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点钟,平海路上车水马龙,上班族形色匆匆。
隔壁里仁坊巷,却是另一番世界:人人都是屁股一蹲、后脑勺朝外;2米宽的巷子里,杭普话、山东话跟满地的小罐儿撞得叮当响。
时近中秋,一年一度的斗蛐蛐又将上演,这条小小巷子成了蛐蛐的天下。
家住景芳的林师傅正眉飞色舞地到处跟人献宝:“同你比比看,我这只绝对好,块头大,牙齿硬又长,就是屁股上有点小毛病,回去用甘草水给它洗洗,再喂点绿豆。”
林师傅连牢3天,早辰光5点钟爬起,脚踏车骑到里仁坊巷,来收蛐蛐。这天终于淘到称心如意的一只。
“好的蛐蛐,身上颜色要纯,黑就是黑,紫就是紫,青就是青,没啥个酱油迹渍;翅膀要燥,不要湿搭搭;牙齿要长、直、宽,咬起来有力道……毛多讲究嘞!”林师傅说自己以前画画儿的,自认眼力还是有的。
入门级的玩家,常来里仁坊巷练手。“职业玩家有时也会来里仁坊巷的地摊查漏补缺,说不定捡到一只极品,到底是山东的蛐蛐儿种操好(杭州话,意思指品种、基因)。”林师傅说。
有人算过账,山东全省一年的野生蛐蛐交易额超4亿元。而以出产蛐蛐闻名的山东宁阳,成了全国最大的蟋蟀交易市场。
小小虫儿背后,隐藏着一个大产业。
山东“一只蛐蛐一头牛” 到了杭州身价更翻倍
里仁坊巷,山东帮摆的摊,小罐子,盖铁皮,单价10元20元不等;杭州人卖蛐蛐,都是用芦苇筒,10元可以收好几只。
为啥山东蛐蛐噶贵?马上有人给记者启蒙:一方水土养一方虫,山东四季分明,雨水充足,传统种植业发达,蛐蛐简直掉进了米缸;而宁阳一带是钙质褐土,含钙量高,出产铁头青背、花顶淡紫、银牙淡紫、铜头铁背、阴阳翅,天生块头大,骨架结实,牙齿大而坚硬,超级能打。
而杭州本地蛐蛐相对秀气,个子小,战斗力不强,便宜也没人要。
对于卖家,在里仁坊巷卖山东蛐蛐,几乎是稳赚的:一只进价最多不过5元,到杭州至少卖十元。“都是土里挖出来的,花点力气,耗点路费,利润很高。有人到山东收了100元的蛐蛐,稍微调养,不用打斗,回来转手就能卖千把元!”
林师傅下巴一抬:“呶,宁阳人是亲眷姐妹一道儿来杭州卖蛐蛐的,早上在里仁坊巷摆摊,卖的都是大路货;中午回望江门的小宾馆,那些几百元的蛐蛐,就藏在房间里,不会轻易带出来。”
蛐蛐在宁阳火到什么程度?
去过宁阳的杭州玩家说,秋天,宁阳田间、山头都是捉蛐蛐的当地人,从立秋到白露,卖蛐蛐的,养蛐蛐的,斗蛐蛐的……宁阳整个就成了全国最大的蟋蟀交易市场,那里能听到全国各地买家的口音,“当地三产马上就拉动了,吃,住,行……不少当地人还开起了蛐蛐专卖店,当地甚至有‘一只蛐蛐一头牛’的说法。”
50元的蛐蛐转手卖到千把元
凭的就是眼力
林师傅说:“玩蛐蛐的,上海人叫做‘白相人’。杭州里仁坊巷的,有我这样的兴趣爱好者,就算眼力不好么,15元也就当一包香烟抽掉了;有职业玩家,年年跑到山东收蛐蛐;还有的就是虫师,这些人都是大老板花钱雇着,专门养蛐蛐的。”
有个穿短袖衬衫的男人被公认为是行家,他说:“我每年都去宁阳,20年了,那里的人都认得我这张脸。”眉飞色舞说得唾沫横飞,突然又摆摆手:“都是搞搞儿的,没得赚钞票的。”
林师傅悄悄说,如今不是10年前的光景了,那时候,有人跑一趟山东,带回几百只蛐蛐,两三天卖完,就能赚上几千块,甚至有成群的上海客来这里收蛐蛐。
林师傅宝贝着他15元的蛐蛐:“今年9月7日左右,也就是白露前后,蛐蛐大量上市,数量一多,价格相对也就便宜一些,我每年都要在这里收个几十只,10只里养出1只,就很不错了。不过,大玩家是看不上眼的,他们是要一只就赚成千上万。那些赚大钞票的蛐蛐,里仁坊巷这里你是看不到的。”
林师傅说,有“将军相”的蛐蛐,即便还没有“战绩”,一旦被玩家虫从田畈间发掘出来,身价至少三位数起底。
不打架的蛐蛐也能待价而沽?“这个跟明星一样,品相好的蛐蛐,出场费就高。你说刘德华出来唱首歌,要多少钞票?”极品蛐蛐打斗前像拳击比赛 先称重量分等级
“虫师”,其实就是混到一定级别和威望的玩家,不再进行风险投资,转而替各个玩家担当起技术顾问的角色。
虫师选一只蛐蛐,首先听声音,由此掌握一些关键的指数:品种、体重、体型大小、年纪长幼。
好蛐蛐一定要头大,色纯:纯青、纯黄、纯紫;眼睛要凸,炯炯有神,眼角要黑。
住的地方要通风,否则会滋养细菌。通风口要用结实的纱遮挡,不然,蛐蛐磨牙咬开跑掉,心血就泡了汤。
要喂出将军气质的蛐蛐,饮食也讲究:鱼粉、骨粉、奶粉和胡萝卜;蛐蛐大一些,要用中药红参、首乌、牛膝、旱莲草、甘草泡着,作为饮用水。
其实这些,还是养蛐蛐的日常功。顶级的虫师往往都有独门秘笈,概不外传。
林师傅说,其实蛐蛐相争,无非就是争风吃醋,“跟年轻人找对象差不多的。”
聪明蛐蛐久经沙场,即便不能保证每战必胜,也不会大败而归,遇到强敌懂得如何躲避对方。
如果两只都是极品蛐蛐,打斗前要像拳击、举重一样,用称黄金的秤称双方重量,然后分轻量级和重量级。怕有人对蛐蛐的牙下药,全部蛐蛐都装在罐中,打上封条,由一名“第三者”保管、代为养护。比赛时候,玩家凭借罐子认自家蛐蛐。最较真的玩家,认为人的呵气对蛐蛐比武也影响极大,于是,要安排至少两个房间:一个房间专门让蛐蛐打,另一个房间,玩家们通过摄像头观战……
大战之后,虫师还要为蛐蛐治疗调养:检查牙、须、肢体是否受伤。有意思的是,虫师还要在适当时机放入雌蛐蛐,让它们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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