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账期结算这个敏感话题上,鹏润的套路和国美相差无几,对于强势供应商,鹏润采取的是现结的方式,而对于其他话语权相对较弱的企业,依然是视其具体情况来确定账期。
2006年9月23日,鹏润电器继沈阳之后的第二家分店——北京马甸店正式开业。根据计划,第三家店将在11月左右落户深圳,而上海,则将在明年2月份确定第四家店的选址。从沈阳店开始营业,到马甸店的高调开业,国美在高端家电零售业迈出了从尝试到展开布局的重要一步。
鹏润电器北京店一共三层,单店面积达2万平米,收罗了包括生活电器、家居用品、IT产品在内的各类商品。“我们希望成为家电卖场中的燕莎和赛特。”鹏润客服中心总监徐联如是说。“我们关注的消费群体,一是具有高品位和追求生活品质的,一是追求时尚并且具有一定消费能力的。”
作为黄光裕旗下的一个新品牌,鹏润电器有意地将自己与国美区别开,目的不仅是与收购了五星电器的百思买形成分庭抗礼之势,更为自己在零供关系日益恶化的局面下找到一条新的出路。不过,从眼下两家新店的运作情况来看,鹏润电器还难以摆脱国美的阴影。
复制秋叶原,对抗百思买
在行业竞争近乎白热化的背景下,家电供应商和卖场之间剑拔弩张已经不是秘密。家电厂商对国美一延再延的账期和“层层盘剥”的收费方式颇为不满。继格力率先愤而出走之后,其他的一些企业也开始想办法自建渠道。最近的消息是国内家电业的旗手海尔,也开始布子直销。
与此同时,国美在供应商面前的话语权也逐渐松动。国美一高管私下透露,“国美面对供应商几乎是失控的,他们唯一能掌控供应商的是货款,海尔和西门子是现款现结,对其他的供应商,账期也已经一缩再缩,有的已经从以前的3个月缩至30天。”这种变化,使得本来就扁平的利润空间变得更为狭小,也让看起来强势的国美渐渐失去了主控权。
2005年前后,黄光裕将国美高层管理人员派往日本,参观位于东京的秋叶原电器街。和国内家电卖场不同的是,秋叶原不仅仅经营家电,产品品类还延伸到照相、照明器材、电脑、耗材等多个方面,品类齐全、数目繁多。为此黄深有感触,曾教育手下要“好好学习”。
另一方面,黄光裕也在研究大举进攻中国市场的百思买。直接买断供应商的产品进行经营、使用自己的促销员进行销售的方式尽管会减少包括场地费、促销费在内的一系列收入,但是经营高端产品的利润却远远大于这些“蝇头小利”,黄曾在公开场合表示,像国美这样的国内连锁企业,综合毛利率也仅有不到13%,而日本的家电连锁企业,毛利率可以高达25%。
黄光裕期待这种国际化的运作模式能够为他创造更多的利润,同时也摆脱和供应商们日复一日的博弈。
2005年12月20日,在聘请到一位日本店长之后,鹏润电器沈阳店高调开张,不久之后,鹏润北京店也正式落成。
此前一年,由黄光裕亲自主持的国美高层会议比平时多了许多。有内部人士说,黄为此操了很长时间心,以至于出现了微微的谢顶。但是从鹏润电器沈阳店到马甸店的高调开张来看,黄光裕似乎研制出了集日美风格为一体的新型武器,也找到了和国美迥然不同的盈利模式。
鹏润电器真的能成为国美新的利润支柱,并成为对抗百思买的王牌吗?
促销中的信任危机
按照日本和美国百思买的经验,这种把促销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零售方式,最大的好处之一是可以加强对供应商的掌控。
传统的家电卖场中,促销员由厂家指派,这就使得商品的销售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厂家指令的影响。例如在销售产品时,促销员会根据厂家的指示主推某种型号或种类的产品,而卖场希望推出的价格便宜的货品则很可能会被促销员告知顾客已经缺货。这样,家电卖场的促销活动在某种程度上受制于上端供应商,这恰恰是黄光裕不愿意看到的。
不仅如此,对于大的供应商,国美在博弈战中几乎失控。以海尔为例,货款的现结已经成为行业内人尽皆知的秘密,“海尔的品牌在那里,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不然别人会认为你这个卖场是不合格的。”前鹏润沈阳店副店长徐振良如是说。
而卖什么东西,则是海尔说了算。事实上,海尔的业务员已经渗透到国美的业务部门。每个月的20日左右,海尔的业务员都到国美的采销中心帮着下单,而国美的业务员对此根本无能为力。
使用卖场自有的促销员,是鹏润和国美、苏宁的最大不同,这不仅被看作是向国外家电零售业学习的一个尝试,同时也间接表示了黄光裕急于摆脱和家电厂商博弈战中的被动局面。不过积重难返,从眼下鹏润电器的运作情况看,这一行为并不为家电供应商们接受。
鹏润用来说服供应商的一个诱饵是,厂家在终端销售面临的问题中,促销员的培训是一个很大的营销成本中心。以周末的兼职促销人员为例,每个人的工资至少在150元,而一台平板电视却未必有150元的利润。苏宁总裁孙为民曾经指出,厂家用在终端人员的促销费用高达营销成本的9%,如果这部分成本能够由卖场和厂家共同分担,将会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但是,一直承受家电卖场各式各样“苛捐杂税”“盘剥”的家电厂商们,对此并不领情。
“它是负责卖东西的,可以把握住产品的数量、需求、性能特点,但是却不能把握我们的实际需求。更何况,谁知道他自己的促销员会主要促销哪种产品,会不会忠于我的产品?”家电供应商们异口同声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这种不满更多的时候是以一种不支持的态度体现出来。因为在销售时缺少一个在卖场实时沟通的“线人”,厂家不能即时了解产品的销售情况,也无法把阶段生产计划和战略计划通过终端销售进行实施。
“卖任何东西,厂家的促销员和厂家沟通是最痛快的。比如说海尔的东西,促销员打个电话就能够准确地得到预售商品的信息,底线价格也能知道,是苏宁卖低了,还是国美卖高了。”徐表示,促销员换成卖场自己的员工之后,厂家的抵触情绪明显加大了。
在传统的国美模式下,促销员可以和厂家商量产品的最后价格,假设是降低标价的100元卖出去,之后厂家会把这一部分的差价补给国美,国美再通过“红蓝卡”和厂家结算。但换成卖场的人,就很难和厂家沟通。“厂家会说,这个我不管,你和采购谈。这样在操作过程中就很难解决。”
尽管最后没赚到吆喝,促销成本也要先赔出去。对促销人员进行培养和培训不仅加大了鹏润自身的管理成本,还增加了管理难度。“以前这一部分的支出都是由厂家自己负责,包括怎么培训、怎么管理,现在这些都由鹏润负责,你还要加强管理,提高效率。”沈阳店的促销员全部是由徐振良面向社会招聘的,管理的问题曾让他深感头疼。
高端卖场,还是展示橱窗?
家电供应商们对商场促销员的不信任带来了终端销售的危机,而没有高端产品线的支持则直接影响到鹏润店产品的种类和质量。
鹏润定位的客户是具有高端消费能力和消费理念的社会精英人士,因此在产品的陈列上更多地倾向中高档的家电产品、家居装饰和IT产品。“比如说电视,我们选择的都是液晶和等离子电视,而诸如背投等中低档产品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列,冰箱也是双开门、三开门的。相对于社会大众,我们更关注社会上层消费群体。”鹏润客服中心总监徐联介绍道。
对于鹏润而言,高端产品线的支持是不可或缺的,这也是其大多数选择合资企业产品的原因之一。但是在家电业这块狼烟四起的土地上,有没有厂家愿意为了一两家卖场而建立一条高端的产品线?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十多年的白热化竞争使家电行业的利润率越来越薄,旨在以量取胜的家电厂商们更愿意大量生产大众消费产品。“家电行业高端产品线相对比较少,即便是有,也不足以支撑一个卖场,因此家电企业更乐于走大众化。”徐振良分析道。
这仅仅是原因的一个方面。对于刚刚问世的鹏润而言,即便有国美的强大背景支持,使其能够一口气拿下马甸这个人人都想夺而啖之的黄金地段。但是因为产品路线不一样,成长资历不一样,加之国美在供应商面前连年“失宠”,使得鹏润和其他卖场不能采购或者和家电厂商对话时没有太多谈判的资本。
“鹏润能给厂商们多大的销量?能保证研发高端产品所付出的成本吗?即便是鹏润能保证,但是家电厂商们也不能保证不把产品供应给别的卖场。”一位家电行业人士分析,在国内家电业的发展现状下,鹏润还做不到独一无二,何况这家刚刚面世的企业还没有足够多的网点,也没有足够强的口碑和国美苏宁抗衡。
鹏润电器的开设很大程度上是在寻找新的利润点,而电器行业又是一个利薄、量大的行业,因此即便鹏润希望通过做高端、做服务,以此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但是实际上鹏润能做好吗?
“原因就在于现在没有能力采购足够多的更高端商品,比如说三开门四开门的冰箱。”徐振良证实了这一点,当时身为沈阳店副店长的他也在寻求解决之道。
当时徐曾设想引进国外高端产品,使鹏润成为独一无二的高端家电卖场。但是这类产品维持高端的时间非常短,一般是三个月左右。而这类产品要取得3C认证又很难,一般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样一来,鹏润电器引进后不到两个月,这种产品就会全面降价,很快就会在竞争对手的门店中出现。结果,鹏润电器只是扮演了国外新品广告展示店的角色。谈及这一点,徐显得很无奈。
事实上,不仅仅是当时的徐,根据国美当时传出的内部消息,鹏润电器的管理层“面临着非常大的压力”,“几乎天天都要开会讨论”。这种压力出现的原因很简单,黄光裕创办鹏润电器本来就是为了寻求新的利润增长点,而上述两种原因让鹏润电器下一步的行动受到诸多牵绊,能不能在黄预期的时间内实现利润的回升,谁也不知道。何况,国美的上市公司并不希望因为鹏润出现的问题引起股市上波动。
“黄总不是那种拿着钱花儿着玩的人,他希望投进去的每一分钱,都能给他带来回报。”一位国美内部的人士评论说。
重回国美阴影
鹏润电器的设计在很大程度上被看作是为了突破国美的模式,但运营半年多之后,鹏润电器身上的“国美影子”却越来越多。
除了促销员的招纳和产品的性质定位和国美苏宁等传统家电卖场不一样,鹏润曾提出另一个新亮点——诸如令厂家烦不胜烦的进场费、返点提成、促销费等,在鹏润电器都将不复存在。修复零供之间的紧张关系,似乎成了鹏润电器的使命之一。尽管国家眼下已经颁布相关法规,要求在零售企业不得以各种名义收取各种各样的附加费用,但是鹏润的做法,在当时确是其他卖场所没有做到的。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在鹏润电器马甸店的门口,最先印入眼帘的是摩托罗拉的展示柜和广告展示牌,鹏润的内部人士表示,摩托罗拉之所以能店门口的醒目位置展示商品,是因为“交纳了一定费用”,但是“鹏润没有主动去收取供应商们的场地费”。他们的说法是,“摩托罗拉有宣传和展示的需求,并提出愿意交纳费用,以便使其品牌放在醒目的位置”。
从鹏润方面来看,似乎已经按照自己的承诺去操作,只不过因为客户“有这方面的需要”,才“被动”地收取了费用,因此鹏润的做法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但是做一个大胆的假设,既然摩托罗拉愿意交纳一定的费用以换取最佳的展示窗口,那么诺基亚也会“愿意”支付一定的金额来换取自己想要的最佳展示口,以此类推,将可以预见LG们,三星们,西门子们将会是怎样?
同样地,在账期结算这个敏感话题上,鹏润的套路和国美相差无几,对于强势供应商,鹏润采取的是现结的方式,而对于其他话语权相对较弱的企业,依然是视其具体情况来确定账期。
分析人士认为,现金流是零售企业商业运作过程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国内家电卖场拼杀多年才确定的这种资金运作模式,尽管很不健康,但仍然会在一定时期内支撑包括鹏润电器在内的家电卖场的具体运作。尽管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会恶化零供关系,但是在短期内还没有新的模式对其进行替代。“我们需要强大的资金支持。”
在物流系统以及与供应商的对接上,鹏润也采用和国美一样的模式。徐表示,鹏润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来进行物流方面的运作。所谓“可以利用的资源”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国美的物流、配送系统,而对第三方的考虑,只是在国美系统不能承担的情况下。
“鹏润和国美有什么不一样呢?我没看出来。”一位零售业人士考察了鹏润北京店之后,这样质疑道。尽管鹏润电器极力把自己装扮成一个高层人士休闲购物的场所,一个追求品位和时尚的购物天堂,但眼下的鹏润电器显然不能给出令黄光裕满意的表现。在这位人士看来,除了几家VIP展示厅之外,从产品到管理,鹏润身上基本还都是国美的影子。“也许最大的区别就是国美人多,这里人少。”他打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