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日子在我的忙碌和憧憬中流逝,刘大夫已经开始在给子蘅做手术前的化疗。看着儿子的头发一天天掉落,我心酸不已。一天,儿子很奇怪地问我:“妈妈,你的肚子为什么那么大?”得知里面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小的宝宝后,儿子高兴地拍着手说:“妈妈,我是宝宝,他是我的肚子宝宝。”
后来,儿子总是乖乖地趴在我的肚子上,给他的“肚子宝宝”讲故事、喂饭、唱歌。很多次,我都在心中默默地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谢谢,因为我知道,他(她)会给子蘅带来生命的希望。
陈子昂来医院的时间比以前多很多,儿子和他的感情也一天天加深。有时候看着他和儿子嬉戏玩耍,我恍然如梦,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不前。
日子在希翼中前行着,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2004年1月,子蘅的病情因受到感染急剧恶化,白血病细胞侵害到其他组织,他的口腔、皮肤等处开始出现炎症、溃烂,浑身疼痛不已,躺在床上大哭不止,我心碎而无能为力!一天早晨,儿子突然跟我说:“妈妈,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了?”我吓坏了,赶紧摁了急救铃,赶来的刘医生对儿子进行检查后面色凝重地离开了。
虽然离我的预产期还有3个月,但医院还是决定对我进行引产,因为每争取一点时间,就为子蘅的生命争取了希望。
但命运往往总是那么无情,就在医生忙碌着为我准备手术时,1月26日夜里,子蘅却永远地闭上他可爱的眼睛,他躺在我的怀里,喃喃地说着:“妈妈,宝宝困了——”
当我从急救室里醒来时,面对洁白的房间,突然觉得一切是那么虚无,命运跟我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啊?
医院里很多病友对我表示同情,亲朋好友们每天走马灯似的出现在我面前,给我许多的鼓励、安慰,但我心如止水。他们的同情、关心以及对我的担忧都让我产生一种莫名的厌恶!我觉得他们都没有经历过创伤和疼痛,所以任何的同情都显得那么廉价,甚至像是在作秀!
我的态度异常恶劣,对医护人员、对所有关心我的人,我用最恶毒最无礼的语言责骂他们,每天将自己关在病房里,对任何人都不理不睬,整天发呆、流泪。忧伤像条又黑又长的隧道,把我卷了进去,我无法再走出来。
四
一天,我在病房里突然接到一份快递,拆开后发现是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VCD光盘。我莫名其妙地把一张盘插进光驱里,当里面的图像闪现出来时,我愣了,子蘅的音容笑貌居然如此真切地出现在我面前!他调皮地将自己爱吃的零食放在我的肚子上,轻声地唤着:“宝宝你也吃吧。”有时候他悄悄地趴着告诉他的“肚子宝宝”以后要好好注意身体千万不能生病,因为药很苦;有时他又担心地问:“宝宝你出来后看到我掉了头发会不会觉得很难看?”我的眼泪不可遏止地流淌——
原来这些都是以前陈子昂拍下来的,原本是想给我们母子3人某段深重历程里的一些时光作纪念,不曾想却成了绝唱。
在最后的那张VCD里,陈子昂对我说:“每次看这些VCD,我总是被感动着,为你、为儿子、为即将出生的宝宝,那种血脉相连、生死相依的亲情。如果儿子在天有灵,他一定会对你说,妈妈,‘肚子宝宝’是我生命的延续。逝者已矣,幸运如你!”
两个月后,我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我还是给她取名杜子蘅,因为我相信,她是儿子生命的延续。
后来,从朋友那里辗转得到消息,陈子昂离婚了。
很长时间后,陈子昂给我的手机发来一条短信:“我在寻找我曾经最缺失的东西,责任、道义又或者爱一个人的能力,如果有一天能找到,我一定最先告诉你。”
一直没有陈子昂的消息。我想,不管他身在何方,他过去曾是、现在还是我孩子的亲生父亲,对于我们而言,这已足够。(完)
编辑:莱茵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