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喜欢车站这个地方,有太多陌生的人,安静的,匆忙的,形形色色的表情,让我呼吸急促,即使闭上眼睛,还是可以感觉到相逢之后离别的伤痛。所以我坚持不让涯来接我,我想我还是可以对付这个陌生的城市,那车站的忧伤与欢乐,完全可以在一辆出租车里稍纵即逝。
但涯还是来了,看见我立刻大呼小叫起来,菲,我在这里。我微笑着朝他走去,他跑过来拥抱我,有时候涯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骨子里透出奶香味的天真。通常他是一个温和细心的男人,会给我买各种符合口味的零食。
我说,涯,我辞掉了那边的工作,以后我是否可以跟你在一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愉快的点头。
我就住到了涯的房子里,是公司分给他的一套两居室的公寓。我知道他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整个屋子里弥漫着青草香水的味道,客厅里是很厚看上去很狂野的羊毛地毯,玻璃桌子上的果盘里的水果新鲜诱人,浴室里从来没有凌乱过的迹象,偶尔抽一点的烟,烟头都按在了盛满白色石英砂的烟灰缸里。还有那张铺了淡紫色床单的很软的床,躺在里面,就橡是睡在天堂的云朵上一样。
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幻觉,涯成了我的丈夫。这也不是新生的,我和涯若即若离的相处了四年的大学生活,即便是工作了,每年还是可以在情人节的时候收到彼此赠送的礼物,打开随带的卡片,“亲爱的”三个字总是让我有一阵的窃喜。
涯不让我马上找工作,因为还不熟悉。在空闲的时候就会陪我去轧马路。大多数是在阳光充沛但不热烈的下午,两个人,牵着手走过很多的地方。
从南方来到北方这个海滨城市,心是沉静的。虽然没有心里所想的黄土高原的那种气魄,但总是觉得很舒服。到处都可以找到宽阔的视野,干燥,清洁,不象南方的大多数地方,人心都如蚂蚁一样的小,所有的景物都压缩着挤出水来。男人女人的眼神精明的都要发霉,所以我来找涯,幸亏,这里有我爱的人。
涯拉着我到超市里买了我喜欢的零食,然后边吃边在各条商业街的小店铺里买好多好看而且价格不贵的东西,他知道我总是喜欢把一大堆的东西围绕在身边,虽然不马上消耗掉,但拥有着,总有一种充实感。
在一家藏银店里,我坚持要涯给我买下一枚戒指,很简单的线条缠绕着一颗很小的红玛瑙。左手创伤,是它有些忧伤的名字。涯有些犹豫,说,我给你买别的戒指,这个戒指不吉利,不要。可是我实在是被诱惑了,极力想要,他没有办法,只好买给我。轻轻的套在我左手中指上时,我觉得有些紧,但似乎这个戒指就是为我手制作的,很美,有一些妖媚的样子。我很高兴的抱住涯,狠狠的亲了他一下,这个男人又孩子般的脸红起来。
在街上的行走的时候,涯不经意的挤着我,他总是习惯在我的左边,按他的意思,我可以走在台阶上比较安全一点,而实际上他也在台阶上,只不过是更靠近路边,心里会有一种恶毒的想法,如果有一天一辆失控的车飞奔而来,涯是否会上前一把把我推开。
在家里闷里一个月,我熬不住了,跑出去在一家杂志社做了美编。一切都很好,只是离涯的公寓远点,每天上下班都会很辛苦的挤公共汽车。涯心疼我,要再给我找一个离家近的工作,我说不用,我喜欢这个城市街道的一切景象。
于是两个人很安静的生活,没有太多关于未来的设想,尽管彼此嘴上都没有表示什么,但有时候眼神的碰撞会说明一切问题。我们都在很努力的做着,为自己,为对方,为将来。周末的时候我涯会来接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或者是在音像店买很多的影片回家看。
走路的时候涯抓住我的左手紧紧的不放,有时候会攥的我很疼,涯说他是个有神论者,他感觉这个戒指有些异样。我笑了,如果真有神,我们是否可以改变这一切了。他也笑笑,说自己太多心了。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举起左手看着戒指发呆,幻想着什么时候这个戒指会变趁个一个钻戒。想着想着就感觉到涯也在想我,但我不知道他是否跟我想的一样。
可有时候心里也会有丝丝的不安,是因为涯不喜欢左手上的戒指吗。这不安到底来自何出,我也说清楚。
就在我觉得不安的随后,恐怖终于很快的来了,甚至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那一个周末,我下班前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心里乱乱的,编辑的时候出了不该有的错误,一不小心自己的心爱的杯子也被摔碎了,我慌急了,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直到看见涯在门口招呼我,心里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我们去一家川菜馆吃饭。涯看出我脸色不好,一直问我怎么了,后来看我不吱声,就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走着,我也就麻木的由他领着走,心里乱乱的,甚至连涯松手俯下身去系鞋带的时候,我还木然的走着,心里嘀咕着刚刚犯的错误,知道发现一辆车歪歪扭扭的朝我拐来的时候,我听见了涯绝望的尖叫,菲——然后我看见涯飞奔过来一下子把我推开,我撞到了路边的栏杆上,在昏过去去之前,我朦胧中看见涯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我恶毒的想法终于实现了,戒指的诅咒也终于灵验了,我没有哭也没有痛恨任何人,因为我保住了宝贵的生命。可我几乎要疯掉也几乎要死了,因为我失去了更宝贵的人。涯被车撞到了脑部,在抢救无效之后,握着我的手离开了我。
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魔鬼,邪恶的思维总是能顺利的实现,如果当时我选择不要戒指,如果去了别的店铺,如果……那也只能是如果了。我还记得涯最后挣扎着对我说,菲……你要好……好的,不要怪……任何人……把戒指……留给我……带走……
在涯的墓前献上一束他最喜欢的花,我把戒指摘下来放在墓前,我想涯是要我留下这恶毒的诅咒。是我杀了他,可他还为我祈祷着。
泪如雨下的上了远行的车,抬起左手,那上面留下的戒指的印痕永远无法消除,我知道那是我受的最深的伤害。涯,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编辑:慕荣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