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有气质的书店,位于一间写字楼内的大堂,一半卖碟,一半卖书。起初一边面积一样大,后来售碟的面积渐渐向书这边蚕食。中间辟出一块面积,布置上青藤椅,可供客人休息,同时提供速溶咖啡和宽带接入。 我在一家小规模的建筑事务所做事,因为我回国的时候,海龟的行情已经大不如从前,能找到合适的位置,已属不易。 我的一家客户位于写字楼内,因为客大欺店的缘故,常常急匆匆把我召之即来,然后令我苦苦等候晋见。 在等他的时候,我常在书店里落脚。一开始我猜想店主是一个台湾人,因为装饰的风格让我想起了台北的诚品。 店主是个女士,一点也不引人注意,但是你需要她的时候,她会随时出现。 一次我刚刚插上网线,她伸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在我探寻的目光下,她微笑了一下,“你装杀毒软件了么?今天是CIH的发作日啊”。 “你还懂这个?”我大吃了一惊。 “一点皮毛而已”,她略略点了一下头。我第一次注意到,她长了一张非常传统的鸭蛋型的脸,但是这种美好像不太时髦了。 “你是台湾人吧?”我脱口而出。 她摇了摇头,“再猜”。 我被难住了,“那么,是江浙人”。 “不对啊,我其实是西北的”。她的普通话软软的,不似北方口音。 她转身递给我一个瑞星杀毒盘,然后奉上一杯温度宜人的咖啡,就去忙生意了。 我有些怦然心动,每次来这里,都要借故留连片刻,如果她不在店里,我会感到失落。 再次登门的时候,发现店堂改造过了,卖书的区域又少了几平,咖啡区的面积相应增加,中央赫然多了一个吧台,提供多种口味的现磨制品。 “好久不见了”,她迎上来。我眼前一亮,她穿了见少有的粉红色开衫,和以往的素淡相比,给人一种猛然脱了孝的感觉。 “啊,我可看的书更少了”,我做了一个夸张的痛苦表情,随即笑了,“茶水的生意更好吧?” “是啊,所以人家说奸商奸商。”她撇了一下嘴角,仿佛和我很相熟了。她笑弯的眼角细细长长的,和当下时尚的美女标准完全是两种路线。 环顾四周,整个店里增加了不少东南亚风格的装饰品,休息区的沙发上甚至增加了绵软的报枕。“不要告诉我你去了趟泰国”,我开了个玩笑。 她被逗笑了,随手拿起一个漆盘摆饰给我看。外面贴着金箔,中间绘制着一尊像,安静的面容,一片佛光普照的样子。 “这些都是我多年收集的”,她的目光一瞬间停滞了一下,“希望能够转运。” 那么说她现在并不走运了,我有些感动,为她能讲出这样的心里话给我,一个毛头小伙子。我留意了一下,她的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在了。 “你信佛么?” “不是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在享受物质的同时,也享受着精神带来快乐。” 啊,看来她并不是一个追逐物质的老板娘,她是有灵魂的。 她有些打趣的说,“是不是很老土啊,专业人士?” “不不不,古旧并不等于老土,我个人也不喜欢潮流尖端的设计。”我急忙申辩。 来了几个客人,她连忙招呼去了,我也顺势退出,虽然她招呼别人也有模有样,但是我知道她只是在敷衍别人,和对我是两样的。 我的女朋友是回国后别人介绍的,一个生于80年的女孩子,她喜欢逛秀水,三里屯,她讲英文的时候,加入一些很重的卷舌音;她喜欢在夏天穿非常性感的吊带短裙,戴着我送她的swatch。 “咱们去宜家吧”,她在周六的清晨拽着我的耳朵把我弄醒,“你得去看看,不然你太土了,哪像留过洋的?” 我挣扎起来,她递给我了一碗黑糊糊的“红菜汤”。 ‘好苦’,我尝了一口,眉毛几乎拧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