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在希望的田野上长出的一株红高粱,说希望,是因为现状有如此多的贫乏,只能抱有
才能继续。我的主要职业是学生。介于城乡差距的严峻现实,我的入不敷出是正常的生活。在风华正茂的大学校园里不断思索现实和理想落差的问题时,还往往要腾出时间冥思苦想解决我面临的生计。饥饿才是最大的真理。
我足够的独立,从不想依赖与他人。不安定的生活没给我多大的安全感,所以我比别人更怕幻灭。缘生缘灭,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
(一)
像大多数清贫而又自强的同胞一样,我选择了去做家教。听师姐的介绍去了个知名度颇高的人才市场。那里有栏杆,有大树,可以看到车水马龙繁华的都市,足够刺激你的感官去追求更大的财富。真是一绝好地方。白天我们的大学精英就汇集于此,挤挤挨挨坐满十里长廊,好一派现世的繁华。每每有下班买个菜的家长路过此处来挑选家教。这时,精英们就蜂拥而上,拼尽全力抢话头,吸引家长的注意。还有甚者排挤已发言的同胞。我深味这生存竞争的残酷。你可以看到所谓的大学生带着谄媚的笑脸混杂着夏天的异味将家长围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泼不进。我异常悲哀这些天之骄子节气的沦丧。尤其令我无法忍受的是有些低级趣味无甚修养的家长趾高气昂,颐起气使的。 仿佛人家不等着他的施舍就活不下去了似的。像一些霸蛮的大老爷们训斥丫头一样,怒喝道:我刚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你刚说啥。。。。。。手指差点戳到人家脑门上去了。可怜我们的同胞还是面不改笑的立在蛮子的正前方维持着谈话。如果我们的爸爸妈妈看到他们引以为骄傲的心肝宝贝被另外的粗鲁的还仗钱欺人的爸爸妈妈如此吆喝指点,不知他们会有多心痛与愤怒。
夏日骄阳似火,烈日当头,有人从早上七点守到晚上七点,饿了就叫路边摊上便宜的盒饭困了就在滚热的水泥长廊上打个盹,一副流浪汉的派头。水泥地面上有经年不去的家教广告,联系电话。磨灭了又有新的,然后就有锃亮的皮鞋,精致的高跟鞋高傲的踩过。居然还有人用大纸书“家教”二字,当他麻木的坐在石阶上时,纸在他身边翻飞,这意境多少有点像乞讨或插根稻草卖身葬父。你们在报纸上一定也看过,想不到我们居然是向他们和古人学习。
这哪像寻觅人才,简直是挑选牲口。说它是个市场还真是个奴隶市场。哦,我忘了告诉你吧,这个市场仅仅是位于市中心某个公园的围廊外层,紧挨着公路,尘土飞扬,油烟滚滚。早上有夕阳红的老人打太极,晚上就被涂脂抹粉妖艳媚惑的第三产业工作者盘踞了。这真是个绝妙的讽刺。
(二)
后来我从我同学那儿得了一份家教。当我直冒汗滴到那个叫什么的山庄门口时,马上就被穿着那种令我一辈子都厌烦的紫蓝制服的保安叫住了,盘问我去找什么人,几号楼的楼主。我打心里眼就想狠揍这种富人的看门狗。狗的仗势欺人,什么社会!可有人告诉我这种人千万不能得罪,因为他们社会地位低,活得憋闷和受气,所以总会想法子把气洒在别人身上,比有身份的人更想端架子,这是一种想做暴发户而做不成的变态心理。有人会申讨我说我怎么能这样诽谤污蔑中国广大底层人民,学校不是总教育我们要更加热爱广大平庸之辈为这个社会添砖加瓦吗?我觉得我终于们真是受了十多年的愚民之教,总是毫无根据的叫我们爱这个,信仰那个的,还粉饰太平,掩盖真相,从没叫我们在丑陋的现实之中再加倍珍爱我们难得的美德,所以有太多的傻子是那样的无知而又虚伪。
保安怀着蔑视和敌意的心情押解我到了一幢小别墅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的小女孩。我真想砸碎他那毫无思想的猪头。我不可能在这里偷窃,没那天赋,他也没资格这样忌恨我。我的家乡完全不是这样的,那里虽然穷一点,可人们很是关爱,笑容像红高粱一样饱满而朴实。
一个雍容的富妇出来接我了。三层的套间中央的楼梯螺旋而上,天花板板上吊下一排长长的大球形灯也盘绕而上,相映成趣,还是很赏心悦目的。我这样的乡下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屋里的装潢有点七拼八凑,尽管单一器具名贵而华丽,摆到一起却形不成风格,还有点不伦不类。可见主人的审美修养档次了。
我见到了那个管我叫老师的带牙套的小胖子,他在读初二,但是看上去郁闷且无活力,将手枕在脑后极不情愿的瞟我一眼。全然不像朝气蓬勃的十三岁的小孩子,倒像个饱受折磨颓唐的中年人。应该和他家虚伪而无人性的家教有关。他妈见气氛僵硬便走出去了。然后小胖子就缓和多了。我看到他有台Windows me 的电脑,说你真幸福,可以在家玩游戏。他生气的撇撇嘴答道:那台电脑有好多年不用了,我妈连网线都不许接。我只能换个话题:你暑假有同学聚会没?他冷冷的回答:我爸妈不许我和小学同学玩,要我多和大学生谈谈。
我不解:“为什么。”
“我妈说高中送我去留学,钱多点就去英国,钱少点只好去澳大利亚。”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一个缺少和同龄人交流,没有基本的英语水平,更严重的是完全无自理能力的小孩子去一个说话都困难的陌生的国度里去镀那层金干吗?!
不久我就知道了他妈是个90年代传销猖獗时一个月爆富200万的投机分子,可能学历不高,被人小视过,混杂着对知识分子的敬畏和自卑心理,做死的要给儿子戴上高帽子。
终于到了开饭了的时候,我谈心谈得空空如也。多了一男一女,女的白胖白胖的,男的高高瘦瘦。此男在见到老太太后突然极尽恭维的媚态,说老太太的身体倍儿的棒,精神好,应该是儿女孝顺。可我见到那个穿着旗袍叼着烟斗的老太太就害怕。她的面容像花岗岩一样坚固而冷漠,纹的那俩道黑青黑青的眉毛令她特别的凶神恶煞,面无表情时就像殡仪馆里给死尸上的妆。
饭菜上桌后我极度的失望,八个人俩盘小小的荤菜,俩个素菜,根本不够吃。我瞥了一下正襟危坐在席首的夫人,她毫无反应的吃着,仿佛胃不长在她身上似的。我识趣的跟着大家沉默,闷头嚼着饭,琢磨着回去该加个大餐。这就是所谓的风雅,总算见识了。
饭后的果品是有模有样的每人一小块西瓜。我边擦嘴边听女主人数落谁很小气,老是在她家吃西瓜。我冷笑这样的西瓜还不够给人解渴,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待客之道?
可我的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从她开的350元一个月比别人少了半多的工资就知道。我每天要工作三个小时,还要陪小胖子散步聊天等。我低估了她作为一个厉害商人的本质。
算了,不用再唠嗑了,无论我还是她,都是一种典型生活的代表。一个穷人窘迫,一个富人的不仁,以及当穷人碰到富人时的别扭和绝对的不平等。
我选择了妥协,为了存在的需要,接受了几进苛刻的要求还有很不愉快的生活氛围。
很不愉快,我只能在心里诅咒一千遍,没什么值得我宽容,我大度就是对自己残忍。
当然,做了那段后我对那个繁荣背后荒凉的山庄深恶痛绝。。。。。。
(三)
太没出息了,最近我又在为这个事情忙乎。我正美滋滋的试我的新衣服时,电话响了,奔过去,有人需要家教。话很简短,反正是希望我尽快过去。我当时想怎么这么爽快啊,连条件都不讲一下,而且还会在门卫室来接我。我买了瓶牛奶,心想运气真好,中午才在那里贴的广告呀。累得还没来得及趴下,已经四点半了。
摸索了半天到了那里——又是一片白金住宅区。我有点晦气的是我还没来得及换上新衣服。刚到大门口就又有三个穿蓝制服的门卫门神一样的盯着我,我下意识的将伞偏过去遮住半个头。冷不丁的有个很不和善的声音击中了我:找谁啊?我闷着头说:家教。门卫扭头吆喝一声,一平头男出来了:你跟我来。我想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啊,再走几步就只能怪自己笨死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现在逃都逃不了。开始我也隐约觉得会不会是因为我贴广告找我的麻烦的啊。稍富一点的住宅区就是这样和老百姓以示区别的。以前有俩凶狠的狮子,现在换成了看门狗。我就不应该那么狂喜,天底下没那么好的馅饼。
一个中年男人极其嫌恶的看着我,仿佛我把胶水和广告贴在他脸上似的,我还在屋里九台闭路电视上看到他们搜索到了我的图片。说真的,我当时太累了,门卫对我竖眉瞪眼,那个总管说不出多厌恶的眼神,我都已经麻木了。要是平时我肯定已经有很激烈的反应。平头男端了一盆水叫我去擦干净。我又累又困的,哪还有力气端得动一盆水啊。我抓块抹布就冲了出来,往最里头走,心里恨恨的想还有摄相头。
我的行为说不上光彩,总计贴了十八张,抹了整整一瓶胶水,当然弄不下来拉。我撕了一张,擦了又擦,想哪个傻瓜撕自己贴的广告啊。我知道应该没后门的,右边还一扇无人看管的自动门。门不高,我掂量一下应该可以爬过去,可我不知道摄相头在哪里,要是我爬到一半的时候被那堆讨厌鬼连喊带骂的拽了下来,那我不死定了,也太损我风度。要是我顺利的爬了过去,撒丫子只能朝相反的方向奔去,我不认识路,天色也不早了。
一个门卫还跟了过来看我在工作不,卑鄙!我极其无聊的问他有电话没,被告知没有,我便坐到草地上闷闷地喝我的牛奶。门卫带着那个吞了一碗苍蝇汤还没咽下去的总管过来了。门卫说:你不是要打电话吗?叫你同学过来,不然你就要干到很晚。我太仇视这种人的本性了,喝道:不要,一边悠然的吮我的牛奶,头都不甩一下。我本打算耍赖,看总管的表情我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危。
喝完牛奶,精神来了,便到那无人看管门前和几个混水泥的工人商量对策,我才开口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结果是我不能爬。
正好有辆送材料的车子进来了,俩个男人下来,开玩笑可以带我走。我当时想也只能这样了,装出小女孩的样子软磨硬磨。走时把我给捎上了,我把抹布也带走。刚上车,俩男人就有点调戏我,还问我要电话号码,我想就让你们在言语上占点便宜算了。其实那个老一点的老的可以做我爸爸了。车子拐进了一条小道,他们并没有提醒我该下车了,还好我认识那条道。我装糊涂说这是哪儿,他们得意的说你不知道啊。我趁他们下车谈事情的时候跳下车跑了,问了几个人就窜到大道上去了,狂奔着去搭车,越快越好。
回家接了个类似的电话,骂了句傻逼,挂了。
有时我真想早点毕业,作为中国的农民父母太辛苦了。我不考研也是觉得我不能太自私让父母为我承担那么多。我现在应该积聚资本,然后再体面的工作。我是个有知识,有教养的大学生,这点我从不怀疑,我只是对社会还缺乏深刻的认识。
告诉自己,什么时候都要昂起我高傲的头颅,好好的爱护我亲人,朋友,爱护自己。
无论我在被围困的现实里别人强加给我多大的白眼与漠视,我永远会有尊严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