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完房子要“开荒”,开始不懂。在我想来,新家装修完也就是擦擦玻璃,墩墩地,因为几年前迁新居时就是这个程序。因此同事问我新家开没开荒,还真把我弄糊涂了。事后想,新居的确像块处女地,处女地不开荒不成,不开荒就不能播种。而现在好了,“开荒”可以不必有劳主人,只要花俩钱,自会有人替你打扫。
老婆干活是把好手,我说把保洁的活包给“开荒”人,她先就撅起了嘴。可她身体不好,腰疼,力不从心,没办法,只好依我,但那表情分明在说:打扫房间还要雇人,真是钱烧的!从报纸广告栏里找来几家保洁公司的电话,我货比三家,一一把电话打过去,结果不是活已排满,就是价格高得离谱,最后有家公司算是开恩,好说歹说答应两天后可以上门,而且价钱还算公道。
保洁公司上门“开荒”那天我去上班,家就交给了老婆。女人心细,收拾房子的事大可放心。本以为晚上回家,迎接我的是新居的纤尘不染,铮亮的玻璃窗,透进溶溶的月色,那该怎样地醉人醉心,装修的辛苦皆可化作醺醺然的陶醉……可还没到中午,老婆却来了电话,说麻烦大了。保洁公司本来要派4个人干活,结果只来了3个,而3个人里还有两个是新手,有一个脾气还挺大。老婆电话里说,她见其中一人干活实在不像样,就叮嘱了两句,谁知竟伤了人家自尊心,脸上挂不住,扔下同伴走了。老婆在电话那边说:这么大的房子,还剩两个人干,怕到夜里也干不完。我急了,说:你找他们公司,让公司再派人来,今天必须干完。明天沙发到货,屋子收拾不出来就让保洁公司赔偿。挂上电话,心里添了堵,中午饭也没吃好。
晚上风风火火回到家,只见老婆正撅着屁股和保洁工一起擦地,我上前把她拉到一边,问她如此身先士卒难道想与保洁工分成?腰不疼了?谁想老婆板起脸,说我有眼无珠,她指着房间说:你看看,整个屋子才清理了一半,两个工人干了一天,饭都没顾上吃,你算算,什么时候能干完!你没给保洁公司打电话?老婆回道:派来的人早就上路了,可就是找不到咱们家。我和老婆说话间,干活的两个工人手脚一刻没停。他们知道理亏,可这能怨他们吗?他们只是干活的,现在四个人的活变成两个人干,他们已经体力不支,即使我把脸一抹训斥他们一顿,又有什么用?
此时此刻我不能不伸一把手,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好袖手旁观。老婆已经做出了榜样,她干在前,我不好落后,可她实在也坚持不住了。她把抹布递给我,那意思是:你别看着。两个工人一再说不用,并且加快了干活的速度,可萝卜快了不洗泥,我马上发现了问题。老说我们的卫生存在死角,其实这些死角是和干活人的素质大有关系,手脚快是一方面,关键是眼里有没有活,细节的干净与否尤为重要。别看我很少干家务,但我要干肯定比老婆好,比保洁公司好,可人家用不起我。特别是现在,看着工人汗流浃背,我实在不忍再指责什么。他们不容易,老板的盘剥,工头的克扣,已经让他们不堪重负,再给他们施压,非崩溃不可。
于是我跟在工人后边也做起保洁,手里拿块抹布,到处巡视,像施工监理,从厨房到卫生间,从卧室到阳台,从门窗到缝隙到房间的犄角旮旯,工人在前头擦,我在后头验收,老婆则笑眯眯看着,像是揶揄,又像赞许,让你不好发作。找保洁公司是我的主意,出现这种情况怨不得别人,我是肇事的罪魁祸首。直到深夜11点,活总算干完,而我也筋疲力尽。付钱时,我说要不要打个折,工人一下子就傻了。老婆把我扒拉到一边,爽快地把钱递上,而且还多给了20块钱,说是饭钱。她的大方出乎我的预料,其实我是逗着玩的。
第二天起床腰酸背疼,身上像散了架子,可还是急不可耐地赶到新居。走进阳光灿烂的房间,四壁明晃晃,刺人眼目,到处亮堂堂,精神为之一振。可再仔细看,看射进阳光的窗玻璃,嘴里一下子像吃进了苍蝇。此刻,阳光中的玻璃窗上东一道西一道满是污迹,像擦花了的黑板。我看着老婆,想听她说什么。她却把脸一扭,说:晚上谁看得清,你不是也在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