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色彩,剥落的漆面,裸露的铁钉,每一个细节都流露出一种动人的岁月痕迹。这些从前人家过日子用的旧东西,在如今忽然相遇,看起来依旧温馨而生动,带着年代与情感的温暖记忆,神奇地与我们当下的生活形成一种特殊的融合。
历史悠久的东方,充满故事的旧物都具有一种沉静超然的气质,在斑驳褪色的表情中融入动人的岁月痕迹。这是一种几乎与古代房屋完全一致的感性气质,那些斑驳的色彩、剥落的油漆、布满锈迹的表面与裸露的铁钉,展现在如今,依旧温馨而生动。这里确实有一种眼看着岁月侵蚀人造物品的存心的趣味,而更多的则是珍视岁月流逝在这些物事上流下的光泽与痕迹。不像我们自身的挫折和衰落,同样的表情出现在器物上,便拥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沉静姿态,如同老房子一样,它们都会因为慢慢地带上岁月的痕迹,而变得更富内涵,更耐人寻味。尤其是那些木质的、铁制的器皿,它们不会像透明玻璃那样歇斯底里地粉碎,不会像纸张那样容易撕毁,而是带着一种忧郁、高贵的气质,慢慢地失去亮色。当这些器物表面的光泽褪去,当它们呈现出一种饱经沧桑的面貌,这些旧物便开始具有了一种超脱尘俗、冥想沉思的气质。
倘若这些旧日的物事,是旧日里人们日常生活当中时时都在使用的器具,那么当它们随着岁月的流逝老去之后,便拥有了一种额外的空寂之感。这些所“在”之物,以它们的存在提醒我们那些已然“不在”的旧日时空。当我们凝视一个铁皮暖炉、一架踏板缝纫机、或者一张铁制的小童车,这些物事无声地唤起我们对于旧日时光的温暖记忆。
经营“器”陶艺生活空间的店主,从发现那些拙朴、古雅风格的陶器,同那些褪了色、过了时的旧日家具甚为相配开始,渐渐地对收集旧物发生了兴趣。收集的物品不限年代,只要有一种旧的、老的味道,一种好像里面包含着许多故事似的味道,就可以了。这些旧物,往往是老爷爷老奶奶家用了好几十年,或者是很早以前摆在那里,一摆就不再去动它了的。店主把它们安置在一个老上海弄堂房子的底层,然后给这个地方起了名字,叫做“老民具博物馆”,说的是,里面那些东西都是从前留下来的,并且,都是从前人家过日子用的。墙门外面的光线投射进来,照在这些旧物静谧的表面上,无论是斑驳掉漆的桌椅,还是布满霉迹的镜子,竹壳热水瓶、煤球炉子、铁皮饼干桶、红漆竹篾食篮,甚至还有一架灰尘满面的风琴,和一个应当出现在张爱玲笔下、或者电影中的老式铁制浴缸,这些不同年代、不同风格的物品安居一室,丝毫不显得突兀,一切都让人感到安心、亲切。而这座小小的“博物馆”,正是一个容器,其中怀抱着的,是岁月缓缓流逝的印记,也是人生自过去向现在、又自现在向未来无限贯通的哲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