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错过了黛,在深蓝色957公车停靠站台的瞬间。如同电影的辉煌刹那结束,黑色屏幕上打出演员名单和赞助广告的白色小字,爱不轻易间再次离去了。
记不得第几次这样,习惯徘徊于车站前诺基亚的塑料招牌下,抚摸光滑的屏面,若隐若现的欣赏自己微翘的嘴唇。骄傲的抽烟和等待。
其实时间对我大大阔绰,可以任意挥霍白天和黑夜,很想稳定的工作与正常的生活,如同所谓的幸福模式那样存在。但伤痛却在蔓延拷打,我想还未能忘记茨,她给了我一个冬天的幸福,要用一个春天去忘记。努力在临睡时哭泣时唱歌时写作时拍拍胸口说,“那就这样吧。ANDY.”烟越抽越凶了。
春天过半,卷好手中的报纸,阳光温柔遍布我的身体。随着慢慢暖和的天气向我靠近,最后的放纵,选择了迷惘没有方向的游动,搭上十分钟一趟的深蓝色957公车。
热爱深蓝色,印满铁皮的周身,带动笨拙的机械在城市麻木运作和表演,跳完一支支感觉相同的舞。一种束缚的蓝,感觉我就束缚在深蓝中,爱的错的伤的全都变成深蓝色。穿越空荡的脑中,黛会对我微笑。
初次见她。她慌张的和我擦身而过。穿了纯黑色的套头衣和水磨发白的牛仔裤,过肩的黑发整齐垂落下,她的脸很精致,娇嫩的白。不停走动,如此的焦促不安。赶赴约会?上班的时间已至?我无法知道。只能看着她晃动步伐的加快和缓慢,于我不断的擦身而过,错过。
她挥手呼喊,奔跑向深蓝,957公车在站台乍然停住。黛拥挤进人群中,消失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
我错过了她,也许缘分就此错过。
茨打来电话,“ANDY.清楚那个答案了吗?”
那个冬天,和茨曾活在爱与不爱的边缘。沉默的聆听茨的唠叨和数落,她喜欢放声的大笑。忽然抱紧我,悄声问,“难道没话和我说?”
我摇摇头,很久的孤单让我试着习惯。习惯一个人走上,一个人睡着,一个人看电视。习惯后来成为自然,茨无法改变习惯,所以依然沉默。
“最后问你一遍,和我一起真的无话可说吗。”
茨选择远去,她颤抖的转过身体。许诺我想好了答案,这个春天她会回到我的身边。
想想我是如此平凡,等待茨,等待所谓的幸福。她在电话那头问我,“明天有时间吧?”
暖暖午后的城市充满了暧昧和飘忽的淡黄气息,那是一种被朦胧包围的错觉,活在了想象的空间。仿佛四处没有高楼没有小巷,复杂的心绪被统统抛开,可能我等待茨的答案太久太久了。
茨穿着纯白的长恤,离我十步的距离缓缓挪动,对我绽放了微笑。下一秒也许发生什么也许错过什么。不知道。
茨停止住脚步。“想好我要的答案了吗?”
“什么?”
“和我一起真的无话可说吗,告诉我。”茨说。
“可能……有时候……或者……”我像是摔碎陶瓷罐的孩子,慌张的不知所措。
茨又一次转身大步奔跑,带动宽大的白色长恤和飘飘吹起的发。
茨的身影在拐过巷角的瞬间消失了,甚至来不及回味她留给我的难题和笑容。迈开步子试着奔跑追赶,固执麻痹了最后的气力。
2
陷入枯燥边缘,不紧不慢的延续毫无规律的生活,随时睡觉随便喧闹。我有所要的一切自由。也许自由变成了束缚我最后的束缚。
黑色的夜晚。喜欢被浓暗包围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错觉,鸦雀无声的寂静与死灰复燃的恐怖。游荡在凌晨的马路上,宽阔而危机四伏。我仿佛看见了拿着生死薄的阎罗王狰狞狂笑,黑白无常的利刃狠狠刺激我的咽喉。真的不痛了,没有伤痕的死去。
还是一天天活着,可以等待黛。下午大部分时光消磨在公车站边,要一份招聘报纸一杯热咖啡,和讨饭的乞丐嘀咕,用滚水烫流浪的野猫,黛也许会在下一个不确定的时间出现,幻想可能后来邂逅在某个钻戒广告的阳光下会有小提琴的伴奏和所有浪漫。
第二次遇见黛。
她拖着大八字步朦胧睡眼走过,白色恤衣外加套了淡红色的线衣,深蓝的牛仔裤,她似乎刚刚醒来。
忽然有想逃脱这个城市的冲动,空虚和无聊的生活。人们带上黑色蓝色绿色红色各式各样的面具吞吞吐吐的说话和颤抖。
她却不同,脱下华丽的长袍,卸去厚厚的粉妆。目光呆呆的等待深蓝色的957公车过站,微微绽放给阳光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上了公车,很空。在角落找了四人并排的位置把腿舒服瘫平,眼睛开始略带精神的观望车站的行人。
她注意到我,我也注意了她。
就像是久不曾相遇的恋人,前世忘喝下孟婆熬的最浓最苦的汤。
车快要开了,我还停留在原地。
望着她即将离去的身影,选择追逐还是下一次等待。
一个中年胖子笨拙的越过我们视线之前,挥舞着手里的钞票,拦下了即将开走的深蓝色957公车。
又有片刻的停留,她的眼中流泻出无法比拟的忧伤。
选择逃离吧。我跳上公车缓步走向她。在深蓝色的957公车启程的瞬间,她放下赖在椅子上的腿。
她对我笑着,“你坐吧。”
售票员走来,“买票。去哪。”
她说,“终点站吧。”
两张终点站的票。
我们相识,好像已相恋很久的人。一个在A城,一个在B城,现在又在C城相遇。
她叫黛。
3
郁闷关头。想起曾经悸动,朦胧的心和沸腾的血液在青涩泛黄的年代,可以攀趴的高高榕树;吃油炸过期食物;看七龙珠漫画;玩弄女孩的马尾。一次又一次为她怦然心动,辗转反侧的无法入眠。现在终于爱过恋过痛过,心正慢慢坚强也慢慢麻木了。
缘分依旧,刻意约见黛。她会选择空闲的下午赖在我的肩膀,睡在深蓝色的957公车后座。零碎坐着些表情男女。想象成兔子。猴子。猩猩或者黑熊。那个右手六个指头的售票员习惯趴靠在车窗前欣赏瞬间路过的美女,印在脑袋里深刻记忆又深刻忘记。
留意六个指头的售票员。
八十年代的青年头,一件咖啡色的粗布衬衫,宽大的西裤和黑色尖角皮鞋,背深蓝色售票包,六个指头捏着古龙的《陆小凤》,次次搭车,这本书始终没变。
把他想成高贵的王子,骑在深蓝色的宝象背上。穿梭过嘈杂的市集和喧哗的城堡,到处都有人潮拥挤,他们在企盼和巴望。美丽的女子妖艳在人群中,努力让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花枝招展。王子遇上了她,深蓝色的美丽忽然消失,错过在人海中。
美好的故事不会真实存在,我们在追求什么扮演什么,并选择童话将自己封锁。
黛双手捂住我的眼睛,“ANDY,忽然一片漆黑。”
“可以走路吗?”她轻柔的问。
“不能。”
“可以跳舞吗?”
“不能。”
“可以相爱吗?”
“也不能。”
黛松开手,阳光刺眼的摧残我的瞳孔。路过城市边缘,没有钢筋水泥的气息,没有熙熙攘攘的喧哗。两旁整齐的矮树,偶尔有红色粉色的花色彩斑斓的绽放,望着头顶的天空有我最爱最爱的蓝。
一种很美视觉存在我的脑中。和黛一句句延续话题,黛的话是那种不让人费力去想的言语,稍微低级。比如她突然指向窗外尖叫,“狗,棕色小卷毛,城市居然会有那么可爱的流浪狗。”有时会问:“我是不是很罗嗦阿。”有时张狂,肆无顾忌的笑。黛说,和你一块真的很好。
想起茨留给过我的难题和困惑,带着回忆不痛不痒的存活,怀念仍然怀念。
4
很多琐碎的人琐碎的片断飘荡在我的周围,带上了浓重的蓝,如同飞驰而过的深蓝957公车,如同茨最爱穿的蓝。朦胧中透露着生命和追求向往深蓝,我要的深蓝。有时难免想念茨。
茨不爱说话,手放在常穿的深蓝色外套的口袋里,衣服上除了深蓝一无所有,却令我怦然心动。所有茨留给我的画面包围了这层深蓝,小巷路口的拥抱;高架摩天伦顶端呼吸的空气;山神庙内求签的石碑。抹上深深的蓝,像彩色电视坏掉的瞬间,充斥画面的只剩下了深蓝和跳动的爱情。
闭上眼睛,在深蓝中怀念茨。睁开眼睛,黛又给了我完整春天。
黛递给我一杯咖啡。“在想什么?”
“没有。”
“是我吗?”
“不是的。”
很多次感觉黛用漫不经心或者刻意来试探我给她的答案,保持一种介于情人和朋友间的距离,累时自然靠近。逃避她的疑虑,知道这样的继续不会太久,黛很快会吵闹挣脱开我的怀抱。
但茨在记忆中难以挥去,还没做好承受下一场爱情的占据。
一个人时便会抽烟,微浓的七星麻痹嘴唇和喉咙。选择看《剪刀手爱德华》,很清楚记得爱德华,那是一个浑身黑色且肮脏的男人,双手被锋利的剪刀取代,白皙精致的脸上却透露着孤单和纯真。
影片中的天空总是蓝甚至更深色的蓝,画面和音乐压抑着郁闷,心情随之悲剧而破碎。没有缘由的想起957公车的售票员,他忧郁而无奈的表情,关押在深蓝色的囚笼中永远忘记飞翔。
我只要爱的人爱我,很难吗?
确实。很难。
黛路过我家门口,拉我去散步。
黄昏的路灯微微亮起,多是匆忙返家的男人,传来切菜剁肉的刀声伴随着飘散过的饭香。那就是所谓的幸福,安定的幸福。
天空的淡蓝渐渐褪去,有一些深色的蓝和黑。
黛问我。“ANDY.你不爱和我在一起吗?”
“黛。”我问。“这样有多久了。”
“大概两个月。”
“好像从没说过爱你。”
“嗯。”她轻轻哼了声。
“为什么?”我继续问。“为什么不离开?”
黛望着我,“因为我够爱你。”
5
心动关头忽然懦弱,习惯了茨留给我的怀念和那片阴森的深蓝。一层层用白布将自己裹绕,像千年出土的木乃伊法老,于束缚中死去是为保留下完整的躯壳。
现在的黛正渐渐愈合了我难以宣泄的伤,揭开缠绕的痛。害怕阳光害怕下一道伤痕,也许我还在考虑让爱完整还是在残缺中逝去。
茨偶尔打来电话,零碎关心近况和饮食起居。我说,“什么时候那么罗嗦了。”电话那头,颤抖的哭泣了,“因为我看不见你。”
约茨出来喝茶,分手大约三月之后。时光匆匆如流水般淌过,冷冷的泪湿透了麻痹了我的脸。
茨的头发更加杂乱而肆意,略微染成红色,抹上厚厚粉底。名牌香水的诱惑正摧残茨在俗套中大洋起来。
“茨,你变了。”
“嗯。”她叫了一杯蒸馏咖啡,自然而然的点一支烟浓浓抽吸,皱紧眉头吐出薄薄烟雾。
“你抽烟了。”
“是。”
莫名沉默后。“ANDY.”茨看着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哦。”
“可我依然爱你。”
我们鸦雀无声在喧闹的咖啡厅里,穿梭着来往的服务员和沸腾的客人,他们急促的不安的愉快的微笑的伤痛的表情在落地玻璃外灿烂的阳光中盛开。忽然开过的957公车,有我最爱最爱的深蓝。
九点一刻的街头,我和茨疲倦的流浪着。累时她就头靠在我的肩膀,抱起茨,炫耀在人群中。
茨忽然抓住我的手,“请不要离开。我累了。”
泪水卸下她脸上的粉妆,模糊成咸咸涩涩的甜。月光中,茨的脸惨白而黯淡,在黑色眼圈里憔悴。
“睡不着,我会想你。你过得好吗,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
抱着茨,无限波澜。怀念升华成心疼和责任,一次次的吻她,让我的泪水淹没彼此脆弱的灵魂,溶化在暖暖的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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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如樱花般盛开,随着迎风渲染的桃红花瓣给足彼此完整浪漫;如微凉的秋,幽幽森林,踏过枯叶碎落的沙沙声响;如河水不再流淌,茫茫皓雪中悄无声息的习惯冬眠。
年复一年的足足失望悲伤迷惘和嚎啕。终于我找寻到了所要的幸福,却意味失去存在的幸福。
茨和黛,我是错过了谁。
依然徘徊在等待的车站。初夏将至,闷热心慌。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冷雨越过万水千山,吹过海誓山盟,飘过远方,降临在城市上空。突如其来的意外,毫无防备的淋在了迷茫中。
莫名阵阵悲伤,静态等在奔跑而过的人群中。
想像伤情片断,电影画面无论黑白或是色彩,表情男女们枯萎在雨里。而后黛朝我走来,高举起深蓝色的大伞。她疑惑的望着我湿湿的发和粘身的粗格衬衫,伸手轻柔擦拭,“很冷。”
靠近胸口,黛的双手环抱着我,自然低垂。深蓝的伞挣脱束缚自由坠落在黑白城市中,唯美的一点蓝,豪雨继续疲竭的咆哮着。她咬紧嘴唇,身体在寒冷中微弱颤动,“吻我吧。”
我点头。
闭上眼睛。
唇上很热,像道伤痕,拉远我与茨的距离,欲望慢慢发烫,燃烧尽身体的寒冷。拥抱激情,熬过那场沱滂大雨,却错过了开口的理由。黛睡在我的怀中,微翘薄唇,额头滚烫,高烧复燃。
中途她醒来几次,喂些退烧药片和开水,盖好纯白柔软的被子。我坐在床边,握起黛冰凉而炽热的手,来回吻在唇边。她安静的睡着,虽然身体仍然无力。仿佛梦中轻盈微笑,温柔交替。
也许我们捏着烟花漫步于冷冷冬季;也许背着她翻越陡峭山崖;或拥挤在狂潮般的人海里,快要失散了方向,彼此所眼见的对方,却有着同样的深蓝。
“ANDY.”黛玩弄我的短发,“我好了。全都好了。”
想看看天空。
拉开窗帘,房间登时光芒万丈。待视线渐渐清澈,大雨停息。轻淡的蓝遍布天空,依稀远见繁华的喧闹和寂静。附近低楼上升起了炊烟,灿烂蔓延,却找寻不到我要的深蓝。
7
城市被钢筋水泥和重型货车包围,四处狼藉,不久应该金壁辉煌。两只美丽的天鹅垂挂吊车绳索上,彷徨中等待死亡。相信爱情之死,在可有可无的黄昏,或是那场雨后。
必须面对抉择的睡在黛身旁。茨偶尔打来电话,忍住悲伤,我木然放掉话筒。
伪装快乐的生活,黛兴致盎然的跑遍楼下便利超市,买大量蔬菜和速食品煮出焦糊状饭菜逼我进食,如同恋人般调戏和亲昵。开始相信所谓宿命和追寻的割舍,断绝了和茨的一切联系,真爱死在身心疲惫的灵魂深处。
在丁柔叔父的店铺打杂,梳理头发,刮净胡子,穿深蓝制服,镜子前微笑的哭了。春天过后,言语被沉默取代。
丁柔的叔父是个长乱发的日本男人,矮瘦的身形外套灰黑衬衫。空闲时坐在最爱的23号餐桌,碧螺春茶和蓝色忧郁。
有时喊我陪他,随意家常的话题和抽烟,慢慢接受平静。习以为常的安稳和悠然让我忘掉茨和曾经激情。
接近凌晨,客人脱下华丽西服,喝冰凉啤酒,又将领带束紧,消失在朦胧夜色中。一个个越进我的视线,越出。谁都正在悲伤,试着咆哮,而后明天依然龌龊生活,是城市人群的最后归宿和不变悲哀。
与丁柔间有过无话不谈,可在渐渐逝去的光阴中爆发沉默。依稀怀念童年,天真烂漫的骑上石马;像飞鸟般从半人高假山上跳落;爬上厚矮榕树的枯枝,曾经的快乐轻易和不需伪装。会做奇怪的梦,大而深的山洞,四下燃起彻夜通明的火把,和丁柔无休止的嬉戏。也在次日黑暗褪色时坐在高高山顶,欣赏漫天的深蓝。
那个时候,丁柔让我坚信一个世界还有深蓝。
现在的我们忘掉昨天忘掉誓言,庸庸碌碌的生活,生活在各自小小的圈里。隔了深深海洋,失去开口的理由,连一句话都变成施舍。
“聊聊吧。”接近打洋,她递给我小瓶喜力,窗外的灯火熄灭最后一盏。
围绕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包括邻家的猫,喂过的哈巴狗和打过架的玩伴。我的天空忽放晴朗,驱走浓云,追逐纯真的幸福。
“ANDY。”丁柔喝了一小口啤酒。“还是不爱说话。”
“热闹会让我不知所措。”
“有爱的人了?”她忽然问。
“有不爱的人。”
“为什么交往?”
把剩下的啤酒统统灌进嘴,无声的离开店铺。凌晨的夜有些微凉,身上的短袖快抵挡不住寒意,不停颤抖和打喷嚏。
丁柔从后面拉住我,一拳头袭在脸上,登时渗出鲜血。抬头,冰凉的啤酒浇湿头发,麻醉了伤口。
站在三层楼屋顶,天空悄无声息的漆黑和寂静,伤口依然很痛却莫名清醒。
快要破碎的画面在残缺里盛开,茨的哭泣,绝望的心被嘈杂人群撕碎。我们看见了对方的深蓝,却距离遥远而无力。
“怎么可以和不爱的人交往,我无法理解。”丁柔的语气激动异常。
走到绝境面对悬崖,快要坠落城市上空。平伸手臂,茨。我一遍遍的念着。复杂被脱下最后的伪装,空荡的走路和生活。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真实。
“可我不能,丁柔。”转身远去,独自卖醉在孤单街头,走到这一步再也无路可退。黛,终是有疼她的责任。
8
微弱的黎明,停留在人行横道中央。红绿灯熄灭,隐约看见日出的灼热。就此躺下平摊四肢,放纵撕碎心痛的边缘。一遍遍呼喊茨,温柔如烟雨,痛快淋湿身体,慢慢蒸发后飞向上空,从不曾发生过。错过。
忽然盛夏,城市有难以捉摸的悲哀。人群中彼此陌生,麻木望着对方惨白鲜活或是肥胖瘦弱的脸,吝啬所有微笑。
孤独穿越人潮和人烟稀少,重复昨天走过的路和发生的故事,原来不同的只是脚步和心情。茨仿佛走在身旁,真爱可以不死。
曾和茨沉默不语的走过喧闹和寂静,用一个眼神交换要说的话题。虽然茨激动的揪住我的衣领,“ANDY.和我一起你无话可说吗。”
平淡却还是我要的幸福。
沸腾燃烧了城市的温度,大多数人足不出户,店铺生意极度冷清。落地的抹布粘湿肮脏,喉咙干燥,几个伙计绝望嚎啕在门前,勾引稀少的人群。
“坐下吧。”丁柔的叔父喝一小口浓茶,眉头皱紧又缓缓舒展开。
“生意不好哦。”他说。
“嗯,天热的缘故。”
“你不快乐吗?”
“不是很好,你呢。”
“很好阿。”他将棕灰色的茶壶盖掀开,“蒸气散走后,水慢慢转凉。”
“怎样。”
“开始结束在刹那间,记不住也留不住。”
我点头,“有时却不能不想。”
茶壶加满沸水,他捏住壶嘴和末梢稍微摇晃,倒一小杯。“尝尝。”
“淡了。甜了。”
“因为冲淡了,因为过去了。”
和黛的爱情冲淡在流逝的时光中,而茨相距遥远有时仍然贴近,故意做作故意逃避,城市宛若巨大的迷宫,借一道窄墙戏弄着相爱的对方。
还在一起又会怎样,依然悄无声息的路过大街和小巷,靠眼神延续话题和争吵。拥抱激情和欢乐是否相爱着对方,隐瞒和欺骗让自己悲伤。
茶淡了。人散了。心碎了。那会怎样。
9
微凉初秋,忍耐在郁闷中爆发。决定分手。山盟海誓的代价是狼狈不堪,以为穷困潦倒要借用下个秋天忘记。
平淡的出乎意外,喝完咖啡后黛收拾了照片和衣物,坚持不让我送她,不要电话也不要见面。“ANDY。若有一天,还会相遇在人海中。”
酒馆角落找到丁柔,淡绿色长恤,短发扎成马尾。
“我打算离开。”
“去哪?”
“店铺结束经营后,叔父打算回东京居住。”
“你随他去。”故作若无其事的摇晃酒瓶,黑玻璃内的气泡瓦解在橙柠檬中。
“是的,正好消磨时光。”
“我又失业了。”将整瓶喜力统统喝完,痛苦纠结成悲伤,随后恢复平淡。
“你和她呢?”
“我想我爱茨。”
“是吗,我想我也爱你。”逃避茨很久的承诺丁柔却说的那么轻易,我默然哀悼。
几天后飞机划过城市上空,带来幽幽小伤,短暂失业。
二零零一年除夕的城市张灯结彩,换上粗线深蓝毛衣,独自徘徊在空荡中。曾想过和茨相遇会在某年某月的某天又目送她远去,终于发现现实让人无法坚强。
“你怎么能够狠心,悄无声息的离开我。”茨颤抖着身体。“说阿。打电话给你,在你家楼下等待。装聋作哑?”
零碎几户鞭炮声响过,忽然静静沉默。所有悲伤彻底止步。
“我爱你,却害怕找你,怕找到不爱的你。茨。”堆积心头的束缚冲口而出。
“我累了,累的一塌糊涂。”她疲倦的瘫在路边,深深吸了口气,“抱我。ANDY.”
零点钟声敲响,在春节联欢晚会的呐喊和城市的俗套中又一年走到尽头。仿佛天空遍布深蓝,失去了得到了爱过散场后又重新开始。
一次次吻茨,思念已经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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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习惯徘徊于车站前诺基亚的塑料招牌下自然而然微笑,想起黛说过,“我们终会相见的。ANDY.”
茨幸福的抱住我。
深蓝色的957公车停靠站台。突然。看见了黛。
原来爱情有时深蓝。
编辑:慕荣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