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追男，真的是“隔层纱”吗？
当女人被深爱的男人拒绝后，首先被伤到的，究竟是她的爱情还是自尊？
——阿莱
受访人：绢子，女，32岁
十年前，曾经爱上一个男孩，她是那么爱他，目光追随着他走，那男孩对人和蔼，绢子以为这和蔼是一种含蓄的表达，于是也用自己的爱意去呼应，直到有一天，同单位的一个大姐告诉她说，那男孩让我告诉你，他早就已经有了心上人……
阿莱手记——错爱又是夜。夜的中央，像是大地的中心，方方正正不偏不倚。记得以前看《废都》，废都里的唐宛儿有一句话，她说，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庄之蝶还夸她来着，说她是诗人的材料，一出口就不俗。
那本书带给我的是奇奇怪怪的震撼。当然震撼和震撼又不一样，有的震撼是雷，有的震撼只是被木头轻拍了那么一下，也不疼的，却能听见“啪”的一声闷响在自己的头顶。《废都》便是这一声响。顾城的《英儿》偏生两者都不是。《英儿》是天女下凡，连带着露水，使人馋，然后过目不忘，然后口齿噙香。
当年一起拿在书里翻看的还有陈忠实的《白鹿原》(我常常将他的名字和现国家女排教练陈忠和弄混)。《白鹿原》是真的不懂，好像野人说野话，离我的生活远到谁都没兴趣走近谁。
说起这些差不多已是十多年的光景。十多年前，我眼中的世界也不是眼下这番样子，那时候有太多的事都是谜题，所以一本书搞得像个谜题，倒也不显过分。
只不过是瞬间的事，眼前豁然开朗。什么都没有阻挡的搁置在人眼前。无端地想念起那些有阻挡的日子，有遮掩的日子。虽然什么都不懂，倒是有一层保护在。不像现在，桌子底下和桌子上面，已经都是灰尘了。所有的所有，不过是情绪中的一种。爱情也一样。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十年前不会，十年后也不会，除非有一天我老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除非有那么一天……
我一直都幻想自己能够彻底把他忘了。
这么多年来，他是唯一一个拒绝过我的男人。想当初我年轻气盛，对爱情怀着美好憧憬，然后我就遇到了他，他是南方人，专科院校毕业后就直接分到我们单位，而我呢，是上完中专后分配到这里的，所以虽然我的年龄比他小，可要是在厂里论资排辈的话还算是他的师傅呢。人前人后，他都爱叫我小刘师傅，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喜欢多问上我两句。每到午休的时候，他都会坐在一边安静地看书，我很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么多书？又怎么会看得这么聚精会神？有时我故意走到他身边去拿东西，他也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真的是和我平时接触到的那些小青年不太一样，他从来都不说那些难听的话，从来不，见任何人都是笑眯眯的，说话很轻声，语气和蔼，就像有阳光照着你似的。
我真是被他迷住了，那些日子。
他操一口南方普通话，抑扬顿挫很是好听。他还有一双细长的笑眼和软软的黄头发。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的脸就会莫名地羞红……
22岁，原本就是容易做梦的年龄。
认识他之前，我从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美好同时又这样辛苦的一件事。
有一次午间休息，我在试衣间里换衣服，听到外面有声响，就以为是我的好朋友上班来了，于是就一边扣扣子一边跑了出去，跑出去才发现原来外面没有别人，只有他。看到我衣衫不整的出来，他也一愣，然后就把头低得更深了……等我再从里面的更衣室出来，却发现他早就没了人影。再看到他已是半个月以后，我向别的同事一打听，才知道他是到局里参加培训去了……
终于发现自己是如此喜欢人家。他不在厂里，我忽然变得有些茶饭不思，别的小青年约我去看电影，我也没兴趣，这要是搁在往常，我肯定是非去不可，因为我最喜欢看电影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这一次我却明显反常，有人说绢子是不是病了？还有人说绢子该不是心里有人了吧？
说这话的人，是我们那儿管工会的一个大姐，姓蔡，我们都叫她蔡姐。蔡姐的男人死得早，她老公生前对她很好，所以蔡姐一直都没有再找，单位里谁要是有事的话，蔡姐都挺热心帮忙的。她还是一个远近闻名的金牌红娘，我们厂子里的小青年，都把她当成了知心人。
有一次，蔡姐找到我说，五车间的小高有印象吗？小伙子家境好，人又老实，人家可是喜欢你很长时间了。我想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对他也不反感，那就走走看，依蔡姐的经验，你们两个还真的是一对好姻缘。
五车间的小高是谁呀，我仔细想，脑子里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虽然我知道自己心里喜欢的是谁，可又不能真把答案原原本本对着蔡姐和盘托出。除了婉言谢绝，我不知道还能对蔡姐说什么。又是两个月过去了。他已经从局里培训回来了，对人还是从前的老样子，他回来了，我也就踏实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他在身边，我就像是心里有了盼头似的。
闲了的时候，我也会装作看书的样子，在一边偷偷打量他。自从发生了更衣室那件事之后，他对我避讳多了，而且总是很躲闪的样子。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他心里是有我的。真的，眼睛是最容易泄露秘密的，如果他不在意我的话，又何必要躲着我呢？好在我有这个耐心，我一直都在等，等他开口。
有一次厂子里组织旅游，我刚一上车就开始晕车，却想起自己临出门时忘记了带晕车药，正难受呢，就看到他摇摇摆摆从车尾走了过来，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把包在一个小纸包里的晕车药递给了我，当时大家还起哄呢，说他这叫“英雄救美”。吃了晕车药，感觉好多了，我昏沉沉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想回过头去看看他在做什么，有没有盯着我看，却又不敢……还是蔡姐细心，这一切全都看在了她眼里。她和我旁边的人换了位置，凑过来问我，你心里的人，难道就是他？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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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我帮你去问？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面色绯红，但还是使劲点了点头，那股子傻劲，连蔡姐都笑了，傻丫头，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蔡姐的话，仿佛一阵春风，吹走了压在我身上的千斤重担，我甚至开始幻想，未来和他在一起的小日子，幻想带他去看我的爸爸妈妈，我知道爸妈一定会喜欢他，他恰巧就是他们最中意的女婿类型，知书达理，儒雅斯文。
从那以后，我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去找蔡姐，但蔡姐忽然变得忙碌起来，她说工会那边有很多事，我以为我的事她还没有帮我问，可又不忍心催她。但渐渐的，我从蔡姐对我的闪烁其词中发现了端倪，又或者说，是我的热情让蔡姐为了难。她一直在那里唉声叹气，我说蔡姐有什么你就直说吧，不要考虑我的感受，我就想听到实话。
蔡姐说，傻妹子，你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呢？其实我什么消息都没带给你，你还不明白吗？其实在咱们单位，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姐姐再给你另外介绍一个好不好？
我问蔡姐为什么？他是不喜欢我，还是根本就看不上我。蔡姐说，我一提，人家就恼了，说是自己早就有了心上人，转年就要结婚了，一直不敢和你有太多接触，就是怕你误会，结果你还是误会了，他说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人家和女朋友感情很好，和你根本就不可能。
当真相徐徐揭开的这一刻，我差不多已经悄悄喜欢人家快两年了。悄悄喜欢了两年，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答案。那一天，我强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可回到家之后却再也受不了了，真的，我觉得自己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心里一下就空了。我不知道我今后要干什么，到哪去？甚至包括为什么我还要活着？
没有开始的爱，就被迫终结。
我病了，而且是大病了一场。
同事们都来看我，蔡姐也来了，唯独他没来。
我求蔡姐，千万不要告诉他我是为他病的，既然人家并不爱我，我总要保留一点作为女孩的自尊吧，退一步来讲，我甚至连为他病的资格都没有，我是他的什么人吗？我什么都不是。
我的日日夜夜，由他组成，而他的呢？他的日日夜夜中可有过我？
从那以后，我就想拼命去把他忘掉。
但人生就是这么折磨人，你越想忘的事却反而忘不了。虽然我调离了那个单位，再后来他也结婚了，还生了孩子，再后来爸爸也因病过世了，只留下我和妈妈相依为命，这些年不断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也去见过，也见，也尝试，也努力，但不知为什么，我就像一个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病人，一下子就武功尽失了。不会爱了。
虽然我是那么想去使劲爱一回的。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我真的将他忘了吗？还没有。蔡姐是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也是唯一和我保持联络的人。前些日子，蔡姐找到我，阿莱，你猜她和我提到了谁？她提到了他，蔡姐问我，你现在还想和他在一起吗？我没有说话，我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即使只是听到他的名字。蔡姐接着说，他离婚了，带着一个孩子，也挺难的，如果你还想和他在一起，我可以帮你们从中撮合……我问，是他让您找我的吗？蔡姐说，你不是不让我告诉他你的近况吗？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还有联系，是他找到我，让我帮他再物色物色，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家里没个女人怎么行啊？
哦……原来是这样……那您就帮他物色吧……千万不要和他提到我……我早就已经把他忘了……早就……忘了……
直到那一刻，阿莱，我才看到我的梦实实在在地碎了，满地碎片无法拾起。如果换作是以前，也许我巴不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让我亲近到他。只可惜，我早已不再是原来的我，而他也再不是从前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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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的话
爱情有时也挺可怕的。
它就像一种最容易“付之一炬”的燃料。
又或者即便是没有付之一炬，也会像酒精一样随着天长日久而挥发掉。
爱情又是人类情感中最渴望得到呼应的一种。它的幸福配方，全部来自于对方和你的相依相偎。谁都不能免俗。
没有人愿意孤掌难鸣的地老天荒下去。
一个人的地老天荒，好可怕。
两个人的地老天荒，好诱惑。
没有人的地老天荒，好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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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小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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