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人:申丽洁
再过两天,刘丽就要披上嫁衣,成为常钢的新娘了,为这段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的漫长爱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但是她说,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就拿起了电话,想和我说点什么。
九点十八准时出发——“就要发”,知道吧?
花炮至少得准备四个吧,出发前放俩,到酒店后放俩……或者六个也行,到新娘那儿再放俩,拍出来好看……伴郎伴娘注意别挡住镜头啊,你们的任务就是保镖加保姆,像掂个包接个电话什么的。
伴娘可得把好门儿啊,到时候可就看你的了!不过也别闹腾太长时间,控制在半个小时之内吧。像什么唱歌了、跳舞了、念诗了……这种节目,常钢你先回家练练……
“嗯,记上了……啊?光敲门就敲半个小时?”常钢从奋笔疾书中抬起头来,有点恐慌地问正在像导演说戏一样侃侃而谈的司仪。
这种无知加憨傻无疑正中准新郎官儿的角色特征,一言既出,立即引来一桌子眼神七荤八素、暗自摩拳擦掌、正欲图谋不轨的哥们儿弟们儿的哄堂大笑。
我也嘿嘿附和着笑了两声,笑完更觉奇傻无比。天哪,这还是“预演”啊,到“正式演出”那天,脸还不笑僵了?
这是一个冻得让人上蹿下跳的冬夜,距离我的大喜之日还有两天。就要和恋了5年之久的常钢走进婚姻的殿堂了,可是我好像总也进入不了角色。
“不过回想一下,恋爱的感觉还是蛮好的。”刘丽在说到“恋爱”这个字眼儿时,眼睛里有快乐的小火苗在跳动。
常钢是我的小学同学,住在我家楼下。那时候他又瘦又小的,老是坐在第一排,流着黄浓鼻涕,乐此不疲地把玩着手里那把黑不溜秋的弹弓,外号叫“钢儿”。那时,他功课极差,屡次在偷玩弹弓时被老师提溜起来。每每这时,他就蔫头耷脑地一副可怜相。由于他长了一张天生的“笑面虎”脸,再加上点流里流气的玩世不恭,那次差点把数学老师给气疯:“大家都看看他—回答不上来还有脸笑呢!”弄得他哭笑不得,脸上的表情更加滑稽了。
放学的时候,排队引颈高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当儿,常钢就会瞅空子拉弓射击,专拣学习成绩好的女生射。一出校门,几个女同学就追在常钢的屁股后面喊:“长尾巴!长尾巴!”当然,这其中就有我。
中学之后的一段时间,他陡然变得高大并臃肿起来,脸上还长出了淡淡的胡须。据说是因为打了激素的缘故—他生了一场大病,他妈妈每天都带着他去医院打针。那时候我们已经不说话了,见了面假装就像没看见似的,心里都相互鄙视。上学放学的路上,总是一前一后地旁顾左右而言他。我经常会远远地跟在他后面,盯着那个在他肥大的屁股上拍打的破军用书包,想:哈哈,钢儿变成面包了!
再后来,我们走了不同的路,他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后来复习了一年,上了当地一所中专,我则高中、大学地一路走过来。这期间,他家搬到其他地方去了。渐渐地,他在我脑海中的印象越来越淡。
上大学之后,每回家一趟,就常听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叨叨说:小红结婚了,找了个当兵的;孬子他妈上个月刚死,乳腺癌,才40多岁呀,可惜了;那个黄毛你还记得吗?就你们班那个挺厉害的黄毛丫头,啧啧,名声不好啊,和他们厂的车间主任勾搭上了,人家老婆那次把她给打了……听完之后,我总是感慨:怎么像演电影似的?每回来一趟就换一幕新戏。
我大三那年寒假回家,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又和我妈唠上了。我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哎,忘了跟你说了,常钢前两天给你打电话来着,说你们小学同学聚会什么的……”我愣了一下,说:“哪个常钢?”“嗨,哪个常钢?还有几个常钢!你那会儿老叫人家‘长尾巴’的那个呗!”噢!原来是他呀!我哑然失笑,昔日那个脏兮兮的小男生慢慢地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
正月初五不出门。那天,我正百无聊赖地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听门铃响了,以为是老爸洗澡回来了,嘴里应着“来了”,眼睛不离电视地蹭过去开了门。就听有人叫我:“刘丽!”回头一看,一个小伙子正冲我乐呢。
“你是……”我有点疑惑地问。
“常钢啊!”他挤挤眼儿,做了个拉弹弓的姿势。
啊?我一时难以把面前这个酷似古天乐的帅小伙和那个常年挂着黄浓鼻涕的“钢儿”联系起来。
“不记得我了?大学生!”他一脸坏笑中带着点揶揄。
“讨厌!”我笑着骂他,脑子里闪过一句歌词: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
那天我穿得特别狼狈—家里暖气热得烧心,又没料到初五会突然有人造访,搭配得一塌糊涂——黄色的上衣,红色的毛裤。要知道,我妈常说“红配黄,吓死狼”啊!毛裤是我妈给我织的,线不够了,又接了点紫的。可想而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后来我问他当时对我是什么感觉,他乐不可支地说—傻妞一个!
他是来给我送聚会请柬的。从那次聚会之后,我们的联系就多起来。放假回家,他总是“顺便来问候一下老同学”,后来还经常去学校找我,说是“出差路过,来感受一下大学生活”。
后来,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他的“顺便问候”,偶尔周末不见他来找我,竟然有点失落。那时,我总是坐在窗户下,一边看书一边心不在焉地往外张望,同时竖起耳朵洞察秋毫,希望他突然出现在宿舍楼下,仰起脖子大声喊:“208—刘丽!”我上铺有一次就“花椒”我说:“哟嗬,望穿秋水呀!怎么,男朋友没来找你?”我把她掀倒在床上,有点害臊地胳肢她:“胡说什么呀?什么男朋友!”真的,那时候我可压根儿没把常钢和“男朋友”这个词联系起来。
再见到常钢时,我就问他:“你说,你是我什么人呀?”
他反问我:“你说呢?”
“同学呗!”我不假思索地说。
他笑着刮我的鼻子:“什么同学!傻子,是——男朋友!”
(责任编辑:付冬梅)
跟常钢好了之后,我最大的变化就是越来越胖了。原来我就“根底扎实”,常钢又爱带着我四处搜罗小吃,有了这额外的滋养,我很快就愈加“肥沃”起来了。与此同时,这份感情也青葱一片,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就是我和常钢的恋爱史。你说,如果在婚礼上有人闹着让我们坦白,我是不是该这么说呢?”刘丽嘎嘎地笑起来,有几分青涩的羞怯,又有几分半熟的肆无忌惮。
和我爸妈坦白的时候,我爸嘴角一牵,带着老谋深算的浅笑说:“哼哼,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妈则皱着眉头说:“常钢这孩子模样倒是不赖,就是学历低了点。你觉得他配得上你吗?”“还行吧,至少知根知底的。”我说。那时候,我已经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工作一年多了。
我们好了这么多年,后来,在双方父母默认的情况下,我经常会在常钢家住几天,他有时候也会到我家住几天。可是,有时候我觉得挺不舒服的,主要是因为他妈妈。
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大的冲突,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就是这些琐事,快让我烦死了!比如说去他家掂点水果啊肉啊菜啊补品之类的,他妈总是能挑出毛病来,说话还很难听,当着我的面就说:“咦!这苹果咋恁小哩,是赶收摊的时候买的吧?”“看看生产日期,都快过期了!”“包装怪花哨的,里头没啥实在东西!”做家务也是,老嫌我做得不仔细、不认真,没她干得好。我觉得挺委屈的,在家里我是老小,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基本上没怎么干过家务活儿,我如此勤劳勇敢严肃活泼还不招人待见,有时候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可又背不起“恶媳妇”这个罪名。
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就是:好像是我在和她抢儿子似的。常钢是独生子,从小很受父母宠爱我可以理解,他孝顺我也可以理解,当初就是看上他孝顺了,所以才觉得找他不会错。我坚信一点:不懂得爱父母的人,一定是不懂得爱的人。可是,孝顺也不能愚孝啊!他妈说什么他听什么,和我在一块儿,不管离家有多远,不管已经夜里几点了,不管回去有没有要紧的事,只要他妈妈一个电话,常钢就会马上披上衣服往外走:“我得回去!”这时候,任我怎么留,也是留不住他的。他走了,我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想着想着就会心生寒意:以后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他会不会也说走就走呢?
有时候,我就嘟着嘴问常钢:“是你妈重要还是我重要?”我知道我问了一个天下所有女人都会问、而且永远不会有满意答案的蠢问题,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每到这时,常钢就会不耐烦地捂住耳朵,扯直了嗓子喊:“假设—当老妈和老婆同时落到水里,你先救谁?答—两个同时救!不相信你老公的游泳水平啊?没劲!”
听听他说话的口气吧,以前他可从来不敢这样对我说话的。那会儿虽然也没怎么玩过浪
漫啊情调什么的,可他至少还能回应一下,比如说在雪地里捧个热红薯等我下课,在情人节那天五大三粗地扔给我一个硕大的黑塑料袋,带着功成名就的表情说:“给!玫瑰花!”再说了,在那样的年龄,浪漫好像是天生的,俯拾即是。
可现在呢?他变了。有一次和他从我家去他家,由于路途遥远,他在公交车上被晃悠得打起了瞌睡。路上车停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有一根树枝探头进了车窗,上面有一片树叶的形状特别可爱,像小熊维尼,就小心翼翼地摘下来,还逗他开心地放在他额头上。他被弄醒了,一把把那片树叶扔到地上,恼羞成怒地吵我:“干什么呀你?烦死了!”我赶紧低头去找那片“妙手偶得之”的树叶,嗔怪他说:“这可是小熊维尼呀,别给我弄坏喽!我要回去把它夹在书里当书签。”他嘟囔着说:“什么小熊呀,我看你才是熊呢!”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
有时候和常钢交流一些对人生、事物的看法、思考什么的,他也能听得睡着。有时气极了推推他,他就眼睛都不睁地哼哼:“听着呢!怎么?还得答应着?噢噢噢……听见了吧?”失望至极,我也只好蒙住头像猪一样地睡觉。其实我想听的,根本不是那几声像狗叫一样的回应,而是发自内心的沟通、理解和感悟。
唉,是什么把一个浪漫体贴的男孩变成了一个毫无情趣的榆木疙瘩?
是时间。对,是时间。都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可是我真的有点怕,怕会在这种缺乏氧气的平淡中窒息。
好友晓玲是个年近而立仍踌躇满志的大龄青年,有时候她也会“高处不胜寒”地向我卖弄自己高深的理论水平,和我探讨真的感情啊婚姻质量啊什么的。有时候她会咄咄地向我质疑:“你和常钢的精神沟通怎么样?你的话、你的举动、你的心情、你的感受……他都懂吗?真难以置信,你会选择一份舍弃内心感受的婚姻!”每到这时,我虽然嘴里不服输地回敬她:“怎么了?就这我也有一个啊!你呢?是找人呢还是找肚子里的蛔虫?”实际上,心里还是有所触动的。我希望我的伴侣不只是符合爱我、我爱的基本标准,而且还希望他懂我。
昨天晚上10点多,看着电视就快睡着了,晓玲给我发来一个短信:“一个人真的有点太寂寞了。”
看看常钢,他正兴致勃勃地在打电话呢:“哥们儿,星期六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啥事?好事!哈哈哈,好事多磨嘛!多带几个红包啊……”
唉!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复晓玲:“两个人也同样寂寞。”
心境:因为寂寞,我才如此美丽感受:多年感情不敌两地寂寞
剖析:中国式婚姻为啥这么闷?采访:婚姻让我如此美丽
更多精彩尽在搜狐女人情感空间!进入网上情缘论坛分享我们的真实情感!
编辑:小莹
(责任编辑:付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