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时候,我曾到商场去买棉毛裤。到了超市一看,秋裤、毛裤固然很多,但新上市的各种品牌的保暖裤却似乎更招人眼目。价格从几十元到几百元的不等,货也充足,只要你想买,买多少都有。
为了省事,我一次买了三条。又顺便扫了一眼服装区,真是群芳斗妍、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那瞬间,我只恨自己兜里的钱少呢!
生活真像万花筒。
记得20年、30年前,我们还是个使用“布票”的国家。今天的20岁上下的年轻的朋友,想必不会知道什么叫“布票”了。
“布票”是在布匹紧缺的形势下,国家采用的一种应对措施。在我记忆里,“布票”政策,从50年代起实行,至80年代消失,使用了将近30年。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不用“布票”也不过才二十几年的历史。如今,纺织业、服装业,兴旺发达,如同山花烂漫,我能不感觉就跟在变戏法似的吗?
在使用“布票”的那些年,平均每年每人给7尺4寸布,中等身材的人,刚好做一条裤子。“布票”最少的一年,每人只发了3尺7寸,那就是一条裤衩的布量了。而且,袜子、毛巾,用棉花制作的别的东西,买的时候,也都会酌量收一些布票。所以,那7尺4寸,或者3尺7寸布票,并不能足量地用在一件衣裤的购买上。
对于从温暖的南方到寒冷的北方工作的同志,政府也有一些特殊照顾,比如会给予一次性的“布票”补贴什么的。有一年一位来自四川南充师院的老师,就获得了上级发给的1丈4尺“布票”,再加上年度发的7尺4寸,他合起来做了一身棉袄棉裤。但是被褥就没辙了,只好去买了一大一小的不收布票的棉套。因为无布可缝,夜晚便只能在教研室的床上铺棉套,盖棉套。那不收布票的棉套是废棉花弹成的,不经拉、不经拽,几天下来,就挣歪得一个球一个蛋了。
每天早晨,我们进得教研室,见他沾了一身一脸的棉絮,站在地中间呆立时,就好笑地想到了圣诞老人了。
我们都叫他“寿星老”。
发给3尺7寸布票那一年,大家都很为难。结了婚的老师还好说,夫妻二人合起来能凑成一条裤子,可光棍男女们就难了,3尺7寸够做一件什么衣服呢?我所在的教研室里一位身高1米85的老师开玩笑,说他打算做一个“屁股帘儿”,腰上再拴上一条绳,后边来人把屁股帘儿拉后边,前边来人,就把屁股帘儿拉前边,一边比划一边说,逗得全教研室的老师大笑不止。
但在“文革”中,他的玩笑又变成了“恶毒攻击社会主义”的罪名,终成了十恶不赦的“反革命”。
在布票紧缺的年代,各地也会想出一些优惠职工的办法。有一年我在霸县乡下工作队,公社供销社就经公社党委同意,把进口的化肥袋子卖给公社里的一般干部和各大队的领导。记得那天卖化肥袋子时,供销社门口也曾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很是踊跃的样子。
人们把化肥袋子买回家,洗净、染色,然后做成衣服或裤子。一般百姓得不着这样的优惠,心里也许有些不平吧,就编了顺口溜嘲弄他们,道是:
公社小干部,
穿着哆嗦裤,
前边是硫胺,
后边是尿素。
庄稼人用土法染色,尼龙袋子是染不实着的,没过一水,化肥袋子上的文字便又露了出来,就形成了顺口溜中所描绘的样子。编那顺口溜的,一定是高人,不但生动活泼,劈头第一句还精妙地点明是“公社小干部”,因为大一点的干部,是不会穿那样的裤子的。
布票紧缺的年代,各人有各人的办法,比如,当赤脚医生的,就会有使用棉球、纱布的方便。集腋成裘,慢慢也能攒出点不要布票的纱布来。医生又常用口罩,一个口罩拆开,也是一片布嘛,所以,他们的家属,有时也会穿上用口罩布制成的汗背心之类,于是又有歌谣道:
医生家属花样多,
下地穿得像网罗,
若问背心哪里来,
两个口罩改一棵。
末尾那个“一棵”是故意的。口罩论个,不论棵,但我所在的那个生产队,人们唱起来的时候,一定高声喊“棵”,以示他们心中的嘲弄和不屑。
想起这种布匹极其短缺的日子,恍如昨日,一切还都历历在目。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的纺织业和服装业会发展得如此之快,简单快到了生产过剩的地步了。
信息来源: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