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朋友的下半身被烧伤。这是一个灿烂骄傲的女人,也是一个脆弱得一碰就碎的瓷器。厄运来临的时候,她几乎疯了。下半身溃烂,散发着恶臭。身上绑着绷带,这个爱美的女人的头脑清醒,最残忍的是,她得面对着这一切。男友找了个借口走了。那个人在走的时候,她突然变得冷漠而强硬。她的伤需要用纱布包起来,然后再被一层层地揭掉,每三天需换一次药。这种换药的过程,类似古代的那种酷型,披麻戴孝。撕的时候,全身疼痛难忍,病房里全是她的痛苦的呻吟,撕到后来,连医生也不忍下手了。
这时候,她反而对医生说,没事,我来撕。她也呻吟着,也大叫着,但她却撕得十分地残忍,像在对付另外一个人。到后来,第三次的时候,她已可以在撕着那些包扎着伤口的布时,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了。
J说她去看这个朋友的时候,问她是如何忍过这几乎世间最难忍的疼痛的。
这个女人说,“我哭过,我喊过,我叫过,我骂过,有用吗?这些疼痛发生在我身上,只有我可以感知到。我只有承受,因为我爱自己的生命。跟这些相比,疼痛已不重要了。
对付疼痛其实很简单,我每天把这些疼,分成若干个部分。我告诉自己,我只忍十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我发现自己还能坚持,我就又给自己十分钟,就这样,一点点地与疼痛对抗,我就在这一寸寸的抵抗中,忘记了疼痛。活过来了。”
J说,心痛的感受比我的朋友经受的痛苦还会更重吗?对付心痛,你只要像她一样,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抵抗,很快就会过去的。
听这个故事的人,挺了许久,发现,身体的痛疼还可以用纱布包起来,内心的痛疼真实到无处不在。这种痛感虚无得几乎全身都是。有时候以为她不在了,却如刺一样,扎到你最柔软的地方。有时候又像一个遥远的故事,潜伏在你不经意的回忆之中。
其实痛苦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在时间面前。我们谁又有力量揭去那层纱布,揭去纱布的地方,必然留下伤口的疤痕。而那些坚持不过是欺骗自己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