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美国加州开始出现一种新型的“支票欺诈”行为。此欺诈方式另辟蹊径,手段独特,犯罪组织庞大且隐秘,其成员大部分为华裔和越南华侨。不少银行深受其害,继而牵连到很多为银行投保的保险公司也损失惨重。而包括洛杉矶市警察局、洛杉矶郡警察局、橙郡警察局、圣地亚哥郡警察局等多家执法单位因为无法掌握此团伙的组织和运作方式,所以一筹莫展。
加州各执法单位决定联合调查取证,利用各自亚裔工作人员进行渗透。因为我是华裔,又是新面孔,所以我被调入相关部门进行“渗透了解”,主要任务是搜集证据并且尽可能接近该团伙高层组织。通过前期的一些安排,我在两周后经“朋友”介绍,成为了这个组织底层的一名“Driver”,即驾驶者。
我第一天报到的地点是位于橙郡尔湾市的一家快餐厅。跟我碰头的是该组织的区域督导,台湾人,他带来一个老越(越南人)做我的Face
Man(出面人)。我是Driver,老越是Face
Man,就这样我们两个成为了一组。
培训在快餐厅外面的汽车上进行,基本操作流程是这样的:我会在当天收到一叠支票,支票所属不同的银行,领取人的名字就是我的Face
Man。我的区域督导事先为我画好一张地图,上面标明了二十余家在我们附近几个城市的银行。我的工作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送Face
Man到各家银行去兑现支票,一切都必须在几个小时内完成。工作结束后由区域督导给我电话,指定碰头地点交接款项。
当然,这些都是伪造支票。这个组织通过不法方式获取加州一些大中型企业的支票原件,然后利用高科技手段进行伪造。当企业在发薪日将资金打入工资统一帐户后,他们利用伪造的支票到各家银行提前支取企业给员工所发放的薪金。所造成的结果是,当该企业真正的员工去银行兑现支票时,帐户内的资金早已被领取一空。
九十年代初期美国各大银行联网程度远不如今天,不同分行在承兑支票时没有数据联网和交叉验证,发现问题往往已经为时过晚。加州各执法机构虽然严阵以待,但落网的通常都是Face
Man和Driver,对捣毁整个犯罪团伙无济于事。
我和我的Face
Man在领到支票和地图后即刻上路,我每到一家银行就交给Face
Man那张相应的支票,我在车里等他,他去银行兑现,回来后他将现金交由我管理,再驶向下一家银行兑现另一张支票。Face
Man风险很大,常常被抓,当时各家银行已经有所警觉,一旦发现可疑迹象会立即报警,警察往往在三五分钟内便可以赶到。之所以现金和支票全交由Driver管理是因为这样可以降低Face
Man的罪名,就算被抓也只会被处以较轻的刑罚。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在每家银行每次只兑现一张支票。每张支票的金额从1500到1800美元不等。Driver因为要使用自己的汽车并且需要进行现金管理和帐务交接,提成是所兑现总金额的15%。Face
Man则基本不要用脑,只需每到一家银行跑腿兑现而已,他们的提成比例为10%。我们每次要跑20家银行左右,按照20X1500美元X15%Driver一天就有4500美元的报酬,Face
Man也可以轻松拿到3000美元。难怪纵使风险极大,这些人都愿意为此一拼。
我第一天由于过于紧张,经常开错路,只跑了21家银行中的15家,拿到了24000美元现金。当我把2400美元在结束工作时交给那个老越时却换来他抱怨我车开的不好,影响了他3000美元的收入目标。不仅如此,他还说如果下次合作情况没有改善,他将向区域督导投诉建议更换搭档。
几天后我接到通知,开始了第二次工作。Face
Man还是那个老越。他这次话多了起来,先吹嘘了一通曾经如何枪林弹雨,九死一生,身上背着几条人命等等,接着告诉我他以前贩卖毒品不过一天赚取几百美元还要冒着搭上性命的风险,而现在出来一次就有几千美元可拿。他的目标是赚够十万美元,这样可以买部法拉利去到处兜风。
我的目标当然无法与他分享。我希望尽量多搜集证据,通过努力接近该组织更上一层的领导,最终能一举捣毁这个犯罪团伙并且立功晋级。
按照惯例,各执法单位所派出的人员互不通气,皆属保密,这样所造成的后果是,一旦被抓我的任务便告结束。所以,我每到一家银行便把车停在离开银行最远的地方以防不测。此举换来那个老越更多地抱怨,他说找我的车比等巴士还难,不如全程步行来的方便。
我的顾虑是有道理的,那天当我们跑到第八家银行的时候,老越在里面待了十多分钟还没出来。我感觉情况不妙随即将车驶出了停车场。我刚开上公路就看到大批警车悄无声息地疾驶而来,警察将停车场包围并且封闭了所有出口。毫无疑问,这个老越和他的那部法拉利在短期内无法见面了。我只好带着那些已经兑现好的现金和剩余的支票回去交差。
那个台湾人表扬我反应迅速,并且又给我派了一个Face
Man继续工作。第三次跟我合作的是一个老墨(墨西哥人),他不但蓬头垢面还一身臭味,这让我感到非常的晦气。果然,我们在跑第二家银行的时候就出了事情。
他从银行出来上车后突然警笛响成一片。我将车开出停车场时已经有两部警车跟了上来。老墨在我加速逃跑时迅速将十几张还没兑现的支票撕碎后全部吞了下去。我无法摆脱越来越多加入追击的警察,只好放弃逃跑。我将车靠路边停下,主动熄火并将钥匙抛出窗外。高速追击后的警察一般精神处于高度紧张亢奋状态,此时不当的举动很有可能换来一堆子弹。我在警告老墨不要乱动后高举双手,以规范动作开门,下车后双手抱头,背对着身后七、八个已经拔枪的警察趴在了地上。
当一帮警察给那个趴在地上的老墨上手铐时,他歪着头对我说他曾经被捕过无数次,可没有一次动作比我刚刚所做的标准,引来警察们一阵哄笑。而我只能自认倒霉,独自咽下这半途而废的苦水。警察宣读了我们的权利后将我俩分别塞进两部巡逻车的后座,押解至橙郡圣塔安娜市监狱。
我在几小时后被我的上司领出监狱。我没能接近此团伙最高组织,甚至连中层组织也没摸到,更没有立功受奖。我的Driver工作仅仅做了三次便告结束,除去最后一次被警察没收的不算,我总共协助兑现了38000多美元,个人获利约为5800美元左右。当然,我将这些钱与工作报告一并交给了我的上司作为证据处理。
后来,在其它各执法单位的卧底人员以及联邦调查局的共同打击下那个团伙被基本瓦解,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转移到其它州继续作案。虽然支票诈骗在美国屡见不鲜,但如此声势浩大的规模还是开创先河,奠定历史,成为了当时加州司法界所瞩目的焦点。在高峰时期,此团伙每天有近百名Driver和Face
Man在加州各地进行犯罪活动,以不到半年的时间,累计犯案金额超过了3000万美元。
今天,洛杉矶已经当之无愧的成为了美国的帮派之都和犯罪之都。截止到2007年2月份,大洛杉矶地区的帮派总数已经超过了1000个,帮派成员多达88000名。随着大批新移民的涌入,亚裔帮派成员在大洛杉矶地区已经多达20000名,其中,以广东帮、福建帮、竹联帮、华青帮、四海帮、洛城小子帮等为代表的华裔帮派大约为65个,成员不少于10000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