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5月28日，美国国防部发表解放军军力报告，指出台湾可以藉由攻击长江三峡大坝或者人口稠密的都会区吓阻解放军武力犯台。美国国防部公布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力报告》中提到，既然台湾军方无法在战场上凭藉攻击力量与大陆抗衡，主张反击者显然希望藉着有效的威胁手段达到吓阻大陆目的，台湾可以考虑瞄准三峡大坝作为攻击目标。由于这是美国国防部第一次提出这种说法，因此，“台湾对三峡大坝的攻击设想”一时间成为关注热点。三峡大坝一旦被摧毁，将造成长江中下游六省市巨大的灾难。因此，三峡大坝的巨大库容被很多人看作是一柄悬在中国头顶上方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图1：三峡水库实现135米蓄水目标后，三峡水库库首景色更加壮观
水库大坝是现代军事对抗中的主要打击目标之一，这一点谁都清楚。就是在古代战争中，筑坝壅水，破坝放水，水淹敌军等这样的战例也不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国空军炸溃了德国的穆尔湖水库大坝。该水库是德国重工业和军事基地鲁尔区的饮用水和工业用水的主要来源，没有水源，钢铁、化学和军火工业都无法维持生产。在巴尔干半岛，反纳粹游击队炸毁水库大坝，用水冲毁下游的桥梁，破坏德军的交通联系。在朝鲜战争中，美军空军同样炸毁了朝鲜的水电站，使北朝鲜失去部分能源供给。莫桑比克国内战争中，反政府的力量曾多次尝试炸毁当时正在建设中的卡布拉巴沙大坝。在原南斯拉夫的波斯尼亚，塞尔维亚族的军队破坏了水库大坝，用以打击水库下游的对抗派力量。英国的水库大坝专家哥尔特斯密斯等曾指出，打击对方的水库设施，是国际军事较量和国内政治较量的一种手段。在军事较量和政治较量中，大坝是被对方打击的或被对方威胁的对象，拥有大坝的一方处于被动，威胁打击大坝的一方则处于主动。然而理论终究是理论，大坝能否成为拥有方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还需要看交战双方的军事能力。
■大坝与船闸
三峡大坝是巨型的重力坝。所谓重力坝就是利用结构自重来维持稳定的水利工程建筑，特征是坝体极其厚重坚实。长江三峡坝体高185米，坝顶部宽15.18米，坝底宽130米，正常蓄水水位高175米，长度达2335米，是世界第一大坝，其结构的牢固程度在世界上也是首屈一指的。重力坝的坝基需要与河床和两岸地质结构紧固在一起，形成浑然一体的结构，要撼动这样的巨型钢筋混凝土实心结构决非普通弹药所能够作到的。1943年英国空军计划轰炸德国鲁尔附近的纳姆水库时，最初方案计算需要在库容侧投掷60吨炸弹，而且必须在坝基处起爆，而经过修正后利用水压冲击坝体依旧需要20吨以上。最终皇家空军解决了炸弹紧贴坝基爆炸的问题后，才将重量降到了9吨左右，而且必须保证多发炸弹命中才能有效摧毁。长江三峡大坝比当年德国的纳姆水库大坝要大得多，坝基厚度近乎5倍，即便采用当年的重型炸弹爆破三峡这样规模的大坝坝基，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台湾舆论在1999年提及过攻击三峡大坝的泄洪孔和导流孔，但是台湾军方对此并没有过多言论。三峡大坝泄洪深孔多达23个，分布在千米的坝体上，导流底孔22个，主要作用是泄洪和平时导流。台湾舆论认为这些孔的闸门面积相对船闸小很多，常规弹药能够摧毁。但实际上，这些孔的实际位置是很难被精确制导弹药命中的。因为不仅部分在水下甚至完全在水下，而且两侧有厚重的隔墩遮挡，导弹更可能撞上巨大的隔墩或水面。即便炸开其中几孔，也仅仅相当于正常的小流量放水，根本不会出现大洪峰，其轰炸的困难程度以及使用的弹药不亚于轰炸水坝。台湾军方在没有拥有摧毁坝体的手段前，同样毫无办法通过攻击泄洪孔或导流孔而造成水灾。
2000年，台湾曾经指出轰炸三峡大坝船闸可以造成大泻流，在美国国防部的报告出笼后，台湾军方也一再表示袭击船闸较容易打开破口。台湾军方的理论是船闸的闸门相对坝体来说是脆弱的，因此用目前的常规弹药就能够摧毁。但即便是被台湾军方认为脆弱的船闸闸门，实际上也相当于二战时期战列舰装甲侧舷，用高爆弹药仅能炸出2米左右的破洞，根本达不到能造成泄洪的100米破口，而且5级船闸闸门数量达6道，间隔100-200米，此外还有应急闸门等措施，因此事实上船闸未必是容易遭受破坏的部位。
图2：美国商用卫星拍摄的三峡卫星图片
三峡船闸属于翻坝船闸，船进入每一级船闸后要前后闸门密闭，注水升船，水涨船高，高到下一级船闸水位前，闸开启，船开行到下一级，逐级提升，翻过最高一级再放水降船，降到下一级，如此逐级降船，一直降到江面是最后一级，相当于把整条船搬过大坝，这种船闸的特征是所有闸门打开水路是不通的。因此，即便1500米长的船闸大闸门全部被破坏，由于水路不通也无洪可泄。此外，船闸是从岭子上开凿的通道，与坝体毫无联系，整个山体起到坝体阻挡水路的作用。当年武警部队施工时，用了两万吨炸药才完成。可见船闸并非如传说的那样脆弱，对船闸的攻击必须将整个岭子山体炸开才能导致泄洪，这比摧毁大坝泄洪更难。■台湾的攻击能力
三峡大坝位于大陆腹地的长江西陵峡中上段三斗坪处，离台湾直线距离为1500千米以上。目前台湾军队的武器装备中，只有作战飞机能够执行如此深远的作战使命。台湾空军90年代采购的F-16和幻影2000战斗机，是其载弹能力最强大的作战飞机，其中F-16的最大挂载能力为6800千克，“幻影2000”的最大挂载能力为6000千克。表面上看，这样的最大挂载能力似乎能够携带二战时期那样的炸弹，但实际上却没有可能。因为这些指标是战斗机全部挂架所能挂载重量的总和，F-16战斗机最多能使用9个挂架，其中左右翼尖挂架仅能携带100千克左右，机翼内侧和机腹挂架能够挂载1000千克级弹药，因此其所能挂载的单枚弹药重量仅有1000千克级。“幻影2000”挂载能力相同。台湾自行开发的IDF和70年代从美国引进的F-5E战斗机不仅挂载能力更差，而且作战半径也达不到宜昌地区。二战期间，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用500千克和1000千克的航空炸弹对德国大坝的轰炸，仅仅造成了大坝表面混凝土表层剥落，未能破坏大坝结构，而三峡大坝结构更大更坚固，台湾空军作战飞机根本没有能力携带足够摧毁三峡大坝坝体威力的弹药。
三峡大坝在台湾空军先进战斗机最大作战半径边缘，而且外挂弹药飞行非常耗油，执行空袭任务必须携带大量航油，这样就必须减少弹药携带量。按照F-16对地作战任务包线，只能勉强抵达三峡地区，而且一旦遭到解放军战斗机的拦截，台湾攻击机群就要损失返航油量，这使得台湾飞行员必须选择是立即放弃任务返航，还是做自杀性的单程进攻。如果这些台湾战斗机在武汉地区上空遭到拦截，那么无论是否立即放弃任务返航，都很有可能在飞出大陆海岸线前耗尽燃油坠毁。“幻影2000”的最大航程约为3300千米，执行如此远距离的作战任务非常勉强，任何在地面或空中的耽搁都将使其油量不足以返航。
从台湾桃园基地起飞袭击三峡的飞行走廊总长1700千米，大约有1400千米在大陆上空。从机场起飞后向西70千米就越过了海峡中线，解放军东南沿海部署有强大而密集的防空网，而且台湾飞行走廊附近有强大的解放军歼击航空兵基地雷达网。深入如此大纵深，台湾战斗机既没有隐身功能，又不可能得到大型电子战飞机和雷达预警机的支持，更不可能得到空中加油支援，如同盲人骑瞎马。而周围地区部署的解放军航空兵部队不仅战斗机数量庞大，还有大量的防空导弹和严密的雷达监视引导网，因此，如果台军携带威力严重不足的武器执行袭击三峡大坝的任务，将落得鸡蛋碰石头的结果。
图3：卫星图片展现雄伟三峡大坝
在建设三峡大坝的同时，大陆一直强调三峡地区的防空。这种防空部署更偏重于防止台湾空袭电站，而不是大坝本身。就目前台湾战斗机携带精确制导弹药情况，尚不可能对发电站进行攻击。2001年台湾空军的F-16战斗机成功地发射了射程120千米的“鱼叉”导弹，其战斗部只有300千克，攻击大坝只能留下点擦痕。1998年6月，美国同意向台湾出售“蓝丁”吊舱，主要用于F-16战斗机夜间飞行和攻击，台湾空军梦想利用这些吊舱支持，夜间低空突防攻击大陆重要目标，但是终究缺乏预警机的支援，根本无法躲避大陆密集的雷达监视网。台湾的E-2T预警机雷达作用距离仅限于沿海地区上空，“蓝丁”吊舱有助于对地攻击却丝毫无助其对空能力。在现代条件下，夜幕早已不成为屏障，早在20世纪70年代初，台湾空军就放弃了对大陆的夜间袭扰。穿过大陆重重防空体系，执行对电站代价高昂的空袭，与台湾军方一直图谋的炸坝造成灾难的目的相差甚远。
台湾正在自行研制的“雄风”2E导弹，据称这种武器射程达1000千米。学者推测其战斗部顶多与“战斧”导弹相当，而“战斧”导弹常规战斗部也只有454千克，离二战破坏德国水坝的9000千克炸弹量相差甚远，远不足以破坏大坝。最致命的是，“雄风”2E导弹射程不足，需要在江西中部上空发射才能抵达三峡，这对台湾又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尴尬的政客
台湾军方很明白目前没有任何手段能够摧毁三峡大坝，但是政客的宣传鼓噪却一直没有停止。台湾“国防部长”李杰在6月8日回应美国《国防周刊》报道台湾可能攻击三峡大坝时表示，在台湾面临第一波攻击之际，确有能力攻击三峡大坝等特定目标。李杰表示，台湾目前已拥有对大陆进行反击的能力，而台战略是达到“以守为攻”的战力，“国防战略”已由“防卫固守，有效吓阻”走向“有效反制”，并且声称台湾军力目前已达此标准。当其他立委追问三峡大坝是不是反击目标之一时，李杰没有正面回答，仅表示“那些地点都是反击能力可及之处”。政客的手腕回避了实际上数列不出能够摧毁大坝的武器的尴尬。
台湾和美国亲台媒体在2002年曾经发表过台湾攻击三峡大坝的言论，为支持台湾有能力摧毁三峡大坝的观点，列举了将C-130运输机作为巨型炸弹轰炸机从台湾起飞，穿过大陆重重防空网和战斗机拦截，然后在水库上空投炸弹的想法。这种观点与其说是在威慑大陆，不如说是在突凸现台湾对三峡大坝的无可奈何。机动灵活的先进战斗机都难以穿越解放军防空网，何况笨重而且只能中高空飞行、比波音737还大的C-130运输机。台湾军内某些人希望从美国获得或者自行研制进攻性武器，而美国目前除核武器以外，也没有足够摧毁三峡大坝的常规武器。美国的政客也在警告台湾，攻击三峡无异于自杀，哪怕是相关言论都将引起严重的后果，可见美国政坛非常清楚台湾的能力。台湾立委质问游锡堃到底有没有能力攻击三峡时，他明确表示“三峡大坝是大陆民生设施，台湾即使有能力也不会攻击”。在收回言论的同时掩饰台湾的无奈，无论政客怎么措辞巧妙，没有能力终究是没有能力。
■核大国的军事逻辑
中国是一个国际形象温和的国家，同时也是一个核大国。强大的核反击能力能够毁灭任何一个对中国使用毁灭性武器的国家。三峡大坝用核武器才能摧毁，而大坝被摧毁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核反击的开始。中国社会科学院核战略问题专家洪源先生在接受采访时指出，核战略的逻辑是遭遇核打击就必然发动反击，一旦核打击爆发，那么三峡被毁的灾难也远远不及核战争的灾难。洪源先生阐述的核战略逻辑清楚地表明，核战争状态使我们更多城市面临核打击的威胁，数亿人口将面临毁灭，战争的性质也就彻底改变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还仅仅担心三峡呢？而如果敌人的能力不能摧毁三峡，那我们又有什么可以值得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