失去耐心,反而是走过去帮我跟工作人员多说两句好话,麻烦他们多包容我,然后安慰我别难过。
也是哥哥在拍完《色情男女》之后,鼓励我要去找出自己的特点,给我很多机会,极力把我介绍给香港演艺圈,想让更多人认识我。想起他,还是会很想哭。
黄岳泰,一句话把我打醒黄岳泰是圈子里有名的电影摄影师,我是在拍摄电影《幽灵人间》时认识他的。我们只合作过这部片,但是他对我说过的话,却让我改变很大。
2004年那阵子,我对自己要求高,同时也有点被养成大小姐脾气。有时候助理做错同一件事情很多次,所有人没看见她一再做错事,却只看到我对她发飙,所以都不太敢跟我直话直说。后来拍戏时,我对当时的妆有意见,态度就不太好,情绪不好,就间接让自己也演不顺,可是当时也没有人敢告诉我这件事。明星往往被保护得太好了,没有人敢告诉她真话,所以也慢慢失去检讨自己、注意别人情绪的能力。只有黄岳泰一个人不怕得罪我,在拍完片之后,他告诉我:「妳好好想一下自己的工作态度。」从那时候起,我才开始注意自己的态度,考虑身边工作伙伴的感受。他那番话,让我改变了工作方法。
我跟梁朝伟合作过《伤城》。他一直都不是话多的人,但是他只要每次开口,就都会说得很像某句名言。有一次,我就看着剧本,忍不住跟他说:「这么白痴的对白,很难念出来耶。」梁朝伟只回我一句:「如果你真的很投入这部戏,你就不会说不出这句话。」然后要拍《最好的时光》时,我压力很大,怕拍不好。他只告诉我:「就把电影想成一张白纸,自己只管画上去。」要我自己去把这部电影「画」出来。梁朝伟就这样,很安静,但是开口说话都是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