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全国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部分试题泄露，有关部门正在调查。国家统一考试是严肃的，出了这样的事，当然要依法查处，对此，不应当有什么疑问。不过，我想讨论的是一个与此相关的问题，即全国大学英语统一考试本身，是否值得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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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教育的学科很多，不要说专业课，就是公共课，也有许多门，但外语的地位是最特殊的。别的学科没有全国统一考试，只有外语设立了全国统一的四六级考试。有的院校规定，本科生四级考试不过关，不能拿学士学位；六级考试不过关，不能被保送读研。
正因为外语考试一票否决的独特地位，据我所知，大学里普遍存在这样的现象：非外语专业的大学生，尤其是想考研究生的学生，一半以上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外语上。其他的课程，不论是基础课，还是专业课，加在一起，用的时间还不如外语一门课多。外语一科独尊，冲击了其他所有专业，严重破坏了课程设置的平衡性。
此外，研究生招生、专业技术职称评定都有全国或省市级的外语统考。这些制度合在一起，已经形成了一整套政府行为支撑的外语门槛。如果说，“文革”中盲目排斥外语教育是一个极端，造成了一个时代外语人才的匮乏，那么，现在实际上已经走到了别一个极端，导致了新的弊病。
弊病之一是抑制了人才生成的多样性。提高了外语的门槛，同时意味着降低了专业课的门槛。陈丹青教授已经撰文指出，历年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专业课程考试前3名者，都因外语差一些而被拒之门外，对此倍感遗憾。不少担任博导的教授抱怨，有学术创新能力但外语差一些的考生招不进来，没有学术培养前途、外语分又及格的考生不得不招。
弊病之二是过分地抬高了英语的地位，实际上降低了本民族语言文化的地位和尊严。现在，不少青年取得了博士硕士学位，中文却不过关，文章写不通，错别字连篇。能够阅读古汉语，具有中国古典文化修养的人一代比一代少。有人外语能力较高，翻译出来的作品中文却很差。在我看来，这些年出版的译著中文水准普遍下滑。
弊病之三是逼良为娼，败坏了社会道德风气。今年1月8日海淀区英语四级考试查出5名枪手代考，说明那里监考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严格的。据我所知，各省市组织的专业技术职称外语考试，作弊更为严重。许多专业技术骨干，人到中年，工作很忙，拿不出时间温习外语，温习了外语平时工作也用不上，但论专业水平和资历，又应当晋升专业职称，只好采用不正当的手段对付外语考试。在那里，职称外语考试成了考试者和监考者合谋作弊的游戏。
作为每一个具体的受教育者，多掌握一门语言自然是好事。但从国家的角度看，采取什么样的制度对待外语教育，却是一个需要权衡的问题。不论是大学生、研究生，还是各类专业技术人员，拿出这么多的时间、金钱和精力用于应对外语考试，对国家、对民族、对社会，到底是得大于失，还是失大于得？
当然，与外语教学和考试相关的机构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特殊利益。这种情况下，要想有所调整，不容易。
丁东（北京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