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女主人公
蒲 丹口述 青衣江整理
美丽的初恋却夭折得并不美丽
1991年我考上了重庆一所高校的外语系。大三下学期，我去学校礼堂参加舞会时认识了中文系的姜立峰。高高大大的他穿着一身黑西服，系着红色条纹的领带，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仿佛心中某种潜藏已久的东西突然被一双温柔的手触醒，我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梦中追寻的美丽情缘！
我暗中了解到姜立峰的情况:他高我一届，发表过不少文章，还会拉小提琴，他父亲是我们学校数学系的教授，母亲是音乐老师。所有这一切，都符合我心目中白马王子的条件。尽管知道他有女朋友，但我根本就不管这些，对他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姜立峰很快就和女朋友断交而牵起了我的手。
姜立峰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华盛顿，他有个叔叔在那里开了家药剂厂。姜立峰在一所大学攻读东亚文学。他刚去的时候，我们还保持频繁的联系，他每周都写信给我，我常常捧着他的信泪湿枕巾。然而，这种状况只维持了不到一年，在我快要毕业的时候，他突然音讯全无。后来我得到消息，他和一个从北京去的女孩子恋爱了。
我的初恋就这样痛苦地夭折了。大学毕业后，我在一所师范学校当英语教师。1998年，我和一位民企老板结了婚。他叫方强，比我大4岁，离过婚，前妻给他留下一个3岁的儿子。
丈夫是个工作狂，浪漫妻子受冷落
新婚的日子是幸福的，我们去北海的银滩晒太阳，去海南岛沐浴椰风，去泰国曼谷拜佛……依偎在方强宽厚的肩膀上，我发现在姜立峰那里幻灭了的爱情的甜蜜感觉又慢慢地回到了心头。为了照顾好方强前妻留下的儿子冬冬，我索性辞职回家当起了全职太太。
然而蜜月一过，我就发现方强是个工作狂，白天几乎都不在家，每天晚上至少9点以后才会回来，双休日也很少休息。为此，我颇多抱怨，方强却总是笑着安慰说:“现在企业需要大力开拓新市场，等以后基础稳固了，我再弥补对你的亏欠。”
为了不再让烦琐的家务困扰我，他将孩子送到父母家去了，并建议我邀一两个姐妹去旅游，费用他全包。1999年到2001年，我花在旅游上的钱就有七八万元，但这并没有真正使我快乐起来，一回到重庆那座装修豪华的住宅，我就感觉到窒息。
我是个渴望激情和浪漫的女人，我需要一个男人经常在我耳边说情话，需要他春天带我去放风筝，夏天带我去游泳，秋天带我去远足，冬天带我去滑雪，而这些方强都做不到。后来我经常跟方强争吵，说他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完全成了金钱的奴隶！他仍然耐心地给我解释，说等企业扩大到一定规模，他就多抽点时间来陪我，并且说成为一个优秀企业家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他不希望就此停滞不前。方强认为我是在家里太憋闷才导致情绪恶劣，劝我去工作。2001年4月，我在一家外资企业找到了一份翻译工作。
2001年6月，方强去成都从事一个分厂的前期建设，我们差不多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我每天下班后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的心情更糟糕了。有一天，我们几个大学时的姐妹聚会，她们都带着自己的丈夫，看着她们和丈夫亲亲热热的样子，我特别羡慕。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初恋情人姜立峰，我想如果他是我的丈夫，一定会每天在我的床前拉着小提琴催我入眠，一定会牵着我的手在阳光下大声歌唱。我的心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激动了。
迂回曲折，找出初恋情人
出于一种复杂的心理，我不仅不再仇恨姜立峰当年抛弃我的不义，反而很想知道他的现状。我找到他当年最要好的同学王励，我对王励说自己有个朋友要去美国留学，我想找姜立峰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王励告诉我姜立峰的联系方式，并且说他一年前就已离婚回到重庆，现在开了一家酒楼，生意不是太好。
决定去见姜立峰前，我的心忐忑不安了很久，我向最要好的一个姐妹征求意见，她回答说:“你去见见也没什么，把他当成一个普通朋友来看待，守住自己为人妻子的底线，不要‘犯规’就是了。如果不见，以你这种性格，一定会憋出病来……”她的话给了我勇气。2001年12月下旬的一天，经理叫我陪一个英国来的客户到重庆市区观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将地点选在了姜立峰开的那家酒楼。
那天出门前，我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我知道姜立峰喜欢蓝色，于是特意穿了一套蓝底碎花的职业装，并化了淡淡的妆。那是一家布置典雅的酒楼，我刚刚迈上酒楼的楼梯，就有一个男人迎面走来，四目相对，那熟悉的脸庞让我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蒲丹，是你吗？”一声似曾相识的呼唤让我顿时心潮澎湃。
姜立峰把我和那位英国客人安排在最好的包厢坐下，亲自陪我们吃饭。我偷偷地打量他，发现他比以前更英俊成熟了。饭桌上，姜立峰告诉我这些年来他的经历:他和那个北京女孩结婚不久，就因为性格不合而离婚；他叔叔的药剂厂生产的一种药品导致两个病人中毒死亡，被美国的卫生部门取缔，还被罚以巨款；他是学文学的，没有了叔叔的经济援助，工作又不好找，只得回国，靠有限的积蓄在重庆开了家酒楼惨淡经营……姜立峰还说，他早就想来看看我，但又担心我记恨他，所以一直不敢跟我联系。
临走时，姜立峰跟出来，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晚上我们再找个地方谈一谈好吗？”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和姜立峰去了解放碑附近的一家歌厅，他要了间包厢，我们边唱歌边聊天。姜立峰唱了首《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是不是也一样没烦恼/像个孩子似的神情忘不掉……”当他声情并茂地唱完后，用炽热的眼神看着我说:“蒲丹，你知道吗？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为自己当初对你的背叛而深深内疚。经过这些年的风雨，我才发现你是我真正爱的人！”我很感动，却明白自己已为人妻的身份，于是婉转地告诉他，过去的恩怨都结束了，我们现在只是一个偶然相遇的朋友，不要影响各自的生活。
“真的是偶然相遇吗？”姜立峰盯着我问。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脸上火烧火燎的，仿佛被他看穿了心事。他一把搂住我，喘着粗气说:“蒲丹，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王励已经告诉了我，说你一直在找我，我知道你也还是爱我的。我们还有机会，对不对？”就在他急促地要有所动作时，我猛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说:“姜立峰，你太过分了！我找你是想打听一下留学美国的事宜，跟感情无关！”说完，我挣脱他的搂抱跑出了包厢。
当天深夜，姜立峰打来电话向我道歉，希望得到我的原谅。我告诉他，以后要想继续交往的话，就必须对我尊重。姜立峰在电话那头忙不迭地答应了。这以后，姜立峰对我表现得相当客气，不仅没有任何出轨的言行举止，还经常利用他在国外留学的经验，对我的翻译工作提出一些指导性的意见。渐渐地，我也开始给他讲自己婚姻中的一些烦恼，他总是很耐心地听我倾诉，然后笑着说:“实在不舒服，就找个山林大喊几声吧，喊一喊心里就舒坦了。”听了他的话，我有种异样的感动。
2002年5月下旬，我得到了一次休假的机会，决定去西藏旅行，但没找到适合的旅伴。姜立峰知道后，想跟我一块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在旅行期间，我们白天同行，晚上各住一个房间。在日喀则，我高原反应很严重，姜立峰寸步不离地守在我旁边，殷勤地照顾着我。从西藏回来，我们的关系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似乎又找到了那种初恋的感觉，每天不跟姜立峰通电话，心里就空落落的。
8月10日是我的生日，方强本来说好要回家吃晚饭的，我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等着他，临到吃饭的时候，他却来电话说要陪一个重要的客户，叫我自己吃。我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和一桌冰冷的饭菜，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时，姜立峰发来一条短信，祝我生日快乐！我回信问他在哪里，他说在酒吧喝酒。我赶到他所在的酒吧，看见他一边喝酒一边念叨着我的名字，已经醉得不行了，我的心蓦地疼了起来。我将姜立峰扶上出租车，送他回到住处。服侍他躺下后，我正要离开，他却突然抱住了我，那一瞬间，我没有反抗……
为了初恋情人，我离了婚
有了这一次后，我和姜立峰很快由普通的朋友演变成了情人。2002年10月，姜立峰说要对酒楼进行一次全面装修，却没有筹到足够的装修款，我当即从自己的私房钱中拿出6万块给他。
姜立峰很贴心地照顾着我。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关爱，我渐渐地有了一种要离婚嫁给他的冲动，我觉得这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我问姜立峰是怎样想的，他抚摸着我的秀发深情地说:“你什么时候离婚，我就什么时候把你风风光光地娶过来。”
12月中旬，姜立峰沮丧地对我说，他借了高利贷做生意，结果亏掉了，放高利贷的人放话说元旦前不把钱还清，就要剁掉他的一只手或脚。我吓坏了，赶紧取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十几万块钱，并对方强谎称一个姐妹要做心脏移植手术，向他要了5万块钱，然后把这些钱都给了姜立峰拿去还债。拿到钱后，姜立峰泪光闪烁地说:“蒲丹，我的这条命是你给的，以后我要是辜负了你的爱，你就一刀杀了我！”说完，他真的将一把藏刀塞到我的手中。
方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2003年3月上旬，方强从成都回来，一见面，他就很直接地说:“蒲丹，我觉得你的脸色红润多了，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了新的爱情？我太了解你了，这个世界只有爱情才能让你如此美丽动人起来！”我的眼神躲闪着，想否认，但他不依不饶:“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姐妹要做心脏移植手术，你将那5万块钱借给了一个叫姜立峰的男人……”我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确实太弱智了，凭方强在重庆经商多年织下的社会关系网，我有什么事能瞒过他呢？
然而方强没有我意想中那样大发雷霆，他很平静地跟我聊了许久，他说我不是一个坏女人，只是我有太多浪漫的想法，而他要找的妻子是一个肯为他的事业牺牲的女人。他问我是不是真的爱姜立峰，我点点头。他叹了一口气说:“那我们离婚吧！”事已至此，我知道无可挽回了，方强曾经被前妻背叛，如今我又背叛了他，个性要强的他绝对不会原谅我。协议离婚时，方强问我要多少财产做补偿，我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要，因为是我先对不起你。”方强不再坚持，他说:“我们还是朋友，以后你有困难还可以来找我。”
大梦初醒，他爱的原来是我前夫的钱
我和方强协议离婚的过程我一直没有告诉姜立峰，我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2003年4月初，当我拎着两只大皮箱来到姜立峰的住处，告诉他我成了自由人时，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还一再埋怨我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他说一声。得知我是净身出户时，他几乎咆哮着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傻瓜！放着上百万的财产不要，摆什么臭风格！”我流着泪说，本来就是我对不起方强，姜立峰却说爱情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该是你的你就得要！说完，他给方强打电话，要方强重新跟我协议分割财产，方强断然拒绝了。
自从我离婚后，姜立峰像变了一个人，对我开始不冷不热的，我希望他早点跟我结婚，他却屡屡借故推托。温存的时候，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柔情款款地说情话，而是直奔主题，让我感觉是在遭受折磨。
7月初，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但姜立峰不肯要这个孩子，他怀疑孩子不是他的。我气愤地说:“以后你可以带孩子去做亲子鉴定啊！”他冷冷地说:“那又何必，既丢人现眼又花钱，你还是去流产算了。”我不同意，他却故意在过性生活时动作粗暴，致使孩子流产。从医院回来，我趴在床上痛哭失声，姜立峰却爱理不理地跑去打麻将，直到凌晨才回来。
不久，姜立峰索性不再回来住，他在朝天门另租了一间房子。我忍着屈辱，仍然幻想他能回心转意，我将每个月的工资主动交到他手上，还给他买各种各样的名牌服饰。有一次，他因为偷税漏税被罚了几千块钱，我拿自己刚发的工资主动去税务部门将罚款交了。我希望自己的温情能够感化他，让他重新焕发出那种热烈而细腻的爱。
2003年10月下旬，很久没有露面的姜立峰主动找到我，满脸堆笑地说要跟我商量件事。原来他想再开一家酒楼，要我去找前夫借40万块钱。我不肯去，他立即勃然大怒，说我根本不爱他，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不肯帮助他。他还污蔑说方强是因为玩腻了我，借机把我这个包袱甩给了他。听到他说话如此卑劣，我的心宛如刀绞。我蓦地从抽屉里抽出他送给我的那把藏刀，放在手腕上厉声说:“如果你怀疑我对你的爱，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姜立峰冷笑一声:“我不需要这样的证明！”说完，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身摔门而去。握着寒光闪闪的刀，我愣在了那里，我原以为他会扑过来夺下我手中的刀，没想到他如此绝情。我突然觉得这样的自杀简直毫无价值，一个对恋人的生命都漠不关心的人，还指望他给你一生一世的爱情吗？
我终于悲哀地意识到姜立峰根本就不爱我，他爱的是方强的钱。
12月上旬，我搬出了姜立峰那套留下我无尽耻辱和羞愧的房子。在前夫的帮助下，我投资10万元开了一家鲜花店。方强告诉我，当初之所以没有坚持给我分割财产，是因为他想试探一下姜立峰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我带去的钱。
走过这段情感泥泞地带，被摔打得伤痕累累的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一味去寻求不切实际的浪漫和激情，最终就会在看似美丽实则虚无的幻影中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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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foxtoss
(责任编辑：付冬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