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姑母馆陶公主将卖珠小儿董偃教养成一名贵族子弟,然后公开作为自己的情夫。汉武帝去对董偃表示了尊重,称之为“主人翁”。
在那种将中国古代社会看成铁板一块而且几千年不变化地由“封建礼教”严酷统治的简单化观念中,妇女被认为所受压迫更沉重。她们苦难更深,权利更小,心灵则更痛苦。这种多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的说法,在近来的各种论著中仍不时可见。但是若能捐弃成见,平心考察史事,就会发现另一幅历史图景。
尽管性关系绝大部分情况下总要有男女共同参与才能形成,而在这些放荡事件中,男性的性对象经常是同阶层的女性(比如在春秋时代的大量通奸事件中就是如此),因此贵族妇女在性关系方面也相当放荡,应该已可推想(比如夏姬就是突出之例)。但是再考察一些女性为主的事例,对历史情况的了解将更为全面。
关于吕不韦与秦庄襄王后之私通,历来议论者甚多,或搜奇猎艳而津津乐道于秦王政之为私生子,或借此指斥暴秦宫闱之淫秽。其实庄襄王后原是吕不韦的姬人,虽经政治婚姻而成为庄襄王之妻,与吕旧情不断,仅此尚不足为放荡之尤。但她看上,应可算是淫行(其事俱见《史记·吕不韦列传》)。联想到前述“秦宣太后爱魏丑夫”,这类事在秦宫看来渊源有之。
进入汉代,这类事例依然可见。汉武帝对这类事的处理很可注意。他姑母馆陶公主(号窦太主)寡居时已五十余岁,将十三岁的卖珠小儿董偃收入府中,花五年时间将董偃教养成一名贵族子弟,然后公开作为自己的情夫。为了使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合法化,有人替公主出主意,叫她称病不朝,请求武帝驾幸府中看望。武帝去到公主府中,出现了如下一幕,见《汉书·东方朔传》:
导入登阶,就坐未定,上曰:愿谒主人翁。主乃下殿去簪珥,跣顿首谢曰:妾无状,负陛下,身当伏诛,陛下不致之法,顿首死罪!有诏谢。主簪履起,之东厢,自引董君,董君绿帻傅,随主前伏殿下,主乃赞:馆陶公主胞人臣偃,昧死再拜谒。因叩头谢。上为之起,有诏赐衣冠上(殿)。偃起,走就衣冠,主自奉食进觞。当是时,董君见尊不名,称为主人翁,饮大欢乐。
这次会见,汉武帝对董偃表示了尊重,称之为“主人翁”——现代汉语中使用频率颇高的“主人公(翁)”一词即由此而来。“于是董君贵宠,天下莫不闻”。董偃一时竟成了斗鸡走马蹴鞠击剑的浪子班头,有点像现代的某种娱乐业明星。后来虽有东方朔指斥他“有斩罪三”:以人臣私侍公主;败男女之化而乱婚姻之礼;引诱君主荒淫游乐。说他“乃国家之大贼,人主之大蜮也”,但汉武帝不肯治他的罪,只是对他的宠爱有所减少,仍让他去做姑母的情夫。
汉武帝性喜渔色,对待馆陶公主和董偃之事又如此宽容,但他却冷酷无情地下令处死钩弋夫人——在他已七十高龄时为他生下了太子(后来的汉昭帝)的女人。对于人们“且立其子,何去其母”的疑问,汉武帝说出一番理由,见《史记·外戚世家》末褚先生的补记:
是非儿曹愚人所知也。往古国家所以乱也,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女不闻吕后邪?
其说虽有道理,毕竟过于冷酷。但从中也可看出女主的“淫乱自恣”绝非个别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