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改变了我一生的夜晚。
射手、处女两座遥相呼应,温度、湿度、压强均达最佳峰值,空气中也漾着淡淡的春情,一切都昭示着今夜要发生些什么。我看到其他的兄弟都在紧张地准备:紧鞋带系绑腿;侧压腿高抬腿;快速起动冲刺……
平素一块儿喝酒时,大家都拍胸脯承诺到那时绝不会和别的兄弟争,“出人头地事小,兄弟情谊事大!”,可是现在呢?哼。
睾丸老师给我们讲过,“到那时,蛰伏的地火喷涌而出,将席卷一切生灵。而你们也将被卷出风暴眼,进入一个奇妙的世界。在那儿你们要进行障碍跑,谁先跑到终点,谁就能成人。最后的成功者只有一位,当然没成功的也不必过于伤心,有位圣人说过,‘不成功,则成仁’,你们能成仁也足以青史留名了。”当时大家听得微微颔首,似乎颇为嘉许杀身成仁之义举,可现在看来,为了成人,大家宁愿不要成仁。那位圣人若在,定会慨叹:吾未见好仁如好人者矣。人和仁,我选哪一样呢?哎~~,世事难料,冥冥中有天注定,一切顺其自然吧。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只会徒增烦恼,不如小憩一会儿,方才不负良宵。
就在我迷迷瞪瞪的时候,听见潮声四起,“来啦来啦!快走啊!”推开房门,我刚要探头看个究竟,就被一股旋风卷走。远远地看见众兄弟在前面手拉着手,一边唱“今天是个好日子”一边随风儿旋着前进。我想紧走几步赶上他们,可是身后那股旋风如影随形,我刚迈开步,又被它卷上半空,“赶不上了,算啦,能成仁也不错啊,说不定司马那老小子还会给我写个本纪呢。”心里释然了,也就觉得旋风不那么讨厌了,旋来转去就象坐过山车一样。仰泳、蛙泳、自由泳,我不断变换泳姿随风而行,俯仰任意,立卧随心,这次地,怎一个爽字了得?风速很快,一会儿就将我送出风暴眼。在离去的一刹那,我回头看了看,别了,我的小屋,我的床,还有帅气的睾丸老师。
眼前的这个世界的确奇妙,沟壑遍布、山峦叠嶂。且让师兄弟们去争第一吧,我只想白日纵歌、寄情山水,为了那个第一争得你死我活而错过眼前的清山秀水,罪过罪过呀!寻一方岩石坐下,我打算稍事休息再去寻幽揽胜。可刚一坐下来,我的心就没来由地剧跳,好象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牵扯它。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就象被巫师下了蛊,现在蛊虫在她的驱策下蠢蠢欲动,可恶的巫师躲在哪儿呢?好象……好象就在那片山峦深处。但奇怪的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恶意,她仿佛正眉眼盈盈地端坐在那儿。我不由自主地起身,往山峦深处疾走。一路上看见许多兄弟的尸骸,我不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许是他们惊了山中的野兽而惨遭不测。我想过去看个究竟,但还没靠近,脚下的鞋子就化掉了,显然有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毒物遍布四周,这可能就是老师说的障碍吧。经过仔细观察,我发现染毒的土壤颜色暗红,这些兄弟太心急了,如果跑的时候注意些就不致招此大厄。
心跳得更快了,胸膛好象要炸裂开来。我不知到怎样才能减轻痛楚,只是觉得那山峦深处的巫师应该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我要尽快找到她,我越过一座座山,跳过一条条涧。出了汗,索性脱去衣裤,继续狂奔。
再翻过一座山,应该可以看到她了。这时耳边传来呼救的声音,我捂着胸口停下来,循声望去,是小豆子!他陷在我身后的沼泽里,下半身已被吞没,我要过去救他。在我往回跑的时候,有两个弟兄从我身边跑了过去。
胸口又一阵剧烈的疼痛,我的心好象随时会破胸而出,在极度的痛楚中,我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我想起了老师的话:成功者只有一位。对不起小豆子,我又转身往回跑,身后传来小豆子绝望地叫喊,但那喊声在我听来却好象电视里的京剧叫板,别人演他的戏,我只是看客。这以前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冷漠,但是我必须冷漠,因为任何一丝柔软的情愫都会减缓我的速度,而速度就意味着生命。我的头脑中已容不下任何东西,除了要得第一的信念。翻过山冈,我看到几个兄弟跌跌撞撞地跑在前面,也看到了在向我招手的她。“我一定要赢!”,发一声喊我冲下山,我的双脚已不属于我,它们只知道机械地重复跳跃,脚底扎进了很多东西,但我没时间疼痛。
终于在离她近十米远的地方超过了领先的兄弟,我跑到了她的面前,抱住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耳边好象幽幽地听见,“你终于来了,我的良人。”
九个半月后,我和她形成的受精卵变成了健康的婴儿。我成人了,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