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雍穆贝勒
可是，幸福的背后是劫难，福兮祸所依。24岁那个春末夏初的一天里，幸福成了一只玻璃瓶落在地上。于是，过往的甜蜜成了记忆里班驳的片段，再也连接不成流动的画面。
那是寻常的一天，学校里例行的体检。去抽血，进去的时候还是嘻嘻哈哈地和孟晓敏打闹着，说晚上四个人一起去看电影，可出来的时候，米小苏整张脸都变了，苍白的象一张薄纸。
晚期骨癌。电视和医学杂志里的病魔，一下子降临到活生生的面前，那样突然，促不及防。天空的蓝，在米小苏的眼里，刹那间失去明媚和灿烂，仿佛瞬间变成了病房顶上苍白的天花板。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不断地抽血化验昏迷苏醒和疼痛。再接着，是老师和同学摇晃着手里的鲜花向自己招手。米小苏常常盯着那些在晃动里落下的花瓣，仿佛那就是未来某个时刻的自己，无助地坠落。
周朗整日整夜地陪在身边。一米八零的大个子，眼泪已经流干了，再哭，只剩下了凄怆的哽咽和痛苦的眼神。周明和孟晓敏轮流着换周朗休息。俩个人都沉默不语，要么望着米小苏然后背过脸，要么干脆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不停地来回走。
然而，有福双至之后，祸依旧不单行。
那一天，周朗本该早下了课来陪米小苏的，可是一直等到下午，来的是孟晓敏。她的眼睛肿起来，满是凄凉的神情。她说：“小米，周明出了车祸……”
米小苏明白了，曾经四个人的天空，如今只有三个了，再过些日子，就只剩下两个。时间何其残酷，生命如幸福一样柔弱，昨日还是活生生的大个子，现在就再不动弹。
原以为已经干了的泪水，急涌而下。原来悲伤种种，泪水也分门别类。她看了一眼孟晓敏身后的周朗，便再也不敢去看的眼。刚刚失去亲人，紧接着又要失去爱人，如此沉重的打击，人何以堪。
扭过头，窗外是初夏的暮色，迷离的天空，燃烧着火红的晚霞，象血，涂抹在模糊的灰里。
接下来的一周，周朗处理周明的后事，由孟晓敏陪在米小苏的身边。
夜里，俩个人睡不着，说起从前的日子。米小苏突然说，小敏，帮我向医生要些安眠药，这些日子我总是失眠，一闭眼到处都是周朗浑身鲜血地向我跑来。
孟晓敏慌慌张张地说，不要瞎想，周朗不是好好的吗，这段时间他只是忙，没有时间来看你。然后把眼看住米小苏。米小苏笑笑，说知道的，但你还是帮我开一些吧，我想好好地睡上几觉。
孟晓敏去问医生，医生说这样也好，她受的打击太大了，充足的睡眠对她的病也有好处。于是就开了一些，但是告诉孟晓敏说，你拿着这瓶药，一天给一片就行了。服多了，会出事。
也许真的是药起了作用，米小苏有了药后每晚很快地就会睡去。后来，周朗办理完哥哥的事情之后，也回到医院里来。米小苏看着周朗的眼神，紧紧不放。周朗笑着摸着她的脑袋说，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吗？
米小苏低下头，良久说，都处理好了吗？周朗点点头，米小苏说，我想去看看，你去和医生请个假吧。医生不同意，但米小苏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哑口无言：“以后，我就没机会再去看了。”
三个人加上两个护士，坐了急救车去了。漫天暮色的场景下，米小苏看见墓碑上有那个熟悉的笑脸。她喊，撕心裂肺般：“周朗，周朗……”
孟晓敏愣住了，说小米，周朗不在你身后吗？米小苏说：“出车祸的是周朗，爱人的眼神，一下子就能看的出来。”背后的周明也呆住了，说，那你怎么不早说出来呢？我们只是不想你更伤心。米小苏说：“因为，我是到今天才攒够安眠药的。”
说着说着，眼泪从眼角的地方滑落，在那张曾经如花的脸庞上，留下薄命的痕迹，然后坠落在那只渐渐停止跳动的手臂上。
有孤雁悲鸣的声音，和着凄凉的呼喊以及急救车呜咽的声音，那么那么容易得让人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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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莱茵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