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岁的我已经不再是个孩子,我眼前的世界是灰色的,站在车来车往的街道边上孤单的我常常像株杨树一样矗立。站久了我也不会觉得累,轻轻地扭头望着我左边的手腕,那里烫着3朵烟花,回想每一朵烟花的后面痛苦的经历,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A
这一切痛苦的根源在于我早早地辍学之后,与自己的表哥恋爱了。我们这段荒唐的爱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和外人带刺的眼神。我和表哥没有在乎,我已经决定不顾一切阻力和他私奔。妈妈哭着求我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和他走,爸爸也气得整天借酒消愁。我没有理会他们的感受,我带着满脑子的爱情和对新生活的向往偷偷地和表哥离开了。两个人的世界艰苦又甜蜜。在靠近新民农村的地方,我们租了一间靠山的小房子,在七月十五那天傍晚举行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尽管没有婚纱和礼服,没有人为我们点燃爆竹,但是有那天的那轮圆月做我们的证婚人。白天,我们一起出去工作,晚上回到小房子里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生火做饭过日子。可惜半年之后,我们的小房子失火了,我珍藏多年的照片、日记本连同半年来的欢笑声统统付之一炬,除了穿在身上的衣服我们一无所有了。
没办法,我们一起回到了表哥家。见我们住下了,舅舅和舅妈没理我们,没两天老两口就搬了出去,从那时起,表哥的脾气也渐渐地变了。望着他眼睛的时候,我再也看不到从前对我的温存,他口中的甜言蜜语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醉意的恶狠狠的眼神和彻夜的谩骂。喝酒、赌博、斗殴成了他的职业。一次,我刚想劝劝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炉钩子扑向了我。我的下身受伤了,经过两个小时的手术之后我才苏醒过来。半年之后,我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可是表哥也开始勾搭上了别的女人。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我的心不能平静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没有那么大度,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出入成双还无动于衷,可是我对他的爱又让我无力谴责他,所以这只能是我作为一个女人的失败。自己的“丈夫”搞起了“婚外恋”,而我却无法用我们徒有虚名的婚姻关系保全自己的利益,我感到了绝望。这份畸形的婚姻终于将最沉重的枷锁套在了我的脖子上,除了退出这场游戏之外,我已经找不到别的出路了。
B
我孤身去了呼和浩特,在那里的一间酒店干了一年,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我学会了用吸烟、喝酒打发自己的寂寞;一年后,我辗转来到了沈阳,又找了一家大酒店做包房服务员,在这里,我学会了打牌赌博。
“有时候想想也挺可笑的,表哥沾染的那些恶习现在我全会,而且我玩得比他还要凶。”小莹的声音冷冰冰的,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是在用这种方法报复他吗?”“是啊,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的情况,我要让他知道我现在空虚堕落的样子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要让他比我更痛苦。”“可是……”阿阳的感觉和她有很大的不同,“你不觉得你是在报复自己吗?”“我……”小莹点燃了一枝香烟,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没多久,我和酒店的领班郝哥相恋了,他能说会道的非常会讨女孩子欢心,对我好得像当初的表哥似的,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很多表哥的影子,不过,他已经结婚两年了。我偷偷地想了很久,到底该不该继续这份仍然还是荒唐的恋情,我都已经23岁了,为什么还在这种感情的漩涡里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支点呢。于是,我和郝哥的妻子有了一次彻夜的长谈,那个女人就跟当年的我一样脆弱,一样把自己的丈夫当成个宝贝似的,即使流一夜的眼泪也决不说她丈夫一句不是。她的恳求和泪水突然激起了我的斗志,凭什么只有我在承受着不幸。轻而易举地,我得到了那个女人丈夫的心,仅仅当了半个月的第三者,他们就离婚了。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了自己费尽心思抢来的并不是幸福。
郝哥是个小心眼的男人,从我成为他女朋友的第一天开始,我的穿衣打扮和时间都得听从他的安排,而且他规定,我不许和任何男人接触。他的细心让我心里甜甜的,可我是在酒店工作,要想不接触异性实在太难了,郝哥后来干脆就把我像囚犯一样锁在了屋子里,不让我出去,而且一锁就是整整9个月!第10个月的时候,我逃走了,我害怕再挺几天我会死在那间屋子里。慌不择路的我揣着仅有的300块钱投奔到了朋友那儿。我的心里实在是太压抑了,每天惟一的“乐趣”就是到舞厅陪各种各样的男人跳舞,闭着眼舞在充满着啤酒味和香烟味的烟雾中,人的汗味香水味当中,为了金钱任那些不规矩的手在身上揉来搡去,舞到全身没有一丝力气,然后倒在床上立即入睡,连梦也没勇气做一个。
C
霍是我最亲密的舞伴,在他的怀抱里我可以很忘情地挺直自己的脊背,伸展自己的腰身,纵情地旋转自己的舞步,即使最无聊的曲子也能让我们舞出最美的旋律。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的生活,在我放纵得成天喝酒、抽烟不可救药的时刻,他好像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人似的,重新燃起了我对生活的希望。一天曲终的时候,霍说,他想给我一个家。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犹豫了。我相信霍给我的承诺,这对于一个刚刚24岁经历曲折的年轻舞女来说比金钱更珍贵。可是老天却作弄了我,霍原来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这样的人我爱得起吗?霍世故,理智,有着相当复杂的经历,他的成熟注定了他绝不会完全崇尚和信仰爱情。他有一次和我面对面吸烟的时候说过,“灯一灭,天下的女人都一样。”
正是因为他的这份不在乎,这份不羁于情的漠视让我决定为他停留。我又一次狼狈地戴上了“第三者”的头衔,这不由得让我有些模糊地忆起了当年媚住了表哥的那个女子。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因为表哥是个有了“家”的人而遗憾过,她也为“第三者”的身份苦恼过,她是不是也会像我现在一样怨恨过自己。和霍在一起的时间太匆忙了,我急于将自己漂泊的心停靠在霍的港湾,忽略了他妻子对他的爱。大概是她知道了我和霍的这份感情,在一个淋着小雨的下午她从四楼纵身跳下,以死来捍卫她的家庭。
幸运的是,她仅仅是把双腿摔断了,不幸的是,这件事情无疑彻底地摧毁了我和霍的这段婚外情的存在。在霍妻子留下遗书的最后面,我看到了一句她留给丈夫的话:我爱你犹如我的生命一般,我以自己的性命来证明给你看。我醒悟了,我又一次伤害了一个女人,破坏了她的家庭。我是那么自私,那么不可理喻,那么不知廉耻,我羞于肢体健全地想起霍的妻子摔断的双腿,即使不经意地想到霍的名字,我也会觉得难堪。我过起了单身生活,静如止水般地,没有男人,没有纷争,没有愁苦,更没有一丝快乐,有的只是香烟、啤酒和不请自来的病痛。一次次地端起酒杯,在烟雾缭绕的眼前轻轻地晃一晃,往事就在眼前恍惚起来,透过啤酒和烟圈,我能清晰地看到腕上的三个烟花。第一个颜色深一些的,是表哥的,中间是郝哥的,最靠近臂弯的,是霍的。
小莹深吸了一口烟,徐徐地对着她和阿阳之间的空气说:“算一算,我已经8年没见到我的爸爸妈妈了。”
手记:
为了报复,从受害者变为施害者的人不少,小莹经历的故事不单单只是在重复这条路,更值得我们思考的是,她在选择了这条路之后对别的家庭巨大的影响和损害。
将自己的痛苦嫁接到别人身上的做法是自私的,而且这么做并不能让自己得到幸福和快乐。也许,抛开报复的想法,重新找到一份真爱也并不是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