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地点:深圳罗湖区东门某茶馆
采访对象:周淑贞
性 格:偏内向
年 龄:32岁
职 业:咖啡屋女侍
月 收 入:1550元
简 介:中专,江西籍,住过10元店,做过企业文员。
我就这样,一直守活寡。有时心情烦躁的时候,也开始发脾气。我们终于出现几次吵架。有一次,因为饭烧焦了,他发火不吃饭,我也憋不住满腔压抑之火,把他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顿,还讽刺他是"太监"。他突然蔫了,不再跟我吵架。
周淑贞是最难约访的人之一,虽然她在电话里多次答应,但等到时间快到的时候,她总是会打个电话,说临时有事,被经理安排去顶班,改天再约。前后被她推掉了四次约访。
我曾怀疑她是不是故意以这种形式委婉地谢绝采访,但她说确实她们上班经常是这种情况,很难提前预约。
周淑贞长得小巧玲珑,又是偏内向的性格,给人感觉不到26岁,但她却说已经32岁了。我不信,她干脆把身份证拿给我看,说她不喜欢骗人。
可能是因为面对着男性,周淑贞想开口总感觉不知从何说起。我们喝了几杯浓茶后,她才在我的旁敲侧击中,断断续续地谈了自己的情感经历。
我有过一次婚姻,本来以为这是最完美最有缘分的,没想到却成了我的终身遗憾和痛苦。
我是学会计的。记得读初中的时候,听说女孩子学会计比较好找工作,后来便真的去读会计专业。但等我毕业的时候,女会计已经满天飞。
1995年8月,我一毕业就来到深圳。在这里,我举目无亲。我带了3000多元,刚开始,住在南园路一家便宜的旅店,每天48元。安顿下来后,就马不停蹄地找工作。
我万万没想到,几乎所有的企业招会计都要求本科学历,就连那些只有两三个人的皮包公司招个会计,也要求大专学历以上。有个经常一起去人才市场求职的女孩半开玩笑地告诉我,中专生在深圳,只能去应聘垃圾工。我听后,悲哀到了极点。我投了近一百份简历,都石沉大海。
在旅店住了一个多月,钱开始紧张起来了,便搬到了福田区福星路牛巷村里的一家10元店住。10元店的居住条件,比监狱还差,一套三房二厅的房子里,男男女女住了20多人,卫生条件已经不是我们敢奢望的,最可怕的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那时的人才市场在华强北路,我白天递完简历,宁愿到处逛街,或者找个草坪躺着看看杂志、报纸,也不敢回10元店。白天人比较少,我觉得那种地方,一不小心,可能被强奸。真的,你没呆过那种地方,你不会理解。
10元店老板是个女的,有45岁左右,看起来不像坏人,她看到我整天无精打采的样子,给我出主意说,何不去登个求职广告呢?我问她登个求职广告要多少钱,她说一百多元就可以了,以前有个住在这里的人登过,后来找到了工作。她说得我心里痒痒的。
3天后,我决定去登个求职广告。我去《深圳特区报》广告部,填写了求职广告文字,交上了身份证复印件和一百多元。第二天,两行不起眼的求职广告见报了。这一天,有5个人打电话给我,但只有1个人说出办公室的地址,其他人都约我去酒店面谈。房东曾告诉过我,有的人以招工为名,专骗求职者,千万要小心。我怕碰到骗子,不敢去酒店应聘。最后只答应当天下午去找那个有办公地点的人。
这个人的办公地点在黄贝岭村,找了老半天,打了3个电话,才找到他。原来,这是一套农民房,里面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是个女的,可能是他老婆。他是做保健药品的,卖一种吃了头发会变黑的中成药。我看到房子里面没有挂营业执照,问他有没有注册,他冷笑着说,你是来应聘会计的,还是工商局的?只要我每个月给你工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很害怕,最后找个借口溜了。
第二天,还有人给我打电话,是房东转告我的,说是关外龙华镇一家电子厂打来的。尽管是关外的工厂,但总比非法公司好得多,我欣喜若狂,马上给工厂回了电话。人事主管约我下午3点去见工。
我转了两趟车,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工厂。人事主管到会议室面试我。当我把简历递给他的时候,他看了看,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叫了一声:"哎哟,怎么这么巧?你是赣州商业学校毕业的?"我说:"是啊,难道你也是?"
原来,人事主管是我的校友,他比我早5年毕业,后来又自考广东外贸管理学院大专学历。
他说,当他看到我是江西人,又是会计专业的,他就在猜测,会不会是同个学校的,但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简直是不可思议。他们厂并没有招会计,只是后勤部需要一名管宿舍卫生的人员。
就这样,我两天后就到了工厂上班。他乡邂逅校友,自然都是很高兴的事,更何况在一个单位工作。那时候,我看到什么都新鲜,什么都不懂,是他一直教着我做事的。
校友很老实本分,在工厂里一干就是4年多,从没有跳槽的打算,他业余一心在读书,参加自考。我对他颇有好感。
1996年春节,我因为经济比较紧张,想到春运什么都贵,没有回老家。他回去了。我们是紧邻的两个县城的人,他家离我家五十多公里,那里的路不是很好走,但他还是去看了我父母,并告诉他们,说我在深圳有了稳定的工作,叫他们放心,还拿给我父母500元。
春节过后,他还未到工厂,母亲已经把这件事打电话告诉我。我母亲说:"这个小伙子很厚道,是个不错的人。听妈的,就跟他没错,妈活这么多年了,看过的人比你吃的米还多,妈不会看错人的。"
从这一年开始,我就跟他谈了恋爱。他真是个比我想像的还老实的人。直到1997年11月,他妈妈催他快点结婚,我妈也同意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从没有提出跟我发生关系。那时,经常听同宿舍的女孩说跟男朋友怎么怎么约会,怎么怎么发生关系的事,她们都在说现在的男人有多坏,谈恋爱一个月内没有做那种事的人,几乎是绝种了。我当时听了心里暗暗庆幸找到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
1998年春节,我们终于回家结了婚。新婚当夜,他跟我亲热后,突然唉声叹气地躺在床上。我问他为什么这样,他叹口气说,睡觉吧。我问了他很多次:怎么回事?他都不说,只是叫我睡觉。我想,他可能是太累了,而且是第一次,心里太紧张,或者是因为最近身体状态不是很好,所以也就没有太在意。
这一夜,虽然有他在旁边,但我睡得很孤单。
第二天晚上,他还是一样,总是在我欲火焚烧的时候停了下来。仍然说:睡觉吧。
可是,他并没有睡着,我也睡不着。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终于说了实情。
他很自责地说,都怪他事先没有告诉我,他有心理障碍,也可能是生理上的病,不能进行那种事,他不敢告诉我是因为怕失去我。说实在的,我当时并没有感到后悔和痛苦,我觉得这种病是完全可以治疗的,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所以我不但没有责怪他,还安慰着他。
我企图激发他兴奋,让奇迹发生,主动在他身上温柔起来,到最后都动情时,他用手指把我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我的初夜,竟是这样度过的。现在想起来,觉得这是我人生最痛苦和最悲哀的事情。
那几天,我们每天都会亲热到很晚,我希望像录像上那样,能得到疯狂的拥抱、接吻和爱的滋润,但实际得到的都是蜻蜓点水。
因为他是主管,厂里规定,凡是主管级以上的员工,结婚后,可以单独分一间单身公寓住。所以,回龙华后,我们就组成了个小家庭。
那段时间,大约有四五个月吧,我每天晚上都鼓励他不要紧张,慢慢来,心理病还是要用心理来治疗,希望他能完成使命。但他每次都不能进行,有时自己竟突然哭了。我只好也抱着他哭。我们俩常常一哭就是一整夜。
后来,我就带他去看医生。跑了几家医院,几乎所有的医生都说,这种病可以治疗,但不可操之过急,还要女方多在感情上安慰他。我都默默地做到了,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发脾气。
这就样吃了半年药后,还不见效。1999年初,我们回家过春节,他母亲说想抱孙子了,我母亲也问我:怎么还不要孩子?我说工作忙,过几年再说吧。话刚说完,我就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母亲不停追问我,是不是他欺负我。我摇头说他从没有欺负我,他对我很好。母亲说,既然很好,你哭什么呀,难道是吃错药啊?
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我把他有病的事告诉了母亲。
周淑贞说到这里,眼眶突然红了,她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擦眼泪。我没敢再问下去,让茶艺小姐给她泡茶。我们先喝着茶,聊了几句废话,过了十多分钟,她的情绪才正常过来。
我母亲当时虽然吃了一惊,但她也认为这种病是很常见的,可以治疗。她还安慰我说,这种事,不要紧张,慢慢治疗就会好的。
可是,也许是老天故意折磨我,我们跑了16家大小医院,几乎花了我们所有的业余精力,钱也花了不少,总是不见效。
我就这样,一直守活寡。有时心情烦躁的时候,也开始发脾气。我们终于出现几次吵架。有一次,因为饭烧焦了,他发火不吃饭,我也憋不住满腔压抑之火,把他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顿,还讽刺他是"太监"。他突然蔫了,不再跟我吵架。
我知道这是我的不对,事后,我向他承认错误。他没有怪我,没有骂我,也没有再跟我吵架,但他提出离婚,冷静而义无反顾。
吵架着要离婚的夫妻一般是离不了的,冷静地提出离婚的人,就很难挽回了。他的态度坚决得没有商量的余地,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整个人冰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肉。我再怎么自责,他也不再动心。
2000年初,我们终于友好而平静地离了婚。离婚后,在同个单位是很尴尬的,他想另找工作,我觉得他的工作不错,丢了很可惜,便主动离开了他。
我到了福田一家咖啡屋做服务员。他继续在工厂上班。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他也还把我当成妹妹那样,经常会关心我,每次打电话都说,现在的男人很坏,交男朋友要特别谨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他。
我想,我是不会去找他帮忙的,过去的一切,我既幸福,又有隐痛。这几年来,我都不敢回老家,我怕看到邻居们带着小孩到我家来玩,更怕她们问我的婚事。
也许是缘分没有降临吧,我现在没有再交过男朋友。以后如果有碰到合适的,我想我还是会结婚的,但我不会急着去考虑婚事,3年内应该不会结婚吧。因为心里总是有一个疙瘩,这个疙瘩要真正解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周淑贞说她下午还得赶时间去上班,每天上11个小时班,站累了,一下班就想睡,所以,平时很少出来玩。
我们从茶馆出来后,她就挤上了一部中巴,要赶去上班。跟深圳许多女性一样,尽管没有挣到多少钱,也并不一定很幸福,但我相信,快节奏的环境,还是让她生活得不空虚。
其实,32岁,对现代大都市的人来说,还不算大,完全可以重新开始。有报道显示,大都市的"鹊桥会"中,大龄女性占大多数,特别是35~45岁的女性最多。35岁以下的单身女性,大多对婚姻还比较自信,完全有可能在未来的几年内找到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