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对我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二十四年前的今天,我忐忑不安地来到部队,往事如烟,历历在目。今天总要留下点什么,为了我的战友,为了我四年难忘的军旅生涯。谨以此文留做纪念。
1982年11月6日,我从安徽参军来到浙江空军某部。
新兵连的生活开始了。由于我们刚到部队,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新鲜的。记得有一次,由于其他地方的新兵还没到,我们同去的老乡正在宿舍和老兵吹牛,突然进来一位四个口袋的军人,老兵立刻站起来敬礼,我们还在继续吹牛,好象什么也没看见。只见来者和我们一一问好,我们也嘻嘻哈哈和他应付,过后老兵问我们,“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你们老乡,是师参谋长!特意来看你们的,你们起码也应该站起来呀。"嗨,哪会谁知道呀。
新兵连的生活是枯燥艰苦的。在家从不吃肥肉的我也吃了,馋啊,菜里一点油水都没啊!一个星期要吃五天的豆腐烧胡罗卜。就那样还特别能吃饭,训练太辛苦了。单是练习一个敬礼就是两天。可想什么队列啊正步啊瞄靶啊。但业余时间还是比较丰富的。战友们在一起互相传看女朋友的照片,海阔天空的聊侃,打篮球,踢足球各显神通,真是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家庭。不过想家的时候,流眼泪也是很正常的。
很快三个月的新兵连生活就要结束了。由于空军里的兵种很多,每个人都面临分兵种的问题。一天新兵连的指导员问我:你想干什么?我说想到通讯队学无线电。他说算了吧,我马上要到汽车连当指导员,和我一起去吧。要说为什么指导员这样关心我,是因为我在新兵连表现突出。各项素质过硬。当官的谁都希望自己手下的兵优秀。
就这样我成了一名汽车兵。原本以为新兵连结束后,日子会好过些,没想到更苦的日子还在后头。来到了汽车驾训排学开车,六个班每个班七个人,我在六班。班长是77年的广东老兵。技术好管理严。我们学的是解放CA-10型号,在那时也算是比较好的车了。先学理论知识了解汽车的构造,然后实际操作,非常细致。发电机、起动机、化油器、空气压缩机等等,拆了装,装了再拆。有意思的是学起步停车,班长把车开到机窝里,车头朝外,然后我们开,挂个一档,抬离合器加油停车,再起步再停车,开到牵引道,再往后倒,反复如此。那个郁闷啊,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正真到公路上去,也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转眼间到了83年的春节,好象那年春晚是第一届,我们在教室里也是第一次看电视,自从到部队后还是头一回能有这样的机会。那天晚上那个高兴啊兴奋啊。第二天初一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我和我的一个老乡小祥也是我们班的,没事跑到炊事班,看到一个大盆里有烧好的肉,看看没人一人挖了一勺,几口就吃了,香啊,几个月没这样吃过肉了,过足了肉瘾,
正在得意的时候,炊事班长进来了,然后报告了排长。排长立即宣布我和小祥罚帮橱到年初三。本来在部队过第一个春节,就非常想家,这下可好就在伙房里过节吧。我和小祥痛苦地
摘菜洗锅,在扫地的时候我偷偷地看了一眼小祥,他已泪流满面了,看到他那样我也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想也是,在部队的第一个春节竟然是如此度过,令人永远难忘!
终于开始学习换挡了,刚学那会总是离合器和油门配合不好。班长说这不是一二天能学好的,没办法晚上手里抱个脸盆当方向盘,再那一根竹竿当变速杆,左脚抬、右脚踩,整个宿舍“咚咚”声响彻一片,害得住在附近的部队家属找到排长论理。不过时间不长,这一阶段很快就过去了。由于换挡,我们的手姿经常变形,班长就用起子的木柄敲我们的手背,那可是钻心的痛啊,我可怜的战友小祥手背都被打肿了,眼泪不断地流。我们每人开5公里,他每次能开10公里。班长总是照顾他,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被班长打,就是熄火摇车时,发动机回火被摇车柄打。当然我们其他6个也被打过,我是被打次数最少的。班长说我悟性好,所以你只能开5公里,让其他人多开一点。可我就纳闷了,小祥为何总是开那么长了?后来小祥偷偷告诉我,他经常给班长洗衣服,还是他牛,我咋就没想到了?
无意中发现机窝上的树开始发芽了,机场草坪绿了。春天来了。在机场内转来转去的日子也结束了。我们终于迎来了第二阶段的一般道路驾驶。在机场里憋了几个月,刚出来心情特别舒畅。可时间一长,所有的新鲜感很快就消失了。我们的班长也开始高度紧张起来。必定在机场里没什么人,可在外面的公路上情况太复杂了,那时的教练车还没有装上副刹车,班长全靠手刹车操作,人命关天啊。依然是小祥开的最长,我开的最少,没办法谁叫我不会拍马屁呢,听天由命吧。
第三阶段复杂道路驾驶6月很快就来临了。我们带上锅碗瓢盆、铺盖卷驶向了浙闽交界的大山里。山高路窄,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冲下悬崖车毁人亡。那可是练习技术的好地方,难怪军队里出来的驾驶员技术那么牛,这就是那里危险,我们就练到那儿。空车练习稍微好点,到后面就是载货拉水泥了,一挡爬坡就像老牛拉火车,只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声,不一会儿水箱就开锅了,停下来加水,要用木快先把后轮垫上,否则汽车要往后溜,踩刹车、拉手刹一点没用,假如这样后果不堪设想。以前我们在车厢上面海阔天空的吹牛,在进山后就很少有了,大家都害怕自己的小命说不定那天就没了,天天高度紧张,不过20天后情况就好了,因为我们的技术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长进了,也习惯了大山的悬崖峭壁。
精神上的紧张漫漫克服了,随之而来的是体力上的折磨。由于每天自己装卸水泥,可以说已经到了严重透支的地步。记得有一次装车时,我们的班副就中暑了。由于水泥灰大,那么热的天气我们都要穿着雨衣干活,我有点受不了,干的很慢。而班副还是干的很快,他扛两袋我才扛一袋,就在快装满一车时,突然他一头栽在车上,我们吓坏了,大家赶紧掐人中喂人丹,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苏醒。我对他说你这是何苦呢,他摇摇头说“兄弟啊,你们城市兵干这个不行,我能干就多干些,你们就可以少累点了。”感动的我想哭,真是我的好兄弟,我的班副是苏北人,后来转为志愿兵(现在叫士官)。直到现在我们还经常保持联系。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吃住在山里。由于拉货能搞点运费,所以我们的伙食相当不错,这因为我们干的活也确实太累了,如果营养跟不上,那可就惨了。没有贪污腐败,官兵平等,同甘苦共患难,战友感情情深似海。深深感觉到作为军人的伟大,心中无比的自豪!
8月份我们回到了驻地,开始为最后的毕业考试做准备。一天指导员找到我,问我想到哪个排(一排是运输排,二三排是为飞机服务的,出不了机场)。我说当然想到一排了,他说那你就要好好考。要想分到一排的确很难(只有三个名额),大家都想去,因为可以全国各地到处跑,谁都不想整天闷在机场里。考试终于开始了,项目很多——机械理论、故障排除、侧房移位、定点停车、上坡起步、“8”字形、过独木等等。在考过独木桥时,真为小祥捏把汗,因为在平常练习时,我是十次过,最多一次掉下来,而他是一次不掉下来。不过幸运的是在考试时居然一次就通过了。就这样我和小祥顺利地毕业了,遗憾的是我们这一届共淘汰两名战友。因为我表现突出,荣幸地被评为优秀学员,那可是全排就两名啊,呵呵。也如愿地分到了一排二班。小祥也回到了他的连队四站连。
下到连队的第二天,班长就要我值班。本来是先跟老兵的车,然后是双放(两个新兵开一辆车),最后在单放。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猜测肯定是班长有意在刁难我,因为我们班长特别看不惯城市兵,一定是想杀杀我的锐气。我那个气呀,可也没办法,卷起铺盖到了值班室。晚上9点吹过熄灯哨,我也准备睡觉,看到一根拉线就拉准备关灯,没想到突然铃声大作,只听见楼上楼下一下就热闹起来了,有的边跑边穿衣,有的边喊“起飞线东头还是西头?”我也吓蒙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指导员也跑到值班室:“几等、几等。”(问的是几等战备,一共分为三个等级)我说不知道,一看是我,知道是虚惊一场,赶忙把警铃关了,对大家说:没事没事大伙回去睡觉去吧。然后问我:怎么叫你值班,把你们班长喊来。班长来了以后,指导员非常严厉地对他说:“你怎么叫个新兵值班,万一真的有情况,这责任你能担的起吗?马上换人!”没想到整我没整到,反把他自己整了一下。呵呵!这件事搞的指导员非常老火,不过也是,我们机场那可是甲等机场呀(主要是针对台湾),每天24小时处于战备状态。后来有人问我是不是有意用这种苦肉计,我就是笑而不答,包括指导员。我这个班长从此后对我刮目相看。班长是山东胶东人,73年的志愿兵,后来我们的关系也比较融洽,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83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元旦了,晚上连队终于难得的会了一次餐。吃过饭以后,忽然班长让我去车库站岗,我很纳闷,本来连队在机场里平时是不用站岗的,今天怎么就要站岗呢?7点钟我来到了车库,不一会指导员提了把自动步枪也来了。我一看这情况觉得肯定有问题,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指导员说:“是的,今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一开始他不愿说出是什么原因,在我的一再恳求下,才说出了原由。原来是南昌某公安兵中队(后改为武警),四名战士携带两支最新式折叠冲锋枪和两把手枪,以及1800多发子弹枪杀了他们的指导员后,做火车北上路过我们驻地,只是不知是否在我们这下车。指导员指了指手里的枪说防患与未然啊!我说;就这一把步枪那能对付了他们?“现在警卫连在整个机场都已经加哨了,如果你真的遇到他们放一枪,其他人马上就会来得。另外暂时不要和其他人说。”听了这句话我的心才稍微放下来点。没过多久指导员把枪丢给我后走了,漆黑的车库里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转了几圈后,感觉越来越来害怕。车库中央停了一排车,想了想我爬上了其中一辆,这样我可以居高临下,车库里的一切情况也尽在眼中。正在胡思乱想时,突然听见车库的东方一公里外处“砰、砰”很像两声枪响声。我顿时紧张起来,是枪声吗?我自己在心里问自己。随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一定是枪声,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9点到了,我总算下岗可以回去睡觉了。大约11点多的时候,我咪咪糊糊听见指导员在喊隔壁三班的班长,一阵噪喳的忙乱后,脚步声消失在通往后连队就通知所有人员今天一律不准外出。大家都不知到出了什么事情,只有我知道,肯定是那四个人在我们这儿出现了。中午三班长开着空车回来了。而我的班副却又拉了一车警卫连的战友出发了。直到吃过中午饭后,三班长才把他一夜的经历告诉了我们。我听到的“砰、砰”声的确是枪声,当时是地方的公安接到通知后,在火车站旅社进行检查时发现了他们,其中一人掏手枪打死一名公安,然后四人向山里撤退,由于不认识路,前后找了5名当地百姓带路。为了不留下活口,他们灭绝人性地把5人杀了。由于公安人员有限,请求我们部队支援,三班长就是拉第一批警卫连的人增援的。另外当地还组织了一千多名民兵协作。他们追踪到一个村庄后,失去了目标。由于第一批人员辛苦了一夜,所以我的班副拉的人就接替他们。傍晚时分班副也疲惫不堪的回来。据他说他们来到村庄后,搜索了半天也没发现目标。这时也已从附近陆军某师调来一个连的人员增加支援。指挥部就用当地语言向老百姓喊话,
没一会儿一个12岁左右的小男孩告诉指挥部,有4个人在他们家。原来小男孩家只有父子俩人,在村口开了个小卖部,父亲昨晚到城里进货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天快亮时4人敲开了门,给了他一点钱,然后嘱咐他出去把门从外面锁起来,不要告诉任何人,等天黑后在来开门。估计是怕天亮后行动容易暴露,所以才出此下策。难怪在整个村庄搜了半天没有搜到,经过小男孩家时,还以为他家里没人了。这样所有人员立即撤除,包围了小男孩家。然后开始喊话,可是这4人不仅不缴械投降,还朝外射击。为了避免伤亡,随后用榴弹炮攻击,直到把整个房屋炸平。4人被当场炸死。我们班副把他们的尸体拉到了空军某医院。事后当地政府给这个小男孩盖起一幢二层楼房的新家。至于这4人为何这样做?后来听说,其中一人的家人跟他们当地村支书闹过节,村支书喊了一帮人把他的家人打了一顿,家里人就写信给他,他就和其他3个老乡商量,于是决定回家报仇,事情就是由此而生。
俗话说“紧步兵、慢炮兵、稀稀拉拉汽车兵。”连队规定一、三、五早上出操,二、四、六早上打扫卫生。由于我们连的工作性质(比如我们排经常出差、二、三排经常飞夜航,有时飞到夜里2、3点钟)。所以一般早上都是自己安排活动。我那时还是新兵,早晨5点就起床了,先跑个2000米左右,再练习单双杠,然后打扫卫生。等6点起床哨响了,我的事也做差不多了。这段时候我不仅锻炼了身体,驾驶技术也不断提高。时间长了,后来也慢慢变的有些懒散了。84年8月份全师搞业务技能大比武。我们排被连里指定参加汽车二级维护比赛。我是新兵肯定要上,三个人一组,另外2个是比我早一年兵的福建城镇兵。这2人平时也比较懒散,估计是排里有意识想整整我们。练习了大概一个星期,比赛就开始了。这可是真功夫啊,不仅要把发电机、起动机、化油器、汽油泵等等卸下来分解保养,还要把轮胎、轮鼓卸了保养刹车。按规定一个小时内完成。并且有监考人员试车,检查车辆是否正常。没想到我们三人,配合默契,仅用30分钟就顺利完成。当场站参谋长宣布成绩时,比武现场掌声雷动,都说我们创造了新的记录。荣誉随之而来。每人嘉奖一次、雨伞一把。
但二、三排其他比赛惨败。晚上连队开总结大会。连长非常脑怒地说:“我们连的武器就是汽车、方向盘,连自己看家的东西都比不过其他单位,还有什么脸面!平时你们内务、卫生搞的再好有什么用?都说城市兵平时吊儿郎当、喜哩马哈,我看他们比你们好,我要得是,关键的时候能拉的出去、打的赢!”其实我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想给自己的脸上贴点光。连长也是城市兵,平时比我们还吊,经常不是泡病号,就是探家,一年只有半年在连队。整天闹转业,最终还是让他提前5年走了。
很快到了年底,新兵也早已下到连队。一批老兵退伍了。我也可以算上半个老兵了。
这时我们排从军校分来了一个排长。实际上这个排长原先也是从我们部队考上军校的。一天他找到我说,他要到驾训排当排长,问我是否和他一起去,也就是当班长带徒弟。我说让我好好想想,因为在这之前指导员想让我在连队当文书。呵呵,抢手吧,我认为主要还是自身素质决定的。经过再三考虑,最终和排长去了驾训排。新兵连还没结束,所以驾训排暂时没事,我们就执行一些其他任务。
84年12月20日,我和排长接到一项任务。某雷达连地处海拔1800多米的山上,由于山上下大雪封路,车辆进不了山,已经断菜10多天了,今天车辆可以进山,所以请求我们送一车菜给予援助。接到出车命令时已经是中午,我们匆匆吃了饭,赶到生产队装上大米、素菜、猪肉、油等就上路了。下午5点钟左右,我们已快到山顶,路上的雪还没化完。我停下车,用手按了按地上的雪,还好没有上冻。然后对排长说:“我们必须在上冻前,离开此地,否则后果严重。”排长点头表示赞成。翻过山头沿公路下行500米,有一块开阔地,这就是雷达连的营地。当我们的车开进营区时,连里的官兵敲着碗筷欢迎我们。要知道他们已经吃了一个星期的酱油泡饭了,心情可想而之。而我也有种莫名的自豪感。连长组织大家很快就把粮食卸了准备晚餐,并一再挽留我们吃饭。我坚决不同意吃饭,我知道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早走一会,就安全一点。可排长和雷达连长一叙,竟然是老乡,再加上连长诚心实意的挽留,最终我们留了下来。连长为了抓紧时间让我们早点上路,特意吩咐炊事班弄快点。还算快的20分钟就全部把菜烧好了。我们和连长边吃边叙了起来。天渐渐地黑了,我也开始越来越做立不安了,不断地催促排长快点。
不一会就看见窗外飘起了雪花。此时雷达连长也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让我们快点上路。打开房门,地下已经有积雪了。车的当风玻璃上也积了一层雪,我用手擦了擦,坏了,已经上冻了。用热水把雪除掉,和连长告别后,排长发动了汽车,我们终于上路了。雪越下越大。爬上第一个弯道,感觉车屁股有点甩,上了第二个弯道,车头、车尾就开始来回的摆,很显然路已经上冻,车辆开始打滑。勉强到了第三个弯道,车子再也没法向前了,只是在原地左右摆动。右边是峭壁,左边是悬崖。如果连续向左边滑,有坠崖的危险。情况已十分严重,我当即让排长停车说:“现在继续往前走,已经不可能了,唯一的就是掉头回去,必定我们才离开营地400米左右,这样最安全。“排长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我下车指挥掉头。还好这个弯道比较宽,掉头相对来说不是太难。车头对着山壁,车尾朝着悬崖,来回前进后退了2、3次,最后一次往后倒时,我站在车尾,边往后退边大声喊着“倒、倒。”雪下在头发、眉毛上立刻就冻住了。我用手摸了摸僵硬的头发,无意中向后看了一眼,哇,只差一步就到悬崖了,赶忙大喊“停、停、停。”车停了下来,我站在那儿望着漆黑无比、深不可测的悬崖,两腿发软、两眼发直的呆了。足足5分钟后排长喊我时,才缓过来。此时排长已经把车头掉好,喊了几声我没回应,他已经下车来找我了。看到我所处的位置后,还说:我真以为你掉了下去。等我上车后一个劲地安慰我,我嘴上说没事没事,心里还是在打鼓。
又回到了雷达连的营房,连长非常热情的给我们安排好住的地方,并打来热水让我们好好的舒服了一把。排长小心翼翼地问他:“这雪这么下,大概车什么时候才能出山啊?”连长看了看我们说:“快的话10天半月,慢的话要20来天,你们也不要急,就暂时住这吧!”我和排长听了后,顿时就没了情绪。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要说呆上10来天,就是呆两天也把我们憋死了。晚上没有电视看,也没地方可出去。营房也就200多平方米,四周都是白雪皑皑的高山树林,第一次到这儿的人,一般都不敢乱跑,真害怕迷路。这样的生活我想大多数人是无法适应的,可我们的雷达兵却一年365天,年复一年在孤独、单调的生活中度过。此刻,我对雷达兵的敬意油然而生。
第二天的晚上,我和排长商量我们不能在这儿长时间呆下去,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客人,每顿饭都要给我们加菜。本来菜就不是很多,现在又封山了,继续这样我们感觉实在是给他们增加负担。于是第三天早上,我们和连长说:我们走下山,让我们的车在山下等我们。连长看我们决心已定,也不在强留我们,只是说:你们一定顺着公路走,千万别走小路。中午吃过饭后,连长给我们每人穿了件雨衣、雨靴,并配了一根用粗树枝做的拐杖。就这样我和排长顶着纷飞的雪花艰难地踏上回家的路途。20公里的盘山公路,平时走也吃力,更何况在冰冻的雪地上行走。我和排长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20日晚的大难不死,给我们留下了刻苦铭心的记忆。排长说:回去后我一定给你报请三等功。我说:只要咱们好好的回到连队,我才无所为呢。天要黑了,终于看到来接我们的车了。20天后,我们带着防滑链,再次回到了雷达连,把我亲爱的解放车接回了家。三等功是报上去了,可没有批准,原因是这种情况下必须要有三人以上见证。不过再获嘉奖一次,其实我真的对荣誉无所谓。这次经历一直让我回味,让我永生难忘。让我变得更加坚强刚毅,让我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军人!
很快新兵来到了驾训排。我当班长的日子开始了。
新兵分班后,工作立即就开始了。由于理论教员探家没有回来,就让我客串了两个星期。当教练员的工作的确不好做,每天在驾驶室里窝7、8个小时,那滋味只有尝过的人才有体会,还要担惊受怕。此时我才感觉到以前班长的辛苦。作为新兵确实应该多为班长分担一些事情。说来也怪,这批新兵好象什么都不懂,没人帮我们洗衣服什么的。一天,我和三班长商量说:“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说:“是啊,别把规矩在我们这届给丢了。”想来想去终于有了个好办法。就是利用开班会的时候,我到三班去说,三班长到我的班来说。一个星期天的晚上,班会快开完时,我来到了三班宿舍,三班长见我来了后对战士们说:下面你们和四班长交流交流。他一转身溜到我们班去了。于是我就和三班的战士们聊了起来。还别说这种办法真凑效,三班的战士有些话不敢跟他们班长说,却愿意和我说。我就和他们谈了许多问题,从驾驶理论到驾驶操作,从家庭生活到部队生活等等。战士们的情绪立刻被我调动起来,我一看时机已到就说:“你们不知道,其实我和你们班??心安全,思想高度紧张,你们一定要体谅班长,分担一点班长的琐事,比如帮着洗洗衣服、叠被子等,要让班长无负担,这样他就能一门心思地教你们了,你们说对不对?”大伙儿都说:“是、是,我们以前不懂,谢谢四班长的提醒。”呵呵,这招果然厉害。回到我的班,三班长还在和我的弟兄们吹牛,我点了下头,三班长心领神会对着兄弟们说:“以后四班长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从此我们再也不用为生活上的琐事操心了,大功告成,我和三班长私底下那个乐呀。闹归闹、玩归玩,对于自己的工作我们还是很认真的。在驾训队快结束之前,我和我们班的弟兄们说:“你们平时无论谁对我怎样,我都会一视同仁。学的好,你就要少练点,把更多的机会让给其他人,相信你们也都看到了。偶而打你们几下,也是为你们好,你们应该明白,希望大家不要怪我,等你们哪天也在这个班长的位子,就会有亲身感受。马上就要毕业考试了,望大伙儿多多努力,所有的人都能顺利通过。以前如有得罪,请你们原谅!”那次的谈话给了弟兄们很好的鼓励,战士们也很争气,全部通过了考试。毕业前的那天晚上会餐,兄弟们都哭了,大家在一起回忆半年来的酸甜苦辣,流血流汗终于换来了成功。我也和他们一样,高兴的无与伦比,每个人都一再敬酒,每个人就说四个字:谢谢班长!就这样我一醉到天亮。
驾训队8月结束后,我们又回到了连队。此时我已经是快3年的老兵了。我们几个老乡组成了一个篮球队,还和一些南京的、山东的战友组成了一个足球队。没事就在师部和其他的队打篮球、踢足球。一次和飞行员踢足球最窝囊,在比赛快开始时,师里突然跑来个参谋对我们说:“小心你们的动作,要是把他们踢伤了,吃不了你们兜着走,今天我来给你们做裁判。”比赛结果可想而之0:6,我们惨败!
9月的一天晚点名,指导员突然宣布一件事,大意是“二山”战役(老山、者阴山)需要从我们连队抽调7名人员,到前线运送弹药、伤病员,条件是政治素质高、业务能力强的战士,愿意报名的举手示意。我一听来劲了,立马举手,大约有20来人都表示愿意去。指导员说晚上找这些人谈话。找到我时,指导员问我:“你为什么要去?”我说:“业务能力你知道,我没得话说,至于政治素质虽谈不上有多高,但也不比一般人差,对吧?我不能去那还有谁能去?”指导员说“我们晚上支部研究后,明天通知你们。”一夜我都无法睡着,老是在想,要是能上前线,我这几年的兵也没算白当,既然来当兵有机会就要亲身体验在战场上的感觉,此生也算没白活。至于生死根本没有考虑,当时的想法特别简单。第二天早上指导员在全连集合时宣布了,很荣幸我也在此列。并宣布这7人停止所有手里的工作,24小时随时待命出发。那几天真是熬人,那里也不能去,整天在营房里抱着吉他乱吼乱叫,搞的其他人笑话我们,问我们是上战场还是准备上刑场了?嘿嘿,心里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发慌。就这样等待了大约一个多星期,有一天指导员告诉我们前线战事趋缓,命令取消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吧。靠,真扫兴,空欢喜一场。直到现在我都认为,没能上前线是四年军人生活的唯一遗憾。
没事了还是干自己的工作吧。10月又一批老兵退伍了。我们算是真正的老油条了。只要是长途,我就带个新兵跑。一来在连队不自在,二来可以全国各地溜达溜达,也算是旅游吧。去了很多机场。当时比较先进的歼7也和我经常见面。和歼7会过面后再看咱们的歼5、歼6,感觉就象是老大妈遇见了西施。那时就在盼,什么时候咱也能和西施天天相伴啊!
一日连队的一个战友告诉我说:你四站连的老乡小祥,在机场给一架歼6充过氧后调头,把歼6的翅膀撞了,我一听下了一跳,赶忙打电话给小祥问问情况,他到好不紧不慢地说:“没事就是蹭了点皮,飞机照样可以上天。”还好问题不大,要知道撞的严重是要受处分的。可没过几天又有人告诉我,小祥在机场把车开到沟里了。我的天那,这是怎么回事?又急忙打电话过去问,他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找辆车就拖上来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说的轻巧,我说你已经连续两次了,连队能饶过你?“放心吧,我已找指导员谈过了没事。”看他轻松的样,我猜想他和指导员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我可爱的老乡小祥,但愿你平安无事,我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又来了一批新兵,驾训队再次成立了。我也回到了教练员的岗位。最后一年的部队生活开始了。和以前一样疲劳、枯燥、单调的工作陪伴我度过了6个月的生活。8月离我退伍的日子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接到小祥打来的电话,让我和另外一个老乡到他们连队去吃晚饭。我们来到他的连队后就问是不是有事,他说想在退伍前入党,今天晚上请指导员吃饭,让我们陪他的指导员喝酒。还是小祥厉害,佩服啊佩服!既然有任务,我们当然全力以赴。三人轮番向指导员敬酒,把他喝的找不到酒杯,嘴里同时叼了三支香烟,还说什么;我把香烟当酒喝。搞笑得一塌糊涂,我们仨也喝的东倒西歪,至今也不知道那晚到底说了些什么。一个礼拜后小祥打来电话说,组织问题如愿解决。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退伍的日子终于来临了。9月的最后的一天晚上,所有退伍老兵聚餐,整个食堂哭声一片,战友们抱着头相互安慰,互留通讯地址。大家都认为我们以后还会再次相聚,可又有谁知道,直到如今,绝大多数的战友留在心里的印象,似乎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晚上。
列车带着我和我的战友们驶向天南地北。我们曾经从五湖四海来到了这里,四年里我们同吃一锅饭,共享大家庭的艰辛与快乐;今天我们又怀揣着部队给予的荣耀与坚强,踏上新的里程。滚滚车轮声淹没了所有的思绪,留下的还是熟悉的汽车马达声和飞机的轰鸣声。
再见了,我心爱的军营,亲爱的战友,还有那令人难忘的第二故乡。
每当偶然间翻见部队留下的物品,尽管现在已经很少很少,都让我又陷入漫长的回忆中。我知道我现在依然是一无所有,但我有你们——我亲爱的战友,你们才是我一生的财富,此生足矣!看到身穿军装的军人,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我和战友们的身影。虽然你们可能有时调皮捣蛋、不拘小节,但我一直相信在国家的安危、老百姓的生命财产遭受严重威胁时,你们会永远站在第一线,不是吗?因为那里有曾经的我和我的战友们!
光标继续在闪耀,告诉我还要写下去。是啊再写一天两天,光标还会闪烁。思念是永远的。
战友们军歌再次响起了,它正在向我们召唤!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人民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毛泽东的旗帜高高飘扬
听,风在呼啸军号响!
听,革命歌声多嘹亮!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赴祖国的边疆
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