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巴西足球民工环球流浪记(上)
(以下是巴西《环球报》的专题报道《足球地平线》,
由我的同事、葡语记者刘耿翻译,介绍给中国球迷和读者。)
足球地平线
就像哥伦比亚绚丽的鲜花、秘鲁深蕴的矿藏、委内瑞拉优质的石油、玻利维亚洁白的高原羊绒、巴西飘香的咖啡豆,足球是南美所有国家共同的财富,其中巴西球员最为质优价廉——球员出口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的一项重要产业,根据巴西足协的统计,2006年共有846名球员从巴西输出到世界各地。
当然,这近千名“脚力劳动者”不可能全是卡卡、罗比尼奥、罗纳尔迪尼奥这样的精品,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球员,品质优良、中规中矩、并不奢华。他们不是生活在足球的中心地带,每日受到万千关注,他们生活在足球的地平线上,遥远、但又实实在在。
他们或者栖身在欧洲二流联赛,生活富足,还有点小小的理想,一旦哪天在联盟杯上一战成名,就可由中产阶级晋升进顶级的豪门;还有的人生活在战乱的安哥拉、有的人生活在天寒地冻的北欧、有的人迷失在香港璀璨的夜色中、有的人爱上了火辣辣的泰国菜;有的人适应了大俱乐部球场里的人山人海、彩旗飘飘、“场面相当壮观”,有的人在立陶宛的球场里最多只看到过200名观众……这就是生活的千姿百态,是足球衍生出来的生活。
他们都是“足球王国”的子民,出门在外不一定都能混成“国王”,就像在巴西国内联赛的收入悬殊一样,混在海外同样收入悬殊,有的人在越南联赛每月只有150美元,中等球员平均拿到5000美元的月薪,至于罗纳尔多这样650万欧元年薪的简直是凤毛麟角了。总有普通的打工仔和打工皇帝之分。
总有孩子在做着踢球改变命运的美梦。“在巴西,3岁的小孩就懂得运球,7岁大的少年就懂得要去如何通过比赛来赢得胜利,对他们来说,踢球就是他们童年生活为数不少的乐趣之一,而通过踢球,既能够给他们带来快乐,又有可能帮助他们摆脱穷困,所以他们也乐得如此,”效力于德甲的迭戈表示。
经过最近30年的努力,一条斜跨大西洋的球员输出线已经建成了。去年并不是巴西输出球员最多的年份,2003年的球员输出量是854人,2004年的球员输出量是853人,一直稳定而且高产。克鲁塞罗俱乐部是去年的出口大户,共卖出了17名球员;桑托斯位居第二,输出13名球员;科林蒂安斯、帕尔梅拉斯、圣保罗并列第三,都是12名。跻身前三甲的都是巴西豪门。
输出的主要目的地是欧洲,约有60%的球员去了欧洲,因为巴西足球少年的心中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欧洲梦;亚洲的购买力也很惊人,消费了17%的市场份额。如果按照国别来分,葡萄牙进口的巴西球员数量最多,占到巴西出口总量的17%;日本是第二大市场,去年进口49名球员,2005年是40名、2004年是35名,持续稳定增长;其他较大的巴西球员消费国是韩国、希腊、波兰、克罗地亚、越南。
欧洲篇Ⅰ·
瑞典·基里诺
天寒地冻举目无亲
2005年U20世青赛中涌现出了一批“希望之星”,巴西队有拉斐尔·索比斯、埃德卡洛斯、阿洛卡等,他们都被星探盯上。基里诺没有他们那么有名气,但是在总共6场比赛中赢得了3次出场机会,他也雄心勃勃,梦想着有朝一日去西班牙或意大利踢球。
然而,梦想很难变为现实。基里诺最终去了欧洲,是瑞典。他效力于艾卡路斯,目前在瑞典联赛中排名第六。基里诺很快就失望了,22岁的他现在一心想着重走一遍成名路:返回巴西“回炉熔炼”,争取进入国奥队,然后就又被摆进橱窗,供欧洲的豪门挑选。
在基里诺的眼中,这个有着“宜家”品牌的国度不太适宜做家。他刚来的时候,备感孤独,就把母亲接来陪着他度过了6个月的时间。“寂寞的滋味很难受,回到家里有个人跟你说话总是好的。
他还不太适应瑞典人的训练方式,”有一次我的脚踝扭伤了,不仅没有得到休息,教练还命令我走起来,以此适应疼痛。“他们没有给我敷冰袋,只是用绷带扎了一下,他们大概是把零下20摄氏度的气温当成是天然的冰敷了。我就这样忍着巨疼跑了两天。”
罗马尼亚·罗伯特·贝萨 脚踏实地赚钱养家
罗伯特·贝萨才来罗马尼亚三天,暂时住在宾馆里。他刚与塞塔苏西瓦俱乐部签约,是罗马尼亚乙级联赛的一支球队。虽然刚来不久,但是贝萨已经感觉到了不友好:比赛就在积雪覆盖的场地上踢,没有人打扫;教练讲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球队不给他配翻译,也没有一个队友讲英文;队友们和球迷们的欢迎一点也不热情,恰恰相反,所有人都在取笑他不会讲罗马尼亚语;他才抵达几个小时,就被安排踢了一场比赛,没有人传球给他。
还有更糟糕的。贝萨与球队签的合同是月工资为3000到5000美元之间,但是与他同居一室的队友告诉他,罗马尼亚乙级联赛的平均工资只有500美元。贝萨就是冲着钱来的,他在巴西每个月才赚200美元,他想来赚外快改善生活。“我也看不懂用罗马尼亚语写的合同,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只给我500美元的话,我立即就回巴西。他们不会真像这个国家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吸吮我们的血汗钱吧?”
唯一让贝萨稍感安慰的就是俱乐部主席亲自到火车站接他,“很多巴西人来欧洲讨生活,他们大都缺乏耐心,想立马就捞到滚滚的钱财。我可是脚踏实地的,我25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得先在联赛中做得更好,才能向俱乐部提更多要求。”贝萨已经从学习罗马尼亚语入手了。
法罗群岛·安德森 在哪踢球?丹麦联赛…
当被别人问起在哪里踢球的时候,安德森总是回答“丹麦”。确切地说,应该是在法罗群岛,是丹麦的海外自治领地。安德森不愿意回答得很详细,是怕麻烦,很多人都会追问这个陌生的地名在哪里,被问多了,安德森也就学乖了。
虽然很小,但是也有自己的联赛,并且参加欧足联和国际足联的正规赛事。丹麦联赛在欧洲还算是主流联赛,但是法罗联赛就不入流了。在国际足联为207个会员协会的排名中,法罗排第183名,输给阿富汗和巴布亚新几内亚。巴西可是排名世界第一的,很多球员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就不肯来。去年,巴西球员留洋有86个目的地,法罗群岛是排名最靠后的。
“这里的足球水平实在是太低了,差不多相当于巴西马托格罗索州的业余联赛水平,”24岁的安德森说。他从2006年初开始就效力于当地的云拿域克队。去年夏天的时候,他还把自己的哥哥亚历山德罗也拉来了。他每个月赚5000欧元,而在巴西他最多赚过2000美元的月薪。“看在钱的份上,这里还不赖,竞争也不激烈,”安德森说。只是每次被问起在哪里踢球的时候,感觉有点尴尬。·
费尔南多(法甲联赛)实力派借联盟杯搏未来
随着联盟杯进入淘汰赛阶段,好球队好球员也如大浪淘沙般被留在退潮后的沙滩上,细数一下,巴西人还真不少。总共31支参赛球队(费耶诺德队被排除在外)中,有21支球队雇佣了巴西外援,总数是65名球员和2名教练,其中葡超球队布拉加一家就有6名巴西球员。
联盟杯在知名度和水平上都逊于冠军杯,所以很少能招徕大牌的巴西球员。但是该赛事又属于欧足联组织的较重要的比赛,所以参赛的巴西球员又都是实力型的。他们不如效力于豪门的巴西同胞那样富足,又不至于像流浪在边缘联赛的巴西同胞那样落魄,是典型的“中产阶级”,也有自身的优越感。
阿丰索就是这样认为的,他效力于荷甲的埃因霍温队,目前在23场比赛中有22个进球,排名在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德罗巴之前。他的目标就是捧走欧足联2006-2007赛季的金靴奖,为此他要进更多的球,因为现行的记分规则对他不利,每个进球只算1.5分,而在意甲、西甲、英超联赛中,每个进球可算2分。“我要多多进球,向在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同胞施加压力。”
效力于雅典AEK队的儒里奥·塞萨尔说:“当然冠军联赛有更高的知名度,但是联盟杯也是一个展示能力的舞台,很多向往豪门的球员会在联盟杯上好好表现自己,争取能为自己找到一份更好的合同。”儒里奥·塞萨尔已经在冠军联赛中一战成名,他进了一个关键的球,帮助球队战胜了AC米兰,现在他把联盟杯作为另外一次出名的好机会。“我喜欢与名气响的球队交手,这是我们成名的捷径。”
波尔多队后腰费尔南多与儒里奥·塞萨尔有同样的想法:“联盟杯不是为冠军杯处理残次品的市场,就像超市里的货架一样,有的货品摆的位置较显眼,有的货品需要你抬头或者低头去找,联盟杯就好比位置不那么显眼的橱窗,但是只要你够好,总会有人看见你、欣赏你,同样你也可以出名。”
丹尼尔·卡瓦略(俄罗斯联赛)东欧野百合迎来春天
巴西队主教练邓加上任后的一个大手笔就是发掘了效力于东欧联赛的“巴西帮”,最引人关注的就是丹尼尔·卡瓦略、杜杜·塞伦斯、瓦格纳·洛维和埃拉诺4名球员。
从莫斯科中央陆军或者顿涅茨克矿工寻找国脚?眼高手低的巴西前主帅佩雷拉从来没有这个想法,甚至连眷顾他们一眼的念头都没有。这些生活在被遗忘角落的球员原本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将在冰封雪地中沉睡,从没想到邓加会来挖掘他们,并让他们大放光彩。当然,这些在东欧联赛效力的球员也知恩图报,充分地展示了自己的实力,赢得了球迷们的认可,而他们的生存状态也开始为公众所关注。
当一名巴西人听说有名巴西球员去东欧效力了,他会先象征性地拧拧冻得发红的鼻头,然后用异样的语调反问“是乌克兰、俄罗斯还是波兰?”对于生活在热带和亚热带的巴西人而言,天寒地冻而遥远的东欧就像中国人心中著名的流放地宁古塔。唯一值得他们冒险的就是收入。
“对我这种穷孩子来说,财务方面的考虑很重要,全家人都指望我养活。虽然这里的收入没法与效力于欧洲豪门的大牌球星相比,但是对于一般水平的球员而言,还是这里开出的薪水高。”效力于顿涅茨克矿工队的埃拉诺说。当年他在巴西联赛的风头不逊于罗比尼奥,先后随桑托斯队获得2002年和2004年两个赛季的联合冠军,并在2003年获得解放者杯亚军。“这是一名有实力在英格兰、西班牙或意大利踢球的球员!”不过,出于追求财务独立的考虑,他没有等到欧洲豪门发现他就来到了乌克兰。
来自莫斯科中央陆军队的杜杜·塞伦斯也是因为经济原因而选择了东欧,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这里踢球的压力很小,输赢都是一回事。我不用忍受在巴西联赛中的那种折磨了!”融入当地生活并不那么容易,杜杜请一家公司为他安装卫星天线,但是遭到邻居的抗议,“他们对我说:‘你是外国人,要得到政府的特别许可才能安装!’我的天啊,我连巴西足球联赛也看不到了!”
杜杜的队友丹尼尔·卡瓦略则对球队文化不太适应,“我刚来的时候是坐在替补席上的,按照队里的规矩退场的时候是教练员和主力走了之后替补才能起身,我不知道,先起身了,结果受到警告处分!再有就是你坐在前往球场的大巴上不能说话,不能唱歌,必须保持严肃,对于东欧球员而言,比赛在车里就开始了,不像我们巴西球队那样在车里唱歌放松。”
泽·埃里亚斯(塞浦路斯联赛)昔日“巨星”坠落“孤岛
泽·埃里亚斯,在欧洲足坛无数颗默默无闻的小星星中算得上是一颗“巨星”。在1996年到2004年期间,这位后腰先后效力过勒沃库森、国际米兰、博洛尼亚、奥林匹亚克斯和热那亚。然后,他又回到巴西,帮助桑托斯队夺得2004年的联赛冠军,随后又在瓜拉尼队短暂地呆过。
对了,他的履历表上还有一笔不能忽视,随巴西国奥队夺得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的铜牌。
现在,泽·埃里亚斯的球队叫奥摩尼亚,位于塞浦路斯。他常把自己比喻成美剧《迷失》里的人物,都迷失在一个孤岛上,只不过电视剧里的生还者是因为飞机失事迷失,他迷失于自己的“心魔”。泽·埃里亚斯有厚重的欧洲情结,他不想远离这片世界足球的中心舞台。尽管最后可供选择的是模棱两可的塞浦路斯,在地理位置上属于亚洲,但在文化、政治和足球上属于绝对的欧洲。
本来泽·埃里亚斯在之前收到过来自以色列的邀请,但是当时黎以战争正在进行,他就选择了塞浦路斯。当他来到这座小岛之后才发现这里的生活并不像当地的气候这样风和日丽,塞浦路斯岛约1/3面积的领土由土耳其人后裔建立的政权控制,自称为“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是尚未得到国际社会承认的政治实体。“有一条街,挖了一条壕沟,分别由两国的军队驻守。从我的窗户里可以看到土耳其国旗飘荡在半山腰,那感觉就像阿根廷人在巴西的耶稣山插了一面他们的国旗。”
“我来这里三天,房子、车子,什么都有了,俱乐部为我提供了所有生活上的便利,我在以前从未受过这样的礼遇,”泽·埃里亚斯表示他在这个小岛过得很安逸,颇有岛主的感觉。也有他看不懂的地方,比如有一次比赛中裁判判给他们一个点球,正准备罚的时候,裁判突然改变了主意,取消了这个点球,“这也可以呀?”泽·埃里亚斯直到现在也没搞懂。
人真的很奇怪,泽·埃里亚斯想尽了一切办法要“赖”在欧洲,但他也有叶落归根的想法。他今年30岁,打算在欧洲踢到34岁,然后回巴西挂靴。
泽·埃里亚斯为自己选择的最后一支球队是科林蒂安斯队,“在去德甲之前,从1982年到1996年我都在科林蒂安斯,有深厚的感情,无论我走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我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这支球队。我想在那里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然后去当一名足球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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