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贾德释放骚动已久的情怀
据伊朗官方通讯社报道,伊朗外交部发言人侯赛尼5月6日说,伊朗愿意在适当条件下改善同美国的关系。侯赛尼当天在每周例行记者招待会上说,只有当“善意”和“政治意愿”这些必要条件切实具备时,伊美两国关系得以重建和改善的机会才会出现。侯赛尼还表示,叙利亚外交部长穆阿利姆同美国国务卿赖斯日前在“伊拉克国际契约”会议期间举行的直接对话不会对伊叙关系造成影响。此前据美联社消息,美国国务卿赖斯4月23日在希望伊朗参加伊拉克问题国际会议时指出,美国提出了一些建议,其中部分建议可以使美伊之间进行政治和经济对话,在美国撤消反对伊朗加入世贸组织的提议后,伊朗可以要求加入这一组织。赖斯还强调说,“美国政府并不是要推翻伊朗现政权,而只是要伊朗改变政策”。
尽管伊朗的表态似乎是顺应赖斯4月23日讲话的一个回应,但与伊朗一直坚持无条件进行核谈判不同的是,伊朗现在强调的是有条件地改变对宿敌美国的敌对政策。就如同华盛顿已经明白以制裁和军事威胁试图阻止伊朗核计划将无法奏效一样,德黑兰将改变以往美伊之间在核问题上纠缠不清的策略。这一全新策略的不同寻常在于,以改善两国关系为中心而淡化核问题,跟美国讨价还价。
就在此前的5月2日,伊朗总统内贾德表示,如果美国表现出诚意,伊朗也将以诚相待。但他同时警告美国不要指望通过对话强迫伊朗放弃自己的核项目。毫无疑问,内贾德强调的以诚相待来改善与美国的关系,应该是已经得到了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旨意。如果说中断多年的美伊关系和僵持多年的伊核问题开始出现了重大转机的话,那么这一次伊朗提出的“以诚相待”和“适当条件”将给美国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契机,除非美国继续坚持以伊朗中止铀浓缩为两国改善关系的前提。
德黑兰十分清楚,与其在核问题上跟国际社会纠缠下去,还不如因势利导,从改善美伊关系这一广阔视野来改变自己在核问题上的被动局面,从而把原本作为国际社会大问题的核问题放到美伊关系的“屋檐下”,化大为小,化有为无。
这显然又是“内贾德博弈术”的一个新招术,华盛顿当然不会不明白内贾德转移全世界视线的花招,但布什更明白的是,自己的“孩子们”正在伊拉克遭受熊熊战火的煎熬,自己的民调支持率根据美国《新闻周刊》网络版5日公布的数据,再度下滑到28%创下了新低,这一切恰恰与自己推行的伊拉克新政策无法奏效有着最大的关联,而目前伊拉克局面日益恶化又跟伊朗在背后的浑水摸鱼有着密切关系。
布什不能不盘算,对伊朗动武也许可以摧毁伊朗的核设施,但砍断不了伊朗在伊拉克的“神秘推手”,甚至将导致伊朗全面公开地介入周边国家的反美武装活动,美国将面对的不只是一个隐秘的“小米加步枪”的敌人拉登,还要面对一个公开的“坦克加导弹”的敌人伊朗,美国在中东乃至本土将得到的绝对不是安宁。所以五角大楼一直强调增加在海湾地区的军事力量仅仅是给伊朗施加强大的压力而已,恐怕说的就是“不是心里话的心里话”。
同时不可忽视的是,我们在4月26日《赖斯伸向内贾德的橄榄枝》中已就赖斯提出的“美国政府并不是要推翻伊朗现政权,而只是要伊朗改变政策”作了分析,认为那是美国表达的愿意改变对伊朗态度和政策最具体的一个善意,也是美国改变对伊朗敌视政策的一个转折点。最起码,赖斯这一份不得已的“最后的温柔”,让以往被美国视作第一打倒目标的“万恶”的内贾德感觉世界霸主还有一点人性味。
正是基于这些明摆着的因果关系,伊朗感觉该是向美国提出有条件改善同美国关系的时候了,而这个所谓的“有条件”,必须是不以中止核计划为前提的条件。如果美国拿不出伊朗所希望的“善意”和“政治意愿”包括不可缺少的国家安全保障,那么赖斯所谓“美伊之间进行政治和经济对话”的含金量将不足挑起伊朗“贪婪的欲望”。
不容置疑的是,为了赖斯“最后的温柔”,内贾德开始释放出自己内心骚动已久的情怀了。
●为赖斯再来一曲“冰淇淋外交”
让我们回过头来看一下5月3日至4日“伊拉克国际契约”大会中的一个插曲,就更容易理解伊朗外交部发言人侯赛尼5月6日所说的“伊朗愿意在适当条件下改善同美国的关系”。
据美联社报道,在埃及渡假胜地沙姆沙伊赫结束的“伊拉克国际契约”大会上,美国务卿赖斯和伊朗外长穆塔基之间的接触十分“有限”。报道说,双方第一次短暂交谈是在3日与会代表午餐时。当时穆塔基走进饭厅,用阿拉伯语问候在座的各国外交官。赖斯用英语回应穆塔基说:“你的英语比我的阿拉伯语好。”随即,埃及外长盖特插话说:“我们想使气氛暖和些。”穆塔基笑着用英语回答说:“在俄罗斯,人们冬天会吃冰淇淋,因为无论如何,冰淇淋也比外面的天气暖和。所以,只要你想让气氛暖和些就可以做到。”赖斯接着说:“没错。”盖特试图进一步努力安排赖斯和穆塔基在当晚宴会上举行非正式会谈。但当穆塔基走入晚宴会场,看到自己的座位仍安排在赖斯的对面,他立即找借口退场,声称旁边正在进行表演的女小提琴家穿着太过暴露。好一曲“冰淇淋外交”。如果说女小提琴家着装太过暴露,那么同一风俗的伊拉克、沙特等国代表不也要退场了?最主要的是,德黑兰目前还不急于为美国做出无私的奉献,因为这种接触还不能让伊朗得到最终要得到的东西,继续吊住美国人的胃口是当前最佳的策略。德黑兰十分清楚,现在真正焦急的并不是按部就班实施自己核计划的伊朗人。
我们注意到,本来有关穆塔基拒绝再次面对赖斯的解释过去了也就算了,但华盛顿却还要为此事做了公开的评论。对于穆塔基退场的上述理由,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麦科马克说:“我不知道他(穆塔基)害怕的到底是哪位女子,是那位红衣女子还是国务卿?”
显然,如果是喜欢兴风作浪的媒体抓住这一插曲小题大做,纯属无可厚非,但美国政府发言人如此吹毛求疵地渲染这一“冰淇淋外交”的细节,这无不说明华盛顿十分在乎两国外长在本次会议上的难得的机会,以及尽快改善两国关系的迫切心情。最起码的是,即使美伊不能在短期内就伊核问题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但两国关系的解冻,首先有利于伊朗在伊拉克问题上拿出一点配合的诚意来。不难推算,伊朗在推动伊拉克安全问题上早一天拿出实际措施,美国大兵在伊拉克将会减少更多的伤亡,即使未来历史证明美国的伊拉克政策以失败而告终,也只是一个体面的失败。
对于美国来说,这次会议最重要的成果之一是启动“伊拉克国际契约”计划、各国还承诺大幅削减大约300亿美元的伊拉克债务,赖斯也评价这次会议是“历史性的一步”,但这掩饰不了华盛顿对这次会议的失望。所谓的“成果”和“承诺”,并不能给伊拉克局势的转变带来实质性作用,美国真正需要的是伊朗和叙利亚彻底放弃在背后支持伊拉克反美武装,这样才能真正实现伊拉克局势的根本好转,也是美国力促召开这次会议的真正目的。
然而,德黑兰压根就没有在具体措施方面给予支持,即使不牵涉到伊核问题,但今年1月份发生的布什亲自下令在伊拉克拘捕5名伊朗外交人员的那一事件,首先就横在美伊之间,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美国就别想指望伊朗会在伊拉克问题上有丁点的配合。布什将为自己做出这一决定,付出更惨重的“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代价。即使美国在伊拉克付得起更多军人的生命,但美国全球战略所遭遇的破坏力将是无法估量的。
尽管有心撮合美伊直接对话的伊拉克外长兹巴里5月4日证实说,出席这次会议的美国驻伊拉克大使克罗克同伊朗一名副外长当天进行了本次会议之外“迹象积极”的几分钟会晤,但从穆塔基拒绝再次面对赖斯的举动可以看到一丝迹象,这个所谓的“大使级别”会晤并没有刺激穆塔基愿意为赖斯再来一曲“冰淇淋外交”。
毫无疑问,伊朗真正需要的是美国拿出善意。如果5名伊朗外交人员在未来的几个月内得到释放,也就说明这次会议确实产生了积极的现实意义,那将是美国“好日子”到来的一个征兆,否则穆塔基跟赖斯演绎的这一场“冰淇淋外交”,只能吃在嘴里却爽不到心里。
●美国的“最后一步”只为自己壮胆
据伊朗《德黑兰时报》报道,伊朗外长穆塔基5月5日表示,伊朗欢迎瑞士提出的就伊核问题继续举行谈判的提议。报道称,瑞士代表在伊拉克问题国际会议期间与穆塔基会谈时提议,伊朗暂时中止铀浓缩活动,联合国也暂时停止对伊朗的制裁,从而推动伊核问题会谈的继续进行。西方外交人士透露说,伊朗正在考虑瑞士方面的建议,不过伊朗不会同意在会谈期间或者前后完全中止铀浓缩活动。
耐人寻味的是,这一提议并非出自与伊核谈判有直接关系的中俄英法德,而是出自瑞士代表之口。众所周知,瑞士一直都是美伊之间的传话筒,不难看出,美国这一次选择瑞士来传递华盛顿的“圣旨”,显然就是在告诉伊朗:这是“纯美国风味”的一份心意。
当然,由瑞士代表来传达这一提议,华盛顿还基于这一方面的考虑:作为通过了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制裁决议的支持方英法德,目前不适宜主动提出以“联合国暂时停止对伊朗的制裁”来换取“伊朗暂时中止铀浓缩活动”,以避免给人们造成美国与欧盟在伊核问题上存在明显分歧的感觉。同时,决不中止核计划是伊朗既定的原则和立场,而且伊朗一直坚持不接受有任何前提条件的任何谈判,一旦德黑兰拒绝这一提议,对于美国来说也不丢什么颜面。
必须清楚的是,穆塔基只是对瑞士的提议表示欢迎,但如何去促成某种意义上的象征性“体面的暂停”,不仅是一个漫长的谈判过程,最终还要得到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和总统内贾德的认可,否则瑞士的提议只会给世界带来瞬间的“亮点”。
其中关键的问题是,伊朗一直都不承认和接受联合国安理会通过有关制裁伊朗的决议案,压根就没把这些制裁决议放在眼里。伊朗总统内贾德5月5日表示,西方国家的制裁不能够阻挡伊朗核计划的步伐,“他们试图通过连续的制裁来阻止伊朗的核计划。我告诉他们,继续制裁吧,直到你们自己都感到厌倦。”
也就是说,伊朗连只要象征性地暂停铀浓缩就有可能解除美国军事打击的威胁都视若草芥,更何况对伊朗不关痛痒的“联合国暂时停止对伊朗的制裁”?尽管赖斯在本次伊拉克问题国际会议之后,继续以“我们准备改变27年的政策”来诱惑伊朗接受停止核计划的要求,以再次博取一曲爽到心里的“冰淇淋外交”。可是,面对一个连死亡都毫不惧怕的波斯民族,美国除了把回到谈判桌作为唯一明智的选择,恐怕连“最后一步”的动武计划只是为自己壮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