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快乐坊的首页,是这样的文字:
相识是最珍贵的缘分
相知是最相投的默契
相信是最美丽的心情
祝福是最真挚的问候
在网站的论坛,大家都知道“老大”这个“眼镜”,在论坛,他给人的印象应该是幽默的智者。而在网站平台的生意场上,陈磊给人更多的是快乐与真诚。
在快乐坊,没有人知道他是残疾人。
他不想让别人介意他是残疾人,他不想让自己感受到别人的怜悯或鄙视。
以前就有过这样的经历。有时候,在网上认识朋友,感觉不错,聊得不错,后来告诉他们,他是残疾人,他们的心态就悄然而变,慢慢就疏远了。
在开始做快乐坊十字绣生意时,也挺难的。有一次谈生意,谈了半天,看来有些谈不下去了,他就说,我是残疾人,开这个网站不容易,你就支持一下吧。不料,对方回答说,正因为你是残疾人,不想以这种关系来看待你。你不要以此来谈条件。
这令他震撼。不让别人看低,不让别人看低,不让别人看低,他一直这样来提醒自己。他要以健康人的状态来做这个事情,不想别人以弱者来看待。
不要让别人以同情低着头看我,我站起来看得比你高才行。
其实,作为一个残疾人,不,作为一个疾病缠身,病情在不断发展的陈磊,要做好网站谈何容易。
2003年8月,他因病退出快乐坊。病情缓解,2004年10月,再接过来。在病重的间隙,就是他的节日。
但是,节日总是短暂。2005年2月底,他再一次病倒。这次却是胰腺炎。妈妈像往常一样,将他抱到椅子上,挪到电脑前。但突然腹痛异常,被急急送到医院,当时胃压过高,需要插管,但他的强直性颈椎,改变了他食道的常态,胃管怎么也插不进。胃管插了一次次,都失败了,但他又一次次让母亲将医生找来,他看得出,医生对他是失望了,但他不愿意承认失败,他不愿意放弃。最后一次,他对护士说:“你不要管我的感受,直管往里插,插出问题与你无关!”偏这一次,真的成功了。他逃脱了一次死神的亲吻。
但这一次病,使他的病情发展突然加速。
本来,他还可以用他的左手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本来,他还可以“搁”在椅子上打字;本来,他还可以将左手弯到嘴边来给自己喂饭;本来,他还可以随时调整放在左脸边的镜子来看到镜子中的电脑屏幕。但这一切,却一个个都丢失了。
他感觉到,疾病总是在将他逼上死路。一次次将他逼入绝境。
这么多年来,他无法回想这一步步是如何走过来的。20年前,他无法想象20年后的今天。但是他,总是这样想,既来之,则安之。
他总在想,人生,是有规律的,有一些事情,你是无法拒绝的,你所要做到的,就是怎样来处理这个问题。
他记得有一部电视连续剧,《盖世太保枪口下的女人》,是许晴主演其中的中国“女辛德勒”。剧情中,一位比利时房东老太说,“不管发生什么事,生活还要继续”。这句话让他感慨万千。
陈磊认为,以他的性格来说,他是白羊座,属兔,兔中之兔,代表性最强,性格浪漫,有激情,又积极向上,乐观。他觉得他就是这样。
陈磊在讲述他自己的人生整个过程时,你会突然发现,从头至尾,你听不到他的一声叹息,也看不到他一丝的悲苦,他总是以微笑来讲述这些令人惊悚的往事。你坐在他旁边,与他聊天,你的眼睛是没有地方落脚的,因为他的脸转不过来。你正视不到他的脸,所以你的眼神游移着,但你最终突然发现,他却通过那面小镜子,始终在看着你,与你说话,而且,他的脸上始终是微笑……
而他的微笑,初看时感觉有些怪,似乎是一种害羞式的微笑,但后来才发现,是他的颌关节的问题,他的嘴张不开,所以只能将嘴角拉向两侧。他的笑,永远是“衣”,而不是“哈”。
陈磊说,他特别喜欢老子的哲学,有一段是说至柔至刚。意思是:下雪,桦树刚,因雪过重而倒,而松树柔,枝会下垂而雪滑落。老子是想说明,柔不代表是弱,柔也是有力量的。生活的哲学,某方面的弱者,有柔的一面,但恰是这柔,就是最有力量的一面。老子的这一哲学思想一直在支持着他,他认为,他就是这柔,眼看不能承受生命之重,但他总能以柔弱的个性抗拒灾难。
而这个柔,就是利用自己的身体特点,做自己的事情。
越柔,越有力量。
美籍华人张士伯就说过,有99件不能做,便还有一件事你能做,那就去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