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型战略运输机想像图。资料图片
2007年3月13日，日本与澳大利亚在东京签署了安全保障联合宣言。大多数西方媒体在解读这件事时，都不约而同提到了“防范中国”目的，着名军事专家国防大学战略教研部副主任金一南少将日前接受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孙利采访时认为，日澳安全协议具有很强的“双刃剑”作用，一方面出于抵消中国在亚太事务中与日俱增的影响力为目的，另一方面也有针对美国的意味。日澳安全协议是日本海洋战略的一个“探路石”。
记者：3月13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和澳大利亚总理霍华德签署了一项安全协定。根据这项安全协定，今后，日本和澳大利亚两国军队将一同进行维和任务的训练。两国将在救灾、边境安全、反恐等领域进行合作。您认为这项安全协议对亚太地区会产生哪些影响？
金一南：协定的内容好像并不是很突出，主要谈了加强维和、紧急救援和反恐等方面的合作，但是我们必须关注两点，一方面，这是日本除了日美安保条约之外，第一个与他国签署的所谓国防协定，或者说是军事内容协定；二是这个表面上看内容并不丰富的协定，双方最高领导人都参加了，外在的东西和表露出的实质不同。双方领导人反复声明，不针对中国方面。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13日表示，“希望他们所说是真心的”。从表面特征分析，并不在于协定签署了什么具体内容，它的象征意义非常大。
记者：依据国际政治的一般规律，往往双方在面临地区力量威胁时，地缘环境发生恶化时，国与国之间才会缔结安全协议，共同面对这一态势，然而，日本和澳大利亚都表示安全协议不针对中国，不损害与中国关系。据您的判断，日澳双方缔结安全协议的初衷是什么？它在考虑哪些环境因素的改变？
金一南：这个问题可以从日澳双方近期利益和中远期利益两个层次来分析。
近期来看。一是加强维和，日本与澳大利亚都参与了美国主导的在伊拉克、阿富汗的维和行动。但是，即使日澳双方签署再多的协定，也并不能取得维和行动的主导权，改变不了美国的主导地位，所以，这项内容是比较虚的。双方基本上还是按照美国的部署在行动。
第二是紧急救援问题。从地理位置看，这两个国家距离几千海里，有了紧急情况，救援时间要很长。加之澳大利亚和日本的需求完全不一样，日本是资源匮乏国，大量资源需要进口，战略通道主要是经过麻六甲海峡、巴士海峡和台湾海峡等。澳大利亚是资源出口国，铁矿砂大量出口，石油可以从印尼海域进口，它并不存在海上通道受到威胁的问题。所以，双方在紧急救援问题上合作空间并不大。
第三是反恐，显然仍是美国主导的全球的反恐战争。
综上所述，日澳双方签署的协议基本上属于它们双方并不能主导的事务，而且协定内容与他们国家利益相关性并不强。
从中长期来看，澳总理霍华德说的比较实在，就是提升澳大利亚在亚太事务中发言的权利。所以，双方的目的并不在维和、救援或反恐，而在增强彼此在亚太事务中的影响力和发言权，双方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就一拍即合。
记者：我们知道，日本和澳大利亚都与美国签署过安全条约。日本和美国有外长和国防部长的“2+2”会议机制，现在日澳安全协议中，也包括了两国的外交和防务部长每年将举行安全会谈。可不可以说，就日本而言，日美与日澳这两个双边军事关系已经达到同一层次？
金一南：我认为还没有达到同一层次。
日美军事关系非常紧密，而且实质性的内容非常多，美国方面显然在主导这个双边军事关系。而日澳军事关系基本上是平等的，双方互有所求。美国在日本拥有大量驻军和军事基地，不光在冲绳，还在日本本土，日本实际上居于不平等地位。
日本政治家曾说过，日本早已推翻了所有不平等条约。其实从历史上看，首先迫使日本签署不平等条约的就是美国东印度舰队舰长佩里。1852-1853年，佩里带领美国东印度舰队打开了日本的国门。从今天看，日美安保条约还是个不平等条约，美国的核动力航空母舰进入日本港口，纵然有很多日本民众抗议，但仍打破了日本的“无核三原则”。
记者：看来，日美安保条约表面看是平等的，实际上还是有强势有弱势的。
金一南：对！这点差别很大。你刚刚把日美与日澳这两个双边军事关系进行比较，这种方法非常重要。我们会发现，这也能透露出日本的战略思想发生很大的转换，并非外电一致认为，仅仅是针对中国的。
金一南：我认为，日澳安全协议具有很强的“双刃剑”性质。一方面，日澳双方看到一个迅速发展的中国对亚太地区影响力与日俱增的局面，这种情况下，双方力图抵消中国在亚太事务中的影响，另一方面看，日本进行如此大的战略调整，我们认为它有针对美国的意味。
当然，这个协议签署，我们首先要保持高度警惕，防止他们通过这种协议针对我们中国方面。但也应该看到，美国方面也会高度关注的。从美国的角度分析，它并不希望日本这么做，美国也要揣摩日本方面要干什么。美国所签署的全是双边军事条约，美日、美韩、美澳、美新、美泰合作条约，一些小兄弟擅自去签一些条约，脱离美国的主导，美国方面并不高兴。
记者：是否可以这样认为，日澳安全协议对于日美安保条约有制衡作用？
金一南：并非有很大的制衡或抵消作用，但至少是一个明显的信号，日本要全面调整自己的关系。
2005年7月，日本曾推出一种“海洋联邦”战略，代表了日本当今政治家的主流思想。这是日本文化研究中心一位名叫川胜平泰的教授最早提出的，它认为，日本近代太多的注意力投向东西两侧的横向关系上，可以称之为“东西战略”，向东是中国，要么搞好与中国的关系。历史上，中国文化、经济、军事曾对日本产生巨大影响。要么搞坏与中国的关系，比如侵略中国；向西就是美国，要么搞好与美国的关系，像今天一样，要么搞坏与美国的关系，像二战期间一样。
川胜平泰认为，这种“东西战略”的结果是日本近代以来始终按照大国的意志行事，永远无法取得主导地位。他认为，日本的门户没有被西方打开之前，一直按照中国的行事，打开之后，日本有过一段独立的时期(编者注：对外发动侵略战争的时期)，日本战败后，又被迫按照美国的意志行事。
川胜平泰认为，如果日本把注意力转向南方，发展纵向关系，有可能出现转机。可能在“南北战略”中获得“太平洋联邦”的主导地位。“太平洋联邦”即从日本南下，发展与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尼、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海洋国家关系。从这个方向发展，日本有可能发挥领导作用。这是日本的海洋战略布势。
所以说，各方不要以为日本与澳大利亚签署个安全协议仅仅针对中国，这样就太小看日本的海洋战略了，也忽视了美国的疑虑。
抵消中国的影响，对美国而言不是坏事，为什么美国也会怀有沉默和警惕？实际上，美国已经看透了日本的战略心理，日本正在试图摆脱美国的控制，走自己纵向发展，建立海洋联邦的道路。
记者：是否可以这样判断，日澳安全协议是日本南下海洋战略的一个步骤!
金一南：对！最起码也是个“问路石”，看看大家反应如何。如果各国评论家们仅仅以为这是针对中国的，那就正中日本下怀！因为扼制中国影响，对于美国是求之不得的。对西方而言，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本方面就可以放手行动。如刚才所述，日本学者认为，“太平洋联邦”目前还是个松散的部落，日本可以促使这些西太平洋小国组成一个整体。一方面对中国大陆有所牵制，另一方面，日本也可以顺势而为，成为太平洋统一体的领导人，这是一些日本政治家在二十一世纪的奋斗目标。
记者：当然，有合作，也会有分歧，霍华德此前曾说，有关慰安妇问题日本方面不能有任何狡辩。他说：“这是世界史上一个悲惨时期骇人听闻的情况，对于发生的一切不能有任何的狡辩，任何认为不存在强迫的暗示，都将受到我的彻底批判”。据报导这次会谈中，霍华德也提到了这个问题。
金一南：这点就体现了日澳双方的互相借势。日本要借机达到南下纵向发展海洋战略的第一步骤，澳大利亚也要借助日本经济的优势，提升澳大利亚在亚洲的影响和地位，日本毕竟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必须看到，虽然日澳双方存在共同利益，但并没有这么深。澳大利亚的经济增长，澳元的稳定并非仅取决于日澳经济关系和日元的稳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与中国的贸易情况，它在中国的贸易获得很大的利益。所以从澳方说，它宁愿在中日之间居于一个相对平衡的位置。澳方还愿意讲一些慰安妇问题，捕鲸问题。
综上所述，日澳安全协议象征的意义非常强。双方在维和、紧急救援、反恐合作空间非常有限。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讲得非常明确，我们希望有关国家在加强双边安全合作时能照顾到本地区其他国家的关切和利益，互相信任而不是互相猜疑。关注日澳安全协议，要从更高的层面分析，看到日本的战略调整动向，当然，关注到这点的绝不仅仅是中国，也包括美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