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美国军人谈话,他们总是尽量不涉及中美之间的冲突。带领我们参观军史陈列,他们可以详尽地介绍美军如何参加两次世界大战;越战;和海湾战争,却不愿当我们的面讲朝鲜战争。有关这场争的陈列展览和图表照片也一概绕过,全部回避。他们宁愿谈与日本人进行的相当残酷的太平洋岛屿争夺战,却不愿意涉及在朝鲜的地面作战。
近年来,美国国务院和一些政府机构一再威协要对中国实施“制裁”,其军方却一直强调要对中国保持接触,表现出不同的态度。为什么?道理并不复杂。美国军人也知道政客决定战争,流血还需要他们。他们从心眼里想要避免与中国军人为敌。从五十年代起美国军队两次吃亏,都是在亚洲,都是为了遏制中国。一九五○年至一九五三年的朝鲜战争,持续三年零一个月,动用兵力四十四万,美国官方统计死亡五万四千二百四十六人;一九六一年至一九七五年的越南战争,持续整整十四年,动用兵力五十五万,美军死亡、失踪五万八千二百零九人。真正成了美国人的噩梦。
一九九一年海湾战争爆发,当美国人不再进行以遏制中国为主要对象的地面战时,他们才从噩梦中醒来。用兵四十七万,四十三天解决,死亡不到二百人。
这三场战争的结局差异之大,美国人心中自有比较。在失败与胜利的问题,他们分析得比我们一些人分析还要客观。总之一句话:从美国军人的一言一行里面,都能感觉到那些长眠于战场的先烈为今日中国军人地位的奠基。
今天很多爱好军事的网友,都知道中国人民志愿军在什么条件下艰难苦战,硬是把美国人打回到了谈判桌前。按照美国官方的说法,朝鲜战争只是打了一个平手。但很多现役美国军官却不这样认为。“我们拥有对手不可比拟的装备优势把战打成这样,就是失败。”他们甚至不对中国军人隐瞒这一观点。
其实当时志愿军艰难困苦的情况,很多美国人直到现在也并不完全清楚。他们对曾与之作战的中国军人怀有一种颇富神密感的尊重,这种尊重是对实力的尊重。从他们的角度看,中国军队的实力更多地表现在排山倒海、崛顽强、奋勇冲杀和不惧牺牲的精神,他们称之为“迷一样的东方精神”。很多美国军官的回忆文章一直在印象深刻地追忆志愿军发起冲锋时撕心裂肺的军号声和尖利刺耳的哨子声。这些声音也许将一直伴随他们走到军事生涯的终点。
我在美国的这些日子里,每当晚上我摊开日记本记录一天工作感受的时侯,透过百叶窗外波光粼粼的华盛顿水道和对岸华灯闪烁的波特马克公园,我仿佛又看见了冰天雪地的朝鲜战争,看见了吃一把炒面就一把雪,却依然冲锋不止的战士,看见了在零下摄氏严寒中,身着单衣单裤作战,冻死在长津湖畔的英雄。他们以惊人的牺牲为我们这些后来者赢得了今日地位。从今天美国人对中国军人的每一分尊重中,我们能感受到他们的鲜血没有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