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空军“抗震救灾模范场站”航行调度室副主任李升堂
1976年7月27日,唐山大地震的前一天。当时我刚从空军唐山场站调度室副主任的岗位上被确定转业,并且已经到营建办上了一天班,这天是临时被叫回来为北京来的一个工作组作讲解。工作组晚上去了市里住宿(后来5人中有3人遇难),而我当晚就住在了机场。到了凌晨三四点钟,强烈的颠簸将我惊醒,地震了!我一骨碌爬起来,忘了自己是已经转业了的人,拔脚就拼命向机场指挥调度楼跑去。黑暗中只见楼房已经倒塌,室内的电话、电台、指挥密语、资料全部被压在下面,对空指挥系统全部瘫痪,新任命的调度室主任也不幸遇难。
我下意识地转身跑往师部请示任务。此刻,唐山对外联系全部中断。我向副师长王文礼大胆地提出:派飞机向中央报告情况。按常规,这架飞机是绝对不能起飞:气象恶劣,没有机场接收,未经上级批准。特殊时期,我果断下令:用军用飞机向北京报信。
中央了解到唐山地震后,救援部队迅速赶到唐山,紧接着运送前线指挥人员、通讯设备、药品、食品、医疗救护人员的各种飞机蜂拥而至。
28日中午时分,厚厚的黑云压在机场上空。突然无线电里传来呼叫,却只听隆隆声,不见飞机影。我是飞行员出身,对各种飞机性能非常了解,马上指令飞行员打开无线电高度表,做复杂气象落地。第一次降落没有成功,第二次降落时天地混沌成一片,地面能见度不足100米。飞机下滑至50米高度时飞行员仍看不到跑道。“复飞!”我当即下令。
询问飞行员机上剩余的油量后,我指令空中飞行员延长一转弯,以增加起落航时间,待机而降。地面能见度开始好转,当飞机下滑至50米时,我和飞行员几乎同时喊到:“我看到你了!”当几十名身背矿井救护设备的队员跳下机舱时,我发现自己的军衣已经完全湿透了。
7月30日,党中央、国务院决定把唐山受伤的群众向全国各地大规模转移,接运伤员的飞机云集唐山机场上空。飞机由什么地方来、来多少、什么机型,我们都不知道。由于指挥设备几乎全被震毁,我和战友只好根据空中飞行员报告的飞行高度和飞机轰鸣声音,判断是大型机还是小型机,是从哪个方向飞来的。我们通知飞行员以不同的高度差进入机场上空。飞机到达上空后,再根据上空飞机所处的位置,用目视按先后顺序指挥加入起落航线,依次降落。这就是后来钱钢的长篇报告文学《唐山大地震》中提及的两个空军人员用肉眼指挥救灾飞机起降的传奇故事。
为了及时把中央慰问电、食品空投下去,上级又派来了十几架直升机。我决定在南北航线上建起一个东西起落航线,借南北航线上的飞机一个刚刚落地、一个刚刚转弯准备落地的1分钟甚至几十秒时间,让直升机见缝插针赶紧升空。
为抢时间,争速度,直升机组研究决定由原来每次降落卸物资改为直接空投,这样可以节省十几分钟。而这样却给本来就超负荷的飞行指挥带来了更大的难度。每天几百架空运飞机起降,再加上十几架直升机空投,大家共用一个无线电波段讲话,很快就出现了无线电通话障碍。我当即决定,打破常规,向空中所有的飞机定时通报本场降落的气象条件,便于空中飞行员根据场面气压调整高度表,凡听到的不得再向地面塔台请示。我指挥也力争用语简练、明确,尽量减少占用无线电波段。经过调整好不容易才度过了这飞行史上罕见的通话障碍,使飞行秩序恢复正常。
就在人民群众最危难的时刻,我们硬是凭借最简单的通讯工具,用耳听、眼看、头脑分析的办法,成功指挥了来自全国30多个机场、13种飞机、3000多架次救灾飞机起降。最多的一天356架次,最短的起飞间隔只有26秒。运出伤员2000多人,运进救灾物资数千吨,没有发生任何差错和事故。
整整半个月,我和战友们一直战斗在调度室这个神圣的岗位上。1977年4月30日,中央军委发布命令,授予我们场站“抗震救灾模范场站”荣誉称号,为我们航行调度室荣记集体一等功,我也被安排继续留在部队,直到1983年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