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策
苏策1921年出生,北京人。抗战爆发后参加八路军,曾任云南省军区文化部副部长、西藏军区文化部部长。著有短篇小说《生与死》、《雀儿山的朝阳》,特写集《在怒江的激流上》,中篇小说《红河波浪》,长篇小说《远山在落雪》(获1983年昆明军区军事题材文艺创作一等奖),长篇传记《名将之鹰》等。1931年,日寇占领了我国东北三省,又派兵进了山海关,北平学生举行的“一二·九”运动使我热血沸腾,我想打日本鬼子,就偷偷跑出家,到了山西,接受薄一波同志组织领导的军事训练。我一心想上山打游击,没想到后来却被调到宣传队工作。
1938年我们宣传队到祁县子洪口演出,由于祁县旧政权垮台,当时兼任第三专署专员的薄政委,就下令叫我们留在祁县建立抗日新政权。我那时17岁,被任命为公安局政治主任。我们把公安局发展为一支游击队,由我率领在敌占区的铁路、公路两侧及县城周围打游击,伏击日本侵略军和清剿土匪,取得了不少的战绩。
后来我又被部队调回,在分区政治部任宣传干事,重点是上火线进行通讯报道工作。这期间,我参加了当时部队所进行的大小战役:韩洪战役、青浮战役、围困沁源战役和反击日寇对我们太岳区的多次大“扫荡”。
韩洪战役开始,我随纵队政治部行军到韩洪镇,听见前面山上有激烈的枪声,我自告奋勇去了解情况。爬到山顶,发现我们的部队正和日寇在激战。我急忙回来报告,可没想到回到村里,发现部队不见了。原来刚才多个山头都响起了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机关紧急疏散了。
一个人怎么办?我急忙观察了一下,三面山头有枪声,只有北面的山头上还没有枪声。我就朝那座山走去,那座山下是一片零乱的苞谷地,我一走进去,在我的周围“呼”地站起来一群人,原来他们是一个团的宣传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此外还有些部队零散人员。
宣传队的负责人张俊飞同志希望我带着他们行动,尽管这意味着更大的困难和危险,但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经过侦察,北面的山头没有敌人。我带着大伙隐蔽在山上。等了一阵,终于等到了我们太岳区的一支游击队。我高兴极了,征得他们的同意后,我把所有的人编成班组,加入了游击队,受他们保护。我又明确了纪律,坚决不准掉队,不准吸烟,不准说话,不准咳嗽,每个人都要提高警惕。由于部队行军快,爬山越岭,行走如飞,又遇倾盆大雨……很多小战士累得受不了,有的走不动,有的站着就睡着了,但我们还是千方百计地紧跟着他们。
后来,游击队走了,我们只得自己组织起来站岗放哨,侦察敌情,收容失散人员……直到反“扫荡”战役结束,我们这支零散人员组成的部队,已经发展到近二百人,我也受到了纵队领导的高度赞扬。
我们在敌人后方坚持抗战8年,日寇遭遇了我们部队的坚决抵抗。日寇采取了残暴的“三光政策”,扬言要摧毁八路军的生存条件。每次扫荡过后,太岳山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在这种情况下,部队生活非常困难。房子烧光了,我们就自己到山上打窑洞住;粮食不够吃,就挖野菜补充。后来情况更严重,根据党中央自力更生的号召,自己上山开荒种地,还挖药材、烧木炭去敌占区出售,换回我们的生活必需品。我和几个同志爱写作,但没有纸张,就上山把桦树皮揭下来,去掉外面的粗皮,把中间一层白色的薄皮作为纸,在上面写作。有的人得到一个本子,先用铅笔记事,本子用完,改用钢笔写,写完时,再用毛笔写——一个本子当三个本子用。
我们那时作战确实不怕死,但怕负伤,特别怕病,因为没有药治。有一次我下部队,突然得了急性肺炎,高烧40多度,痰中全是血。设在偏僻农村中的医院,缺医少药,幸而我体质好,硬是这样苦熬了几个月,痰由紫红色慢慢变成黄色,最后变成白色,竟然意外地好了,我又背着背包爬山越岭回到了机关。
我们区的中心县城是沁源,1942年10月被日寇占领了。领导决定,对这股敌人进行围困战。斗争非常艰苦,进行了30个月,终于将敌人赶跑了。在这次斗争中,我都在第一线参加行动、进行采访,进行报道。
沁源围困战的胜利,得到了党中央的赞扬。1944年1月17日延安《解放日报》发表了《向沁源人民致敬》的社论,指出“晋东南太岳区沁源县八万军民的对敌斗争,放出了万丈光芒的异彩……”
岁月峥嵘,一晃60多年过去了。抗日战争的烽火,是我一生最难忘的经历。战士们那种不怕牺牲不畏艰险的革命精神,也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
(绘图:郭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