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跟双语老师喝告别酒，大家并不怎么伤感，因为提前她就警告我们谁都不许说肉麻的话，而且她也不是明天就上飞机到美国，还要转到北京见亲朋好友。
然后就是七扯八扯，大家胡说一气，追根揭底地把老师初恋，再恋的事情都挖出来了，老师没大没小样子很可爱，也助长了我们肆无忌惮的气焰。说到恋爱，说到情书，老师说，她很感兴趣，问我们现在是不是还写情书，因为她还保留着男友的情书，老师说话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象在叙述一件别人的趣事，自己也乐不可支。
大家于是突然发现这是个好话题，情书的界定颇费了一番周折，几个师兄把情书严格界定为非短信，非EMAIL，非打印，即是手写体，残留墨水味道的那种。先是大家互相攻击，说谁谁肯定写了不少，但结果是无花果，拷问某某让他老实交代自己的劣迹，说来说去，各种迹象表明大家都没怎么写过。因为在座的，很显然有从未恋爱的，没机会操练，恋爱正在进行时的，被灼热的爱情烘烤下来不及写，何况手机，电脑太发达，已经淹没了信纸的位置。
算是碰上的，我居然成了佼佼者，因为我有一包自己的情书，货真价实的符合规定的情书。情书的纸张信封还是他特地买来送我的，因为要分别到不同的城市读书，我们和所有要分别的校园情侣一样对未来不做任何幻想，更多的故事是劳燕分飞的，牛郎织女的太凄凉，谁都没在分手的时间立誓，几乎就是平平的告别，惴惴的相约。七月八月，九月我们各自在校园里，炎热的天气，紧张的呼吸，白发的先生，漂亮的女生，我在寂静的午后躲在树林里读第一封他的来信。大约我就是那种极傻的女生，爱哭，经常情不自抑，怕被笑话所以躲在树林里暗自伤心，看到他的字迹就感动的像生离死别的样子。我当时不怎么爱说话，小心谨慎的样子，以后都成了别人的笑柄，所以和同学很少交往，落落寡欢，读信大概成了我唯一的乐趣，我也开始用他送我的贴好邮票的信封，信纸，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扎。每周一封，如果没有信都会心慌，偶尔打电话是因为收不到信，他甚至为了证明的所谓的新有灵犀，还挖苦心思的核对我们写信的时间，确实也有收获，有时就是我们在同时写的，在失眠的夜里，在周末的空虚里，在这种读过一本感人的书后。后来，他在我生日那天为我写三封，我在一封后看到他说，“稍等接着还有一封”，我再找第二封，如此真的很愉快的度过了大学时代。
我在收发信的同学那里出现的频率保证着没有过期的质量，大学毕业的分手高峰期，我挥着手里的信回应着别人的玩笑，“你们何时分手”。那时我定是很骄傲的，恋爱的女孩多数如此，难有例外。
和老师敬酒的时候我大概也是很骄傲的样子，因为我例外的一饮而尽，老师说，保留着旧情书感觉很好，好象是保留了一段岁月。她教授亚裔移民文学，多年的漂泊和流离似乎很难找到她身上那种孤独，感伤的情素，这大概是一种历练人生的归宿吧。离开后，我夜里上网碰巧看到她的文章，写的是对昆德拉〈无知〉的读后感，一个关于怀旧的故事。女主角艾林娜是个怀旧的动物，她这个毛病是从十几岁第一次失恋后就落下了。以后的每次恋爱，她会下意识地把她的新男友领到和第一个男友约会的地方，有的时候重复第一次约会时的场景，有点时候稍稍做些改变，她暗暗地摸索着“现在和过去的诡秘的联系”，“聆听着过去的足音，使她感到她生命在时间中运行。”“每当她发现新欢和旧爱之间有一些契合之处时，一种强烈的美感就油然而生。”所以在她的生命中，过去是源泉，是动力，现在的每一分钟反而是为过去所趋使，所控制着的。这是她圣诞节在异乡写的，读罢心绪难平，这无尽的岁月瘦弱的感情，绵绵无归路，茫然不知路灯的颜色。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关锦鹏的《念你如昔》，“去年偶而问起一个朋友，问他如果要他最爱的人送他一份礼物的话，他会想要什麽，那个时候刚好从新界坐巴士到九龙，他指著那条在海面上搭满大大小小棚架，还在建筑当中的青马大桥，他说，我要他送我这个东西，还要其他人不准在上面走，闲着两人在上面散散步，看日落。”我初次看到这些文字是大恫了一阵的，比如情书，比如写情书的心情，是不是就是我们自己的青马大桥，不准其他人在上面走，闲着两人在上面散步，看日落。重读，再重读，念你如昔......
编辑:慕荣楚楚
