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张曼玉的猫
那个晚上,当我再一次烂醉后,重重地坐在了家门口,没有勇气进去。一年前,我和瀚文办完结婚登记手续的那天下午,他开车去拿我们的结婚照,再也没有回来,一场车祸夺走了我全部的爱。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脚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碰了一下,睁开眼,是一只猫,胖胖的样子很像加菲。它叫了两声,伸出前爪去挠门。我笑了,说你是想进去吗?扶着墙站起来,打开门,它温顺地跟着我走了进去。冰凉的夜晚,只有它陪我了。
忽然,好羡慕这只猫,它已经在沙发上找到了安乐窝,无忧无虑地睡着了。我昏昏欲睡,梦里,变成一只猫,在阳光下快乐地嬉戏……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把我从梦中唤醒,这是我很久以来第一次没有被噩梦惊醒。那只猫正在悠闲地舔着爪子,看见我醒了,它慵懒地抖抖身上的毛,向我走来,在我的包包前,喵喵地叫了两声。我想它大概是饿了,于是说:“我出去给你买好吃的,你在家乖乖地等着我,好吗?”它居然听懂了似地叫了两声。
我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包吃的东西,急急忙忙往家赶。没想到,经过宣传栏时看到那只胖猫的照片,还有张寻猫启事,我的心一沉。
文文--我给它起的名字,在陪了我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它忽然烦躁不安起来,在房间里转圈,用爪子挠门。我猜,它大概是想回家了。我拿起了电话。不知为什么,我一直牢牢地记着寻猫启事上的电话号码。电话很快就通了,我听到一个低沉悦耳的男中音如释重负地说:“太好了,我马上去您那里接它。”
十分钟后,我打开门,一个穿着白T恤、卡其长裤的年轻男人对我微笑着点点头。文文看见它的主人,亲热地跑过来,像个孩子一样紧紧依偎着他,让我看了有点嫉妒。他说:“谢谢了。”我说:“没什么,它是只很可爱的猫。”他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忽然,我想起一个很想知道的问题:“陈先生,你的猫叫什么名字?”他回过头说:“张曼玉。”我愣在那里,怎么会有人给猫起这样的名字?
养了一屋子猫的陈沛
文文走了,我重又落入寂静和悲伤,开始用全部气力想要看见瀚文,可是他总是躲得远远的,怎么都看不清他的样子。他说会照顾我一生一世,即使是在他离开我以前的那一分钟,他也笑着对我说:别担心,有我呢,我会照顾你……
黄昏时,我看着文文睡过的那个角落,忽然很想念它,我拿起电话。“喂”,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心里很高兴。
“喂,你好。我是还你猫的那个……它好吗?”“哦,很好。嗨,张曼玉,你的电话,快来。”然后我听到话筒里传来喵喵的声音,那是我想念着的文文。于是我决定开口了:“哦,陈先生,我想问,你的猫卖不卖。”他没有说话。“我真的很喜欢那只猫--张曼玉。如果你愿意卖给我,多少钱我都肯。”
可是,他很坚定地说:“不,谢谢,这只猫我不卖。”“你再考虑考虑,我真的喜欢这只猫。”我几乎是哀求了。好像过了好久,我还是听到他说:“这只猫不能卖。”我绝望,正打算挂电话,那边开口了:“不过,我这里有几只刚出生的小猫,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来看一下。”
我几乎是狂喜地扔掉电话,赶到他家。整齐而干净,可是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单身汉的家,因为缺少女人的味道。他领我到阳台,一个大藤篮里,五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依偎在一只熟睡着的大猫身边,很感人的温馨画面。
他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家的另一位家庭成员--关之琳。这是它的小宝贝,还没来得及起名字呢。”“它们好可爱啊!我可以全买下吗?”听了我的话,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我说:“你要多少钱……”“小姐,你很有钱吗?不过我可不是卖猫的。”
我很有钱吗?我的口气怎么像个有钱人?瀚文的确把他那一笔不菲的财产全部留给了我,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要我的瀚文回来。
我的心开始下雨,眼睛也快要淋湿了。我咬咬嘴唇,恶狠狠地说:“那你就当是感谢我,我本来可以不还你的张曼玉的。”他看看我,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好吧,可是你养得了那么多吗?”“我真的很喜欢它们。”我很认真地说。
他点点头,找出一个藤篮,轻轻地把四只小猫放进去,说:“快走吧,别让关之琳发现了。”我看着篮中可爱的小猫咪,问他:“为什么给你的猫起这样的名字?”他说:“你不觉得吗?张曼玉和关之琳都长得像猫啊。”我想了想,还真有点像。“而且,长得像猫的女人大多是美女,这是西方一位伟大的思想家说的。”我有点半信半疑,他说,“你长得也有点像猫。”我笑了起来,“谢谢你的恭维,这么说我也算美女喽。”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他送我回到家,把小猫安顿好,又把照顾小猫的各种注意事项仔仔细细地说了两遍,最后还是不放心地说:“有什么事情马上给我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不关机。”我只有不停地点头,说好的好的。没想到三十分钟以后,他的电话就来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又亲自跑来……
我的生活中一下子多了四只猫和一个啰嗦的爱猫如命的男人,日子过得飞快起来。
(责任编辑:钟丽娜)
我们总共有十八只猫那天,坐在沙发上,我含笑望着四只嬉戏着的小猫,想到快乐这个词,吓了一大跳。
什么时候,快乐又回来了,难道我把我的瀚文给忘了?不,我知道瀚文一定是希望我快乐的。他说,他喜欢我笑着的样子。也许就是瀚文在冥冥中让文文--张曼玉来到我们家门前,陪我度过了那段孤单痛苦的时光。
而我是真的爱上了猫。从那四只小猫--小露珠、小雨点、小雪花、小霜开始,我一口气养了十五只猫。陈沛来我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我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猫?”“猫长得像美女嘛。”他半开玩笑地说。“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是啊,女朋友和猫好像不能兼有。因为大多数女人的嫉妒心很强,看我对猫那么好,常常会逼我做个取舍,问我要猫还是要她……”“你怎么回答?”
“我当然说要猫喽。”
我把刚喝的一口绿茶吐出来,“你也太坦白了,女孩子是要哄的。”他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你愿意有个人哄你吗?”我点点头,“女人都喜欢别人哄。”
他忽然呆呆地看着我说:“你真像一只猫。”“你少来,别拿我开玩笑。”我慌乱地应付,我知道,他是认真的。可是我有我的瀚文。
有一天,陈沛说:“你的猫和我的猫加在一起正好有十八只,真巧。”我说:“十八又不是个整数,有什么巧的。”“十八号是我的生日啊,也是我的幸运数字。”“哪个月的十八号啊,我也许会送你礼物哦。”“我每个月的十八号都过生日,一个月一次。”“你又开玩笑了。”
“真的,”陈沛抱起小雪花,背对着我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奶奶把我养大,可是她老人家年纪太大,记不清我是哪一个月的十八号了,所以她每个月都给我过一次生日,直到她不在了。奶奶做的面条真好吃啊,她留给我满满的爱和一只猫……”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酸酸的,我想抱住他给他温暖,他的怀抱也一定是很温暖。可是,我不能对不起瀚文。于是我说:“我可不能每个月送你礼物,我还得养我的猫呢。让你未来的女朋友送吧。”他沉默。
你比它们都重要
十八号那天,我还是选了一份礼物准备送给他。看着桌上的那条包装精美的领带,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这时,我接到他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好远,他说:“我在去机场的路上。”我莫名其妙:“你要去哪里?” “公司派我去美国进修……大概要三年时间。”
“那么久……”这句话脱口而出。“是啊,所以张曼玉、关之琳和费雯丽就拜托你了。我把它们装在纸箱里,放在你家门口了……”停顿了一会,他说:“你会想我吗?”
我挂掉电话,眼泪雨一样地落下来。打开门,我一边哭一边抱起他的猫。“你这个混蛋,谁要管你的臭猫!谁要你走的,混蛋!”
眼泪还没停止,我听到门铃响。打开门,陈沛居然站在门外。他笑笑说:“雨太大,航班取消了……你,你怎么哭了……”说着,他抱住我。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那一刻,我看见瀚文在我面前走过,他微笑着看着我和陈沛,然后不见了……我闭上眼睛,心里最后一滴雨流出来,我的心晴了。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猫咪们的喵喵声。陈沛说:“该给我们的十八只猫开饭喽。”“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不然,你和你的猫别想在这里蹭饭。”我说,“是我重要还是你的猫重要?”“别问这老土的问题吧。”“不,我一定要问。”“当然是--”他笑着说,“你重要。”
他握住我的手,“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比张曼玉、关之琳都更重要。”
我笑了,“还有,今天没下雨啊,你的航班怎么会取消呢?”陈沛笑,“这个嘛,是我从电视广告上得来的灵感。我不能再等了,我想我每个月的生日都有你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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